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晚夏，殘陽如血，將最后幾縷余暉懶洋洋地灑在連綿起伏的青蒙山脈西麓。山腳下，依偎著一個名為“青木鎮(zhèn)”的小鎮(zhèn)。說是鎮(zhèn)，其實規(guī)模更近乎于一個大些的村落，百十來戶人家，世代以采藥和狩獵為生，生活談不上富裕，卻也勉強溫飽。
只是，這溫飽中，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和詭譎。
青木鎮(zhèn)，地理位置偏僻得近乎被世人遺忘。它的東面，便是那片被鎮(zhèn)民們私下里稱為“迷障山”的青蒙山脈延伸段。沒有人知道那片山脈究竟有多深，因為常年籠罩著一層灰白色的濃霧，無論日升月落，從未有真正散去之時。更詭異的是，那霧氣似乎帶著某種奇異的特性，不僅阻礙視線，更能擾亂方向感，甚至侵蝕生靈的意志。經(jīng)驗最豐富的老獵戶，也只敢在迷障山最外圍活動，稍稍深入，便可能迷失其中，再無音訊。
鎮(zhèn)上的老人常說，迷障山是“天漏了的地方”，是“不祥之地”。他們告誡子孫，除非萬不得已，絕不可靠近那片灰白色的死亡帷幕。
少年林淵，此刻正背著一個半滿的竹簍，行走在歸鎮(zhèn)的山路上。他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jì)，身形略顯單薄，但步履穩(wěn)健，眼神中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沉靜和堅韌。他的衣衫是粗布所制，洗得有些發(fā)白，手肘和膝蓋處打著幾個不甚齊整的補丁，顯出家境的窘迫。
竹簍里，裝著他今天下午的收獲——幾株年份尚可的凝血草，一小簇能祛除濕氣的蛇銜石，還有一些零散的、用于日常跌打損傷的普通藥材。收獲不算豐盛，甚至有些寒酸。
林淵微微皺了皺眉，感受著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帶著淡淡硫磺和腐朽氣息的異樣味道。這種味道，近年來似乎越來越濃了。尤其是靠近東面迷障山的方向，這種氣息更是如同跗骨之蛆，揮之不去。
他抬頭望了一眼東方。夕陽的余光下，那片灰白色的霧氣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靜默地盤踞在地平線上，邊緣處翻滾著，仿佛擁有生命。尋常人看去，或許只覺得是普通的山霧，但在林淵的感知中，那霧氣深處，似乎隱藏著某種令人心悸的“空洞”和“混亂”。
這種感覺，他說不清道不明，卻自小伴隨著他。或許是因為他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從小被鎮(zhèn)上那位孤僻的老藥師泉叔收養(yǎng)，心性比同齡人更敏感些？林淵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面向迷障山，他都會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的警惕和不安。
“又是這些該死的變異草……”林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fù)荛_路邊一叢看似正常的接骨木。在根莖處，幾片葉子呈現(xiàn)出不正常的暗紫色，葉脈扭曲，如同干癟的血管，散發(fā)著微弱卻令人作嘔的氣息。這已經(jīng)不是他第一次發(fā)現(xiàn)了。近幾年來，青木鎮(zhèn)周邊的草藥，乃至一些野獸，都開始出現(xiàn)各種各樣的異變。有的藥材藥性盡失，甚至產(chǎn)生毒性；有的野獸則變得異?？裨辍⑹妊?，遠(yuǎn)比它們的同類更加危險。
泉叔常說，這是迷障山的“瘴氣”擴散所致，是上天對青木鎮(zhèn)這片土地的詛咒。
林淵輕輕嘆了口氣，將那株變異的接骨木連根拔起，遠(yuǎn)遠(yuǎn)丟開。泉叔教導(dǎo)他，這些異變的草木不能入藥，甚至不能隨意觸碰，否則可能染上“瘴毒”，輕則身體不適，重則神智錯亂。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繼續(xù)往鎮(zhèn)子的方向走去。夕陽徹底沉入了地平線，暮色四合，將整個小鎮(zhèn)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家家戶戶亮起了微弱的油燈光芒，炊煙裊裊升起，夾雜著飯菜的香氣，驅(qū)散了幾分山野的荒涼。
