夜風裹著麥秸的腥氣灌進鼻腔,我攥緊伊莎貝拉的手腕,借著糧倉木梁投下的陰影往前挪動。
她呼吸急促,掌心全是汗?!白筮叄 彼吐曊f。我沒問她怎么知道守衛(wèi)換崗的時間。
從我們偷溜進來開始,她的每一步都像算準了似的,
仿佛這座被貴族圈起來的糧倉本就是她家后院。
“咔嗒——”鐵鎖轉動的聲音在空曠的糧倉里格外刺耳?!八麄儊砹恕!彼N在我耳邊低語,
溫熱的氣息掃過我的耳垂,“快!”我一把將她拽到身側,兩人縮進墻角的稻草堆下。
腳步聲由遠及近,火把的光暈透過木板縫隙在地上晃動。“剛才明明聽到動靜。
”一個守衛(wèi)咕噥。“肯定是老鼠。”另一個聲音懶洋洋地回應,“鎮(zhèn)長大人說過,
今晚誰也不許擅離職守?!薄翱伞鼻耙粋€聲音遲疑了一下,
“聽說那兩個平民最近老往這邊跑?!薄肮烤湍莻€艾德里安和會魔法的小娘們?他們敢來,
就讓他們嘗嘗鞭子的滋味。”我咬住牙,指甲掐進掌心。身后傳來伊莎貝拉輕微的喘息,
她的眼神亮得嚇人。等腳步聲徹底消失,我剛想開口,卻被她捂住了嘴?!皠e說話。
”她湊近我耳邊,“還有人在?!惫唬瑤酌牒?,另一組腳步聲緩緩靠近。但這次不同,
沒有火把,也沒有金屬碰撞聲?!芭??!币恢缓谪堒S上橫梁,尾巴一甩,灰塵簌簌落下。
我松了口氣,正要起身,伊莎貝拉卻猛地把我按住?!安粚?。”她瞳孔收縮,
“貓不會走路沒聲音。”話音未落,一道黑影閃電般撲向我們藏身的位置!我翻身滾開,
抽出腰間的短劍。黑影落地時輕若無物,竟是個披著斗篷的男人。他半張臉被兜帽遮住,
露出的部分蒼白如紙,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澳銈儾辉搧磉@里?!彼曇羯硢。?/p>
像是砂紙磨骨頭。我擋在伊莎貝拉面前:“你是誰?”男人不答,右手緩緩抬起,五指成爪。
空氣中驟然凝結出一層冰霜?!靶⌒模 蔽掖蠛纫宦?,揮劍劈去。劍刃斬中他的手腕,
卻沒有血,只有一陣黑霧騰起。下一瞬,男人的身影竟在原地憑空扭曲,
如同幻象般分裂成數(shù)道殘影?!八谧x心!”伊莎貝拉突然尖叫,“閉上眼睛!
”我立刻閉眼,同時捂住耳朵??杉幢闳绱?,
仍有一絲冰冷的低語鉆入腦海:“你以為她真的是你認識的那個女孩嗎?”我猛地睜開眼,
只見伊莎貝拉站在原地,雙手交叉于胸前,周身浮動著淡藍色的魔力紋路?!皦蛄?。
”她冷冷開口??諝怏E然一凝,所有黑影瞬間凍結,化作碎屑飄散。男人踉蹌后退,
兜帽滑落,露出一張布滿黑色符文的臉。
“不可能……你只是個平民女孩……怎么可能擁有這種力量……”伊莎貝拉一步步走近,
眼神冷得像冬天的湖面?!澳阏f錯了。”她抬手,一團火焰在掌心燃起,“我不是平民女孩。
”男人驚恐地后退,卻撞上了我。我一拳砸在他后頸,他癱倒在地。
我喘著氣看向伊莎貝拉:“你怎么做到的?”她沒有回答,而是蹲下身,
伸手探向男人的額頭。指尖觸碰到皮膚的瞬間,那些黑色符文竟開始剝離,浮現(xiàn)在空中,
組成了一串古老文字。“這是……龍族咒???”她皺眉。我愣?。骸笆裁矗?/p>
”她終于抬頭看我:“艾德,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鎮(zhèn)長家失火那次嗎?”我記得。那天夜里,
我們躲在閣樓里,看到鎮(zhèn)長宅邸冒起濃煙。后來有人說是一場意外,但我清楚地記得,
當時伊莎貝拉也失蹤了一整晚?!澳翘煳胰チ说叵率?。”她低聲說,
“那里有東西……它選中了我?!蔽倚念^一震:“你是說……你體內的魔法,
不是你自己學來的?”她輕輕搖頭:“是它教我的?!蔽也恢撜f什么。從小到大,
我一直以為是我保護著她,可現(xiàn)在看來,真正不了解的人……是我自己身邊這個女孩。
男人忽然劇烈抽搐,口中吐出黑血,身體迅速干癟下去,仿佛被什么東西吸干了生命。
“他已經(jīng)死了。”伊莎貝拉站起身,“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里?!彼D身走向糧倉深處,
我緊隨其后?!暗鹊龋覀円ツ膬??”“去找真正的答案?!彼O履_步,
回頭看了我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陌生的光芒,“關于你,關于我,
