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
雅間內(nèi)所有目光。
如同無數(shù)支無形的利箭，齊刷刷射向那低頭稟報的下人。
箭頭所指，是那油光锃亮的半個光頭，以及后面垂著的一條又黑又長的辮子。
壓抑的氣氛，陡然凝固。
咸陽宮內(nèi)。
秦始皇的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眼神中的寒意，像是要將整個大殿的空氣都凍結(jié)。
光溜溜的腦袋。
垂落的辮子。
這根“毒刺”，狠狠扎進了這位千古一帝的心臟。
李斯身體猛地一僵。
心，徹底沉入了冰冷刺骨的深淵。
如墜冰窟。
遍體生寒。
他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定了。
大秦……
真的亡了。
華夏衣冠……
真的被改了。
角落里。
劉邦依舊覺得那辮子丑得讓人難受。
可他畢竟是經(jīng)歷過王朝更迭的人。
對于興亡，看得顯然更開。
亡秦者，非六國也，乃秦也。
眼下這景象，不過是印證了那句“失道寡助”罷了。
他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
帶著幾分看透世事的譏誚。
天幕中。
和珅叫住了正要悄聲退下的下人。
他朝著下人勾了勾手指。
下人立刻哈著腰湊了過去。
和珅壓低聲音，飛快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聲音雖輕，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下人臉上立刻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連連點頭哈腰，如同搗蒜一般。
“是，是！小的明白！和大人請放心！”
他再次深深躬身。
然后，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整個過程，雅間內(nèi)的氣氛，微妙到了極點。
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極輕。
等待著。
等待著那場即將開鑼的大戲。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
天幕之上。
突然飄過一行行金光閃閃的大字！
字體古怪，聞所未聞。
卻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期待。
【哈哈哈哈，開始了開始了！】
【經(jīng)典永流傳！】
【前方高能預警！】
【非戰(zhàn)斗人員請迅速撤離戰(zhàn)場！】
【名場面即將抵達！】
【瓜子、花生、小板凳準備好！】
【萬惡之源它真的來了！】
【忍不住笑了！對不起，這次真的忍不住了！】
霎時間。
各個朝代的古人。
看著憑空出現(xiàn)、光芒耀眼、字形古怪的文字。
全都懵了。
大唐太極宮。
李世民眉頭緊鎖。
他指著“高能預警”幾個字。
“此為何意？”
“莫非前方真有險情？”
“這般陣仗，竟是為了看一出戲？”
魏征沉吟。
“觀其語氣，非示警，乃預告。”
“言‘名場面’、‘萬惡之源’，恐此事在后世流傳甚廣。”
“且……極為戲謔，或是，極為解氣?！?/p>
杜如晦撫須。
“‘戰(zhàn)場’、‘撤離’，用詞夸張?！?/p>
“反襯出此事或?qū)O富戲劇沖突?！?/p>
“這紀曉嵐，怕是要身處漩渦中心了?！?/p>
房玄齡眼中閃過一絲強烈的好奇。
“‘瓜子、花生、小板凳’？”
“后世之人觀此等場面，竟真如街邊看戲一般閑適？”
“這紀曉嵐與和珅的交鋒，竟成了后世的……消遣？”
他有些難以置信。
大明奉天殿。
朱元璋重重哼了一聲。
對那句“非戰(zhàn)斗人員撤離”嗤之以鼻。
“故弄玄虛！”
“咱倒要看看，是何等場面，引得后世如此喧嘩！”
“還能比咱當年打仗更‘高能’？”
他對即將發(fā)生的事情，期待感瞬間被拉到了頂點。
解縉低聲進言。
“陛下，觀此文字，似預示接下來的情景，將有異乎尋常之處?！?/p>
“或于談笑間化解危局，或有驚人之語?！?/p>
“故引得后人反復提及，稱‘名場面’，甚至……‘萬惡之源’。”
宋代汴梁。
那位以剛直不阿聞名的老言官。
此刻瞪大了眼睛。
心，提到了嗓子眼。
“高能？”
“戰(zhàn)場？”
“萬惡之源？”
“這……這紀學士是要舌戰(zhàn)群儒，還是……要行險招？”
“老夫這心吶……”
他捂著胸口，呼吸有些急促。
三國蜀漢，丞相府。
諸葛亮手持羽扇。
看著那一行行金色文字。
嘴角勾起一絲興味的笑意。
眼中充滿探究的光芒。
“哦？”
“能引得后世之人如此反應?！?/p>
“稱之為‘名場面’，乃至‘萬惡之源’……”
“看來，這紀曉嵐的應對，絕非尋常?！?/p>