然而，這份寧靜祥和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涌動。
“林淵，回來了？”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前方響起。是鎮(zhèn)上的獵戶頭領(lǐng)，王大山。他剛從山上下來，肩上扛著一頭體型不小的獠牙野豬，但臉上卻不見豐收的喜悅，反而帶著幾分凝重和疲憊。他身后的幾個獵戶，也都個個面色不佳，其中一人手臂上還纏著帶血的布條。
“王大叔?！绷譁Y停下腳步，點頭致意，“今天收獲如何？”
王大山咧了咧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別提了！媽的，今天碰到硬茬了。一頭變了種的花斑豹，速度快得跟鬼影子似的，爪子比他娘的鋼刀還利！要不是老子幾個反應(yīng)快，今天就得交代在那兒了。你看，柱子還掛了彩。”
被稱為柱子的漢子苦著臉，晃了晃受傷的手臂：“那畜生邪門得很，挨了老子一箭，跟沒事兒一樣，眼睛紅得嚇人，嘶吼聲都不像是豹子叫！”
林淵心中一沉。又來了。這種變異的兇獸，近來越發(fā)頻繁地出現(xiàn)在獵戶們的狩獵范圍內(nèi)，甚至有幾次都快要沖到鎮(zhèn)子邊緣了。
王大山看了一眼林淵半空的竹簍，嘆道：“藥材也難采了吧？唉，這世道，真是越來越難混了。泉叔身體還好吧？”
“嗯，泉叔還好，就是最近時?？人?。”林淵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擔(dān)憂。
泉叔年紀(jì)大了，是鎮(zhèn)上唯一的“大夫”，或者說，是唯一懂些草藥和粗淺醫(yī)理的人。他收養(yǎng)了林淵，將一身的草藥知識傾囊相授，待林淵視如己出。在林淵心中，泉叔就是他唯一的親人。
“老人家是該多歇息。你也別太拼了，安全要緊?！蓖醮笊脚牧伺牧譁Y的肩膀，扛著野豬，帶著人匆匆往鎮(zhèn)里走去，大概是急著去處理傷口和獵物。
林淵望著他們遠(yuǎn)去的背影，心中那份不安感愈發(fā)強烈。變異的草藥，狂躁的兇獸，越來越濃的異味，還有迷障山那亙古不變、卻仿佛日益迫近的灰白霧氣……這一切，都像是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正在緩緩收緊，將青木鎮(zhèn)這葉飄搖在世外的小舟，拖向未知的深淵。
他甩了甩頭，試圖驅(qū)散這些不祥的念頭，加快腳步，回到了鎮(zhèn)子邊緣那間低矮卻整潔的茅屋。
“泉叔，我回來了?！绷譁Y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nèi)，燈光昏黃。一位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坐在桌邊，借著油燈的光芒，仔細(xì)翻閱著一本厚厚的、書頁泛黃發(fā)脆的古籍。他正是泉叔。聽到林淵的聲音，他抬起頭，露出一絲溫和的笑容：“回來了？今天怎么樣？”
“還行，采了些凝血草和蛇銜石，夠用幾天了。不過，又發(fā)現(xiàn)了幾株變異的……”林淵將竹簍放下，走到泉叔身邊，熟練地幫他捶了捶背。
泉叔咳嗽了兩聲，眼神中掠過一絲憂慮，但很快又掩飾過去，指著桌上的古籍道：“無妨。天地異變，非人力所能左右，我等凡夫俗子，唯有順應(yīng)時勢，謹(jǐn)慎求存罷了。來，看看這個?！?/p>
林淵湊過去，只見古籍上繪制著一些奇特的符號和晦澀的文字，旁邊還有一些關(guān)于星象、地脈的注釋。這本古籍是泉叔的寶貝，據(jù)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林淵自小跟著泉叔認(rèn)字，也只能勉強看懂其中一些淺顯的內(nèi)容。
“這是……”
