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半，夕陽的余暉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帶。房間里有點亂，吃了一半的零食袋子和幾本翻開的漫畫隨意地堆在桌角。
白澤舒服地窩在電競椅里，兩條長腿隨意地搭在桌沿上，正全神貫注地刷著手機短視頻。
屏幕上快速閃過各種搞笑片段和游戲集錦，光芒映在他年輕、線條流暢的側臉上，鼻梁挺直，下頜線清晰。他時不時被逗得肩膀一聳，或者快速劃過不感興趣的內容，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得飛快。
白澤已經二十七歲了，但平常是自己一個人吃飽了啥都不愁，算是一個躺平黨，連找兄弟開擼的興趣都沒有，平常就像現(xiàn)在這樣消費著網絡情緒廢料。
唔，晚飯時間到了，算了，今天不想吃飯，前天沒有吃完的餅干今天將就一下吧。
白澤拉長了胳臂，從床上抓過包裝不怎么嚴密的夾心餅干，還有不少的碎屑掉了出來，白澤也不在意。
突然——
“叮！檢測到合適宿主，靈魂契合度98.7%，符合綁定標準?！?/p>
一個毫無感情起伏、像是電子合成的聲音，毫無征兆地直接在他腦海里響了起來！
白澤手一抖，手里的餅干差點飛出去。
“我靠！幻聽了？”他扒拉了一下自己額前略長的、柔軟的黑發(fā)，一臉莫名其妙地左右看了看空蕩蕩的房間。
“誰？誰在說話？”
“歷史直播系統(tǒng)為您服務，”那個死板的聲音繼續(xù)在他腦中響起，“已成功綁定宿主白澤。本系統(tǒng)旨在連接現(xiàn)