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意融融的店門被輕輕推開。
一股帶著甜香的溫暖瞬間撲面而來。
老者佝僂的身軀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
太久了。
他太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暖。
目光掃過店內(nèi)陳設(shè)。
最終定格在柜臺上。
那里，靜靜躺著一套嶄新厚實的軍綠色棉衣。
仿佛帶著魔力一般。
瞬間攫住了老者的全部心神。
那頂棉帽上，一枚鮮紅的五角星如同最熾熱的火焰。
狠狠刺痛了他的雙眼。
老者嘴唇劇烈哆嗦。
眼眶瞬間濕潤。
巨大的沖擊讓他幾乎無法站穩(wěn)。
他顫抖著，抬起那雙布滿凍瘡和裂口的手。
指尖僵硬。
帶著難以言喻的渴望。
想要觸摸那件棉衣。
那是希望的顏色。
是生的象征。
可在即將觸及的前一刻。
他的手猛地停住。
懸在半空中。
仿佛那不是普通衣物。
而是某種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他害怕這雙骯臟冰冷的手會玷污了它。
細弱的聲音從喉嚨深處艱難擠出。
帶著難以抑制的哭腔。
“太好了?！?/p>
“有棉衣了?！?/p>
“戰(zhàn)友們，有救了?！?/p>
喃喃自語間。
老者的身體猛地一震。
渾濁的雙眼瞬間亮得驚人。
里面迸射出難以置信的狂喜。
那是瀕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的極致情緒。
仿佛手中握著的不是虛幻影像。
而是真實觸手可及的溫暖。
他用盡全身最后一點力氣。
踉踉蹌蹌沖出了店鋪。
撲向外面的世界。
陽光溫暖明亮。
灑在他的臉上。
照亮了他眼中奔涌而出的熱淚。
他站在喧囂繁華的街頭。
入眼所見，是高聳入云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
是平坦寬闊一塵不染的柏油馬路。
是川流不息形態(tài)各異的鋼鐵洪流。
汽車、電車，還有從未見過的奇特交通工具。
這一切。
無聲宣告著一個時代的富饒與強大。
科技的進步如同神跡降臨。
公園里，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們悠閑打著太極。
他們的臉上帶著平和滿足的笑容。
廣場上，孩子們肆意奔跑嬉戲。
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空氣中。
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純粹無憂無慮的幸福。
這里沒有戰(zhàn)爭硝煙。
沒有饑餓折磨。
沒有流離失所的悲苦絕望。
只有和平。
只有繁榮。
只有希望。
不遠處，高聳入云的旗桿上。
一面鮮艷奪目的五星紅旗迎風招展。
獵獵作響。
老者凝視那面旗幟。
他的眼神不再渾濁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欣慰與釋然。
那是畢生夙愿得償?shù)钠届o。
他感覺壓在心頭一輩子的巨石。
在這一刻轟然落地。
所有承受的苦難。
所有犧牲。
所有等待。
都化作了眼前這盛世景象。
值了。
他緩緩閉上了雙眼。
兩行熱淚無聲滑落。
身體仿佛被抽去所有力氣。
無力依靠著冰冷的墻壁。
慢慢滑落。
最終癱坐在地上。
如同一個卸下了所有重擔的旅人。
天幕上的畫面陡然一轉(zhuǎn)。
光影破碎，景象變換。
瞬間切換到另一個極端。
冰天雪地。
寒風呼嘯。
漫天風雪如同刀子般刮過大地。
先前在“未來”街頭出現(xiàn)的老戰(zhàn)士。
此刻仍穿著單薄衣衫。
蜷縮在一棵覆蓋厚厚冰雪的光禿禿樹干旁。
他沒有了聲息。
身體凍得僵硬。
臉上卻帶著一絲滿足。
一絲如釋重負的淺淡笑容。
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
年輕稚嫩的聲音在風雪中響起。
帶著撕心裂肺的哭腔。
“報告！”
“那兒，那兒有一個同志！”
幾個同樣衣衫單薄面黃肌瘦的戰(zhàn)士。
深一腳淺一腳。
踉踉蹌蹌跑了過來。
他們圍在犧牲的老戰(zhàn)士身邊。
當看清他身上那件薄如紙的衣物時。
一個年輕戰(zhàn)士發(fā)出悲憤至極的怒吼。
聲音在風雪中格外凄厲。
“棉衣！”
“我們的棉衣呢？！”
“到底是誰負責發(fā)放棉衣的？！”
“管軍需的人在哪兒？！”
“他在哪兒？！”
風雪似乎更大了。
企圖吞噬他們的聲音。
吞噬他們因憤怒和悲傷而扭曲的身影。
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持續(xù)了許久。
最先發(fā)現(xiàn)老戰(zhàn)士的小戰(zhàn)士緩緩抬起頭。
通紅眼眶里蓄滿絕望與悲愴。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如同從地底深處艱難發(fā)出。
每一個字都帶著千鈞之重。
“他?！?/p>
“他就是?！?/p>
他一字一句。
無比艱難報告著。
仿佛用盡全身力氣。
“他，就是軍需處長?！?/p>
天幕畫面最終定格在小戰(zhàn)士那張年輕卻寫滿無盡滄桑的臉上。
隨即，兩個血色浸染的大字緩緩浮現(xiàn)。
《豐碑》。
《豐碑》二字定格在那里。
其色如血。
其重如山。
沉重得仿佛隨時都會滴出血來。
霎時間。
九州大地。
萬籟俱寂。
先前因“CG特效”、“奧特曼打小怪獸”引發(fā)的喧囂。
憤怒。
困惑。
此刻盡數(shù)被一種更為深沉復雜壓抑的情緒取代。
那簡陋到心酸的棉衣。
那雙凍裂變形的手。
風雪中年輕戰(zhàn)士絕望無助的嘶吼。
老兵在“未來”所見的繁華盛世。
與最終在冰天雪地中帶著滿足逝去的畫面。
形成了殘酷而壯麗的對比。
如同無形巨錘。
狠狠砸在每一個古人的心上。
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大秦。
咸陽宮內(nèi)。
嬴政目光死死鎖在“未來”那面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上。
久久不語。
他從未見過這種旗幟。
但深知其代表的國家威嚴與凝聚力。
他低聲重復那個陌生的官職名稱。
“軍需處長?！?/p>
聲音沙啞。
“為國盡忠，死而后已。”
“無愧豐碑二字?！?/p>
他想到了為大秦浴血奮戰(zhàn)埋骨他鄉(xiāng)的將士役夫。
思考著何謂忠誠。
何謂犧牲。
丞相李斯臉上滿是驚疑。
眼中閃過一絲向往。
他猜測那所謂的“穿越”是否真的存在。
若真能“魂游太虛”。
親見后世國泰民安。
再含笑而逝。
對于此等忠魂而言。
亦是莫大的慰藉。
他甚至猜測這可能是仙人接引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