“《玄樞雜錄》里關(guān)于‘地氣變遷’的記載?！比逯钢渲幸欢挝淖郑肮耪Z有云，‘天傾西北，地陷東南’，乃是形容天地構(gòu)造并非完美無缺。某些特殊之地，或因先天不足，或因后天大劫，會形成‘地脈漏隙’，致使清濁二氣失衡，衍生諸多異象。若漏隙過大，甚至可能引來‘域外虛無’之氣，污染一方水土，斷絕生靈?！?/p>
林淵聽得心頭一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鎮(zhèn)子?xùn)|面的迷障山。
泉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合上書，嘆道：“我們青木鎮(zhèn)所依的這片青蒙山脈，恐怕就存在著這樣一處‘漏隙’，而且……似乎越來越嚴(yán)重了?！?/p>
“泉叔，那‘域外虛無’之氣，究竟是什么？”林淵忍不住問道。他隱隱覺得，這或許能解釋他感知到的那種“空洞”和“混亂”。
泉叔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書中語焉不詳，只說是‘大恐怖’，非仙神之力不可抵擋。這些離我們太遙遠(yuǎn)了，不必深究。你只需記住，日后行事，務(wù)必遠(yuǎn)離迷障山，切不可好奇深入。那里面的兇險，遠(yuǎn)超你的想象?！?/p>
看著泉叔凝重的表情，林淵點了點頭，將這句話牢牢記在心里。
晚飯是簡單的米粥和野菜。飯后，林淵像往常一樣，在院子里修煉泉叔傳授給他的一套粗淺的煉體拳法。這套拳法據(jù)說是泉叔年輕時偶然所得，沒什么精妙招式，主要是通過特定的動作和呼吸吐納，緩慢地淬煉筋骨，強健氣血。
青木鎮(zhèn)地處偏僻，靈氣稀薄，又無真正的修仙門派傳承，鎮(zhèn)民們大多只懂些粗淺的武藝和煉體之術(shù)，用以狩獵和自保。林淵資質(zhì)平平，修煉這套拳法十多年，也僅僅是身體比同齡人結(jié)實一些，氣力大了幾分，距離傳說中能夠“引氣入體”、踏上真正修煉之路的門檻，還遙遙無期。
他對此倒也并不氣餒。泉叔說過，資質(zhì)固然重要，但心性和毅力同樣不可或缺。哪怕只是凡人，將身體錘煉到極致，也能擁有不俗的力量。
夜色漸深，月上中天。林淵收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準(zhǔn)備回屋休息。
就在這時——
“嗚——嗡——”
一陣奇異而低沉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東方天際傳來。那聲音仿佛來自地心深處，又像是某種巨大存在的沉重呼吸，帶著一種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了整個青木鎮(zhèn)！
林淵猛地抬頭，望向迷障山的方向。只見那片常年不變的灰白霧氣，此刻竟如同沸騰的開水般劇烈翻滾起來！霧氣邊緣瘋狂地向外擴張，顏色也變得愈發(fā)深邃、渾濁，隱隱透出一種令人不安的暗紫色光芒。
“不好！”屋內(nèi)的泉叔發(fā)出一聲驚呼，猛地沖了出來，臉色煞白，“是淵隙……淵隙暴動了！”
幾乎就在泉叔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巨浪，轟然席卷而至！
咔嚓！咔嚓！
院子里的籬笆、晾曬藥材的木架，在這股威壓下紛紛扭曲、碎裂！林淵只覺得胸口像是被萬鈞巨錘砸中，呼吸一窒，氣血翻騰，差點跪倒在地。他駭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空氣變得粘稠而沉重，甚至連光線都似乎發(fā)生了扭曲，視線所及之處，景物都帶上了一種不真實的漣漪感。
“噗！”泉叔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他畢竟年事已高，氣血衰敗，根本無法承受如此恐怖的威壓。
“泉叔！”林淵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扶住他。
“快……快進(jìn)屋！去……去取我床下的那個黑木盒子！”泉叔抓住林淵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jìn)肉里，聲音急促而嘶啞。
與此同時，整個青木鎮(zhèn)徹底陷入了混亂。