關于這片大陸上隱藏的秘密?!蔽已柿丝谕倌?,點頭跟上。穿過最后一道門,
我們來到一間密室。墻上刻滿了奇異的符號,中央擺放著一本破舊的典籍。伊莎貝拉走上前,
翻開書頁?!褒堊暹z跡……”她念出上面的文字,“就在北方雪境。”我看著她,
心中升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眼前的她熟悉又陌生,就像……她從未真正屬于這個世界。
而更讓我不安的是,當她翻到最后一頁時,書上的字跡竟開始流動,
最終凝聚成一句話:**“女王之命,不可違逆?!?*我猛地后退一步?!耙辽?,
這什么意思?”她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那行字,嘴角微微揚起。那一刻,
我忽然意識到——我所認識的伊莎貝拉,或許從來就不是我想象中的那個人。
我跟著伊莎貝拉走出那間密室,夜風已經(jīng)吹散了糧倉外的烏云。我們沒有再說話,
只是沉默地穿過鎮(zhèn)子邊緣的灌木叢,直到腳下的泥土變得松軟濕潤,
才意識到自己真的離開了那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往北?!彼徽f了這兩個字,
就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迷霧森林。我跟上去時,能感覺到她的步伐比平時更快,
像是在逃避什么,又像在追趕什么。森林里霧氣濃得化不開,
每一步都像是踩進了一團濕冷的棉絮里。我握緊劍柄,耳朵豎起來聽著周圍的動靜。
這里不是我們小時候玩耍的小樹林,而是真正的荒野?!澳銊偛耪f……龍族咒???
”我試探著開口。“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彼恼Z氣很冷,但我知道她不是在生氣,
而是在壓抑某種情緒。我沒再問,只是默默護在她身側。
霧氣中偶爾傳來幾聲不知名野獸的低吼,讓人脊背發(fā)涼。走了大約一個小時,
空氣中的濕度陡然升高,四周開始彌漫起一股刺鼻的氣味。伊莎貝拉皺眉停下腳步,
抬手在我面前劃過一道微光?!笆嵌眷F。”她說,“這片林子里有瘴氣?!蔽伊⒖唐磷『粑?/p>
但還是感覺喉嚨有些發(fā)干。她閉上眼,掌心浮現(xiàn)出淡藍色的魔力紋路,輕輕一揮手,
空氣中仿佛有什么東西被攪動了似的。霧氣開始緩緩退去,露出一條隱約可見的小徑。
“魔法波動可以驅散毒霧?!彼吐曊f,“但我的魔力有限,不能一直維持?!蔽尹c頭,
跟在她身后,兩人交替釋放魔力波動,在濃霧中開辟出一條安全通道。
我能感覺到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但她始終沒有停下。就在我們認為終于要走出這片森林時,
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沙沙聲,緊接著,一團火光猛地竄了出來!一只蜥蜴狀的怪物從霧中撲出,
渾身覆蓋著赤紅色的鱗片,尾巴上燃燒著幽藍的火焰。它的眼睛猩紅,
嘴里滴落著黑色的黏液?!盎痱狎妫 币辽惱@呼,“快躲!”我?guī)缀跏潜灸艿負]劍格擋,
但那畜生的動作太快,鋒利的爪子擦過我的肩膀,留下一道灼傷的痕跡。疼痛讓我咬緊牙關,
但也讓我更加清醒?!皠e讓它靠近!”我大喊。可話音未落,更多的火蜥蜴從四面八方涌來,
至少有十幾只!它們圍繞著我們轉圈,發(fā)出嘶啞的低吼,火舌在空氣中舔舐?!鞍拢?/p>
掩護我!”伊莎貝拉突然大聲道。我來不及多想,拔劍沖向最近的一只火蜥蜴,長劍斬下時,
它的鱗片竟發(fā)出金屬般的撞擊聲!我?guī)缀跷詹蛔Ρ?。“冰錐術!”她口中念出咒語,
指尖凝聚出一根冰錐,卻在發(fā)射時略微偏移,直直扎進了我腳邊的泥地里?!靶⌒狞c!
”我一邊閃避一邊喊。“對不起!我太緊張了!”她聲音顫抖,但沒有放棄嘗試。
火蜥蜴越來越多,我們被逼到了一棵枯樹下。我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水和血混在一起,
視線已經(jīng)開始模糊?!霸賮硪淮危 彼а?,再次抬起雙手。“冰……冰火兩重天?