“是急智？”
“是巧辯？”
“還是……另辟蹊徑的荒誕之舉？”
他自言自語。
“軍師，你、你又笑啥子嘛？”
張飛瞪著環(huán)眼，急得抓耳撓腮。
“這些字彎彎繞繞的，俺老張一個也看不懂！”
“啥子叫‘萬惡之源’？俺看那和珅才是萬惡之源！”
“這紀曉嵐看著文縐縐的，能有啥子‘高能’？”
諸葛亮含笑。
輕搖羽扇。
“翼德莫急，靜心觀之?！?/p>
“天幕既稱‘名場面’，必有其非凡之處。”
“有時，四兩亦能撥千斤?！?/p>
“言語之妙，不遜于刀兵?！?/p>
劉備溫言勸道。
“三弟，休得喧嘩?！?/p>
“且看紀學士如何應對。”
張飛強行按捺住性子。
眼睛瞪得溜圓。
死死盯住天幕。
這又是“高能”又是“戰(zhàn)場”的。
聽著就讓人熱血沸騰！
現(xiàn)代。
狹小卻整潔的出租屋內(nèi)。
青年田鳴看著電腦屏幕上飛速滾動的彈幕。
他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狠狠拍了下大腿。
“來了來了，終于要來了！”
“大型連續(xù)劇《紀曉嵐智斗和珅》之萬惡之源篇！”
天幕畫面仍在繼續(xù)。
紀曉嵐一身素凈常服。
步履看似從容。
但額角帶著一絲奔波留下的薄汗。
他走到雅間門口。
氣息微定。
這才抱拳，沖著屋內(nèi)眾人朗聲。
聲音清晰，帶著讀書人的清正。
“和大人，各位大人，曉嵐來遲，恕罪！”
和珅臉上的陰鷙瞬間被熱情驅(qū)散。
堆滿了虛偽的笑容。
他幾乎是“彈”了起來。
快步迎了上去。
“哎呀呀！”
“紀昀！我的紀大才子！”
“可把你盼來了！”
他一把拉住紀曉嵐的手，熱情得仿佛多年不見的兄弟。
“路上可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無妨無妨！”
“快快快！里面請！”
“上座！給紀大人看座！”
眾人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了幾句。
紀曉嵐被讓到一個最顯眼，卻也最被關注的位置。
這才重新落座。
和珅端起茶盞。
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著浮沫。
眼角余光如同有實質(zhì)一般，不著痕跡地掃過紀曉嵐。
看似隨意地提了一句。
“說起來，這得月樓的名字，倒是雅致……”
話音未落。
雅間之外。
恰在此時。
忽然傳來一陣不大不小。
卻清晰無比的狗叫聲。
“汪！汪汪！”
聲音突兀。
打破了雅間內(nèi)故作平靜的氛圍。
和珅臉上立刻浮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驚訝。
仿佛這聲音是天外傳來。
他微微側(cè)耳。
故意提高音量。
朝著門外方向問。
“外面是何物在叫啊？”
隨即。
他轉(zhuǎn)過頭。
目光精準地落在紀曉嵐身上。
帶著一絲玩味和探究。
慢悠悠地補了一句。
每一個字，都帶著刀光劍影。
“聽這聲音……是狼？”
“還是狗呢？”
當“狼”字出口時。
他的眼神若有似無地在紀曉嵐身上停頓了一瞬。
意有所指。
惡意滿滿。
坐在和珅旁邊的一位劉御史。
早已得了示意。
此刻如同等待發(fā)令槍的賽馬。
立刻搶著接口。
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容。
“回和大人！”
“是狗！”
“是狗在叫！”
“狗！哈哈哈！”
此言一出。
仿佛一個蓄謀已久的信號被觸發(fā)。
滿屋子的官員。
除了少數(shù)幾位老成持重、眼觀鼻鼻觀心的老尚書。
其余人等瞬間爆發(fā)出一陣心照不宣的哄堂大笑！
笑聲尖銳。
放肆。
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戲謔和針對性的惡意。
在雅間內(nèi)回蕩不休。
如同最鋒利的刀子，試圖刺穿紀曉嵐的尊嚴。
和珅與那劉御史交換了一個極其隱晦。
卻又無比得意的眼神。
兩人的目光。
如同兩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再次齊刷刷地。
帶著審視和期待。
投向紀曉嵐。
他們等著看。
這位名滿天下。
素有急智之稱的紀大才子。
在這精心布置的羞辱面前。
如何驚慌失措。
如何窘迫不堪。
如何，徹底淪為他們的笑柄！
然而。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紀曉嵐的面色平靜得宛如一潭深水。
深邃。
不起波瀾。
仿佛那刺耳的笑聲。
那充滿惡意的眼神。
都只是拂過水面的清風。
未起半點漣漪。
他甚至端起面前的茶盞。
輕輕吹了吹熱氣。
動作從容。
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更別說眾人預想中的憤怒或者尷尬了。