驚叫聲、哭喊聲、房屋倒塌聲、野獸的狂嗥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那暗紫色的霧氣，已經(jīng)如同潮水般漫過了迷障山的邊界，向著小鎮(zhèn)洶涌而來。霧氣所過之處，草木迅速枯萎、炭化，泥土變成焦黑色，一些跑得慢的家畜接觸到霧氣，瞬間便化作一灘膿水，發(fā)出滋滋的腐蝕聲。
更恐怖的是，在那翻滾的霧氣中，開始浮現(xiàn)出一些扭曲、猙獰的黑影！
那些黑影形態(tài)各異，有的如同畸形的蜘蛛，長著密密麻麻的猩紅復(fù)眼；有的像是被剝了皮的惡狼，渾身流淌著粘稠的黑色液體；還有的干脆就是一團(tuán)蠕動的、不可名狀的肉塊，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腥臭……它們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嘶鳴，瘋狂地從霧氣中沖出，撲向那些驚慌失措的鎮(zhèn)民！
“怪物！是迷障山里的怪物跑出來了！”
“救命啊！”
“快跑！往西邊跑！”
混亂中，不時有人被那些怪物撲倒，慘叫聲戛然而止，只留下一灘模糊的血肉和骨骼碎塊。王大山等獵戶雖然拼死抵抗，但他們手中的弓箭、獵刀，對上這些仿佛來自地獄的魔物，效果微乎其微。往往需要付出數(shù)人受傷甚至死亡的代價，才能勉強殺死一只最低等的怪物。
這就是泉叔口中的“淵隙暴動”？這就是“域外虛無”帶來的“大恐怖”？！
林淵心膽俱裂，但泉叔焦急的催促讓他不敢耽擱。他咬緊牙關(guān)，攙扶著泉叔踉蹌地沖回屋內(nèi)，迅速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塵封已久的黑木盒子。盒子入手沉重，表面光滑，沒有任何鎖扣，卻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涼意。
“拿著……拿著它……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丟掉……”泉叔劇烈地喘息著，嘴角不斷溢出鮮血，他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一塊用紅繩系著的、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灰白色玉佩，塞到林淵手中，“這……這是你父母留給你唯一的東西……或許……或許能保佑你……”
林淵看著手中的玉佩，觸手溫潤，形狀像是一片殘缺的羽毛。他從未聽泉叔提起過自己的父母，此刻也顧不上追問，只是用力點頭。
就在這時，茅屋的木門被一股巨力轟然撞碎！
一頭體型龐大、形似蜥蜴，但渾身覆蓋著黑色角質(zhì)、口中布滿利齒的怪物，咆哮著闖了進(jìn)來！它猩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屋內(nèi)的兩人，涎水滴落在地上，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
“孽畜！”泉叔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猛地將林淵推向后窗，“走！快走！從后山繞出去，永遠(yuǎn)別回來！記住……去……去尋找‘補天闕’的線索……那是……唯一的希望……”
“泉叔！”林淵目眥欲裂。
泉叔卻不再看他，猛地轉(zhuǎn)身，用盡全身最后一絲力氣，抱住了那頭怪物的腿。同時，他口中飛快地念誦起一段晦澀古老的音節(jié)。隨著音節(jié)的吐出，泉叔干癟的身體竟然開始散發(fā)出微弱的白光，一股決然的氣息轟然爆發(fā)！
“以我殘軀，祭告天地……敕！”
轟！
一團(tuán)耀眼的白光猛地炸開，將整個茅屋吞噬！那頭強大的怪物發(fā)出一聲凄厲至極的慘嚎，龐大的身軀在白光中寸寸消融！
林淵被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出了窗外，重重摔落在屋后的草地上。他回頭望去，只看到那間承載了他所有童年記憶的茅屋，在白光中化為齏粉，連同泉叔的身影，一同消散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