不對不對——”她慌亂地改口,“火之炎刃,冰之束縛!”下一秒,
她的手掌同時迸發(fā)出火焰與寒冰,兩種截然不同的元素在空中交匯,竟然產(chǎn)生了劇烈的爆炸!
轟?。?!沖擊波瞬間將周圍數(shù)只火蜥蜴掀飛,地面炸裂出一個焦黑的坑洞,
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味道。我愣住了,連剩下的火蜥蜴也停下了動作,
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嚇懵了。“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我結結巴巴地問。
伊莎貝拉喘著氣,
與興奮:“我不知道……我只是……把兩個魔法同時用了出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也許……這就是我體內那股力量的一部分。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她忽然指著地上一本半埋在灰燼里的殘破書頁?!翱?!它在發(fā)光!
”我蹲下?lián)炱鹉琼摷垼话l(fā)現(xiàn)上面的符文正在微微閃爍,像是回應著某種召喚。
“方向……是火山?!彼p聲說,“那邊,應該是龍族遺跡的方向?!蔽姨ь^望向北方,
那里是一片連綿不斷的山脈,山頂常年積雪,而在最遠的盡頭,
一座冒著煙的活火山靜靜矗立?!白甙??!蔽艺f,“這次換我走在前面?!彼c點頭,
跟上我的腳步。穿過最后一片霧林,陽光重新灑在我們身上。我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正用手指輕輕摩挲著那頁發(fā)光的殘頁,眼神堅定。我不知道前方等待我們的是什么,
但我知道,這條路,必須一起走下去。山風掠過林梢,帶著遠方火山的氣息,熾熱、危險,
卻又充滿希望。我握緊劍柄,邁步向前。我跌坐在潮濕的石板上,手肘上的擦傷還在滲血。
伊莎貝拉靠在我旁邊,她手里仍緊攥著那頁發(fā)光的殘頁,指尖因為魔力透支而微微顫抖。
“我們被抓了?!蔽艺f,語氣里沒有驚訝,只有疲憊。鐵門哐當一聲被鎖死,
獄卒的腳步聲在走廊盡頭漸漸消失。這里是奧瑞亞王國邊境的一座臨時監(jiān)獄,
專門關押那些違反王法的流亡者。而我們——一個戰(zhàn)士和一個魔法少女,
只因幫助精靈族運送幾株違禁草藥,就被扣上了“勾結異族、擾亂治安”的罪名。
“他們不會放我們出去。”伊莎貝拉低聲說,“德雷克伯爵的手已經(jīng)伸到這里了。
”我沒有回答。我知道她說得對。自從我們在迷霧森林中發(fā)現(xiàn)了那頁魔法典籍殘頁后,
命運就像一條滾燙的繩索,將我們越勒越緊。“至少……你還活著。”我看了她一眼,
聲音很輕。她笑了笑,笑容卻有些苦澀:“我還活著,是因為你擋住了那支箭。
”我想說些什么,但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牢房不大,只有兩米見方的空間,
墻上布滿青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與尿液混合的味道。隔壁牢房傳來一陣金屬碰撞聲,
接著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嘿,新來的?你們運氣真差?!蔽姨痤^,
透過鐵欄看見對面牢房里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正用一根生銹的勺子敲打著墻壁,
像是在測試什么。“你是誰?”我問?!凹游?。”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一個職業(yè)冒險者,也是你們今晚逃出生天的關鍵人物。”“逃?”我皺眉,
“你怎么知道我們要逃?”“在這地方待久了就會明白?!彼柭柤?,“沒人會真的坐牢,
除非腦子壞了?!币辽惱瓫]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目光敏銳,
像在觀察一只獵物?!澳愦蛩阍趺刺??”我試探地問?!坝眠@個?!奔游呐e起那根勺子,
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金屬光澤。“別小看它,它可是我在黑市花大價錢買的特制工具。
”他開始用勺子敲擊鐵欄,動作熟練得不像第一次。伊莎貝拉看著他的動作,眼神忽然一閃。
“他在試鎖?!彼吐晫ξ艺f。我點點頭,心里卻有些不安。如果他真的能開鎖,
那為什么還在這里?“喂,你們那邊也試試?!奔游某覀兒暗?,“說不定能打開。
”我沒動,只是盯著他繼續(xù)操作。幾分鐘后,他停下動作,
嘆了口氣:“這扇鎖是魔法封印的,普通的手段沒用?!薄澳Хǎ俊蔽乙汇?。“嗯。
”他點頭,“而且是高級別的封印術,不是普通人能解的?!币辽惱鋈徽酒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