這異乎尋常的鎮(zhèn)定。
反而讓雅間內(nèi)的笑聲。
有那么一瞬間的凝滯。
仿佛被人掐住了脖子。
天幕前的三國時代。
“哈哈哈！俺明白了！俺徹底明白了！”
張飛那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發(fā)出“嘭”的一聲悶響。
他銅鈴也似的眼睛瞪得溜圓，幾乎要噴出火來。
指著天幕上和珅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張飛放聲大笑，聲音雄渾，震得整個營帳的房梁都在嗡嗡作響，仿佛隨時都會塌下來一般。
“這幫腌臜的殺才！”
“好一個陰損歹毒的招數(shù)！”
他唾沫橫飛，怒氣沖沖地嚷道。
“和珅那老小子，他娘的，故意問是狼還是狗！”
“那個只會搖尾乞憐的御史，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大喊是狗！”
“這不就是拐著彎，指著鼻子罵紀曉嵐是狗嗎！”
“哈哈哈！真是氣煞俺老張也！”
張飛笑聲隆隆，臉上卻青筋暴起，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
顯然，他對這種下作的陰損手段，以及那滿屋子趨炎附勢之徒，都鄙夷到了極點。
“倘若這事發(fā)生在俺們軍中，哪個鳥廝敢如此放肆，俺老張早就一矛戳過去，把他捅個透明窟窿了！”
諸葛亮手持羽扇，輕輕搖動。
他微微頷首，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洞察一切的了然。
“翼德所言，確實不差分毫?！?/p>
他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此乃典型的諧音之辱，借音指事，攻心為上?！?/p>
“和珅發(fā)問‘是狼（侍郎）是狗’，其心可誅?！?/p>
“下屬心領神會，立刻回答‘是狗’，便是要將紀昀的人格與尊嚴，徹底踩在腳下，供他們?nèi)??！?/p>
他話鋒微微一頓。
目光凝視著天幕畫面中，紀曉嵐那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漠然的側(cè)臉。
諸葛亮嘴角邊的笑意，不由得更深了幾分，帶著欣賞。
“只是……”
“紀曉嵐此番的應對，未免也太過平靜了?！?/p>
“平靜得，就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p>
“這份異乎尋常的鎮(zhèn)定之下，往往醞釀著足以石破天驚的雷霆?！?/p>
“看來，這場所謂的‘名場面’，恐怕才剛剛揭開序幕，真正的精彩，還在后頭。”
劉備亦是眉頭先是微微蹙起，隨即緩緩舒展開來。
他溫和的聲音響起，帶著一貫的仁厚與沉穩(wěn)。
“三弟且安心觀看?！?/p>
“紀學士此人，能名滿天下，必非易與之輩。”
“觀其神態(tài)，此番羞辱，他定然早已成竹在胸，必有驚艷后招?！?/p>
大唐，太極宮。
李世民端坐龍椅，面沉似水，鼻腔中發(fā)出一聲極具威嚴的冷哼。
“哼！”
“以區(qū)區(qū)諧音之技，當眾辱及朝廷二品大員，簡直荒唐！”
“成何體統(tǒng)！”
帝王的怒氣，讓殿內(nèi)空氣都為之一凝。
“不過，這紀曉嵐，倒真有幾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靜氣?！?/p>
李世民的目光銳利如鷹，緊盯著天幕。
“朕倒要仔細看看，他究竟要如何破解此等困局，方能不墮了他那‘第一才子’的赫赫威名?！?/p>
一旁的魏征，輕撫著頜下長須，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
“寵臣弄權，狐假虎威，借勢欺壓同僚，此等歪風邪氣，斷不可長?！?/p>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擲地有聲。
“紀曉嵐若能于此等境地之下，巧妙反擊，挫其銳氣，亦不失為一段警醒后世的佳話?！?/p>
雅間之內(nèi)。
那陣刻意而放肆的哄笑聲，終于漸漸稀落，直至完全平息。
然而，空氣并未因此而變得輕松。
反而，比方才那震耳欲聾的哄笑，更加令人窒息。
所有人的目光，依舊如探照燈一般，死死地聚焦在紀曉嵐的身上。
他們屏息凝神，等待著，期待著他的任何一絲反應。
和珅臉上的笑容依舊燦爛。
但那笑容之下，眼神深處，卻已隱隱然透出了一絲極難察覺的不耐與疑惑。
這紀曉嵐……
他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為何還不失態(tài)？
為何還不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