“泉——叔——！?。 ?/p>
林淵發(fā)出一聲悲愴至極的嘶吼，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巨大的悲痛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然而，體內(nèi)某種東西，似乎在這一刻被觸動了。
是那塊灰白色的羽狀玉佩！
在泉叔自爆產(chǎn)生的能量沖擊和周圍濃郁的混沌氣息刺激下，玉佩陡然散發(fā)出一股清涼、柔和的白光，瞬間流遍林淵全身。那光芒如同涓涓細(xì)流，安撫著他激蕩的氣血，修復(fù)著被威壓震傷的內(nèi)腑，更將他混亂悲痛的意識牢牢守護(hù)住，沒有被外界的恐怖和絕望所吞噬。
同時，一股陌生的、浩瀚的信息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猛地涌入他的腦海！
那是關(guān)于“絕淵”的片段信息——并非僅僅是青木鎮(zhèn)東面的“淵隙”，而是遍布諸天萬界、一道道正在擴大、正在吞噬一切的宇宙裂痕！
那是關(guān)于“混沌”的恐怖本質(zhì)——一種源于虛無、旨在將一切秩序化為虛無的終極毀滅力量！
那是關(guān)于他父母的模糊身影——似乎是與守護(hù)“絕淵”、抵抗“混沌”有關(guān)的古老存在，但因某種原因失敗或犧牲……
還有關(guān)于“補天闕”的傳說——一個渺茫的、需要尋找失落信物、凝聚無上偉力、最終彌合諸天裂痕、挽救萬界于傾覆的救世希望！
最后，信息流匯聚成一篇玄奧的法訣——《浮光掠影訣》。這不是什么強大的攻擊法門，而是一門極其精妙的斂息、隱匿、加速的身法口訣，似乎是為了在絕境中逃生和潛行而生。
信息涌入只在瞬息之間，卻仿佛經(jīng)歷了萬古滄桑。
林淵呆呆地跪在地上，臉上淚痕未干，眼中卻充滿了血絲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茫然與震撼。
家沒了，泉叔沒了，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在剛才那場災(zāi)難中化為烏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真相，一個關(guān)乎諸天萬界存亡的使命，以及一段需要他獨自踏上的、危機四伏的未知旅途。
他低頭看向手中緊握的黑木盒子和那塊依舊散發(fā)著微光的羽狀玉佩。這是泉叔用生命為他換來的最后饋贈，也是他父母留下的唯一線索。
遠(yuǎn)處，青木鎮(zhèn)的慘叫聲和怪物的咆哮聲仍在繼續(xù)，但似乎正在逐漸減弱——不是因為戰(zhàn)斗結(jié)束，而是因為……生還者越來越少了。暗紫色的混沌霧氣，已經(jīng)幾乎將整個鎮(zhèn)子吞沒，并且還在緩緩地向四周擴散。
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
泉叔最后的話語在耳邊回響：“……永遠(yuǎn)別回來……去尋找‘補天闕’的線索……那是……唯一的希望……”
林淵緩緩站起身，抹去臉上的淚水。巨大的悲痛被他強行壓在心底最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堅定。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被混沌霧氣籠罩、已然化作人間地獄的青木鎮(zhèn)，將泉叔和所有逝去鄉(xiāng)親的容貌刻在心版上。然后，他毅然轉(zhuǎn)過身，將黑木盒子背在身后，緊握著那枚羽狀玉佩，按照腦海中《浮光掠影訣》的初步感悟，調(diào)整呼吸，腳步無聲地沒入了屋后的山林之中。
他的身影單薄而孤獨，在濃重的夜色和遠(yuǎn)方不時傳來的恐怖嘶吼映襯下，顯得如此渺小。
然而，在他的前方，是一片廣闊無垠、危機四伏卻又蘊藏著無限可能的未知世界。他的腳下，將是一條通往“絕淵之上”的艱難險途。
補天闕的希望，此刻，正寄托在這個剛剛失去一切、被迫踏上征程的少年身上。
夜風(fēng)嗚咽，似是亡魂的哀歌，又似是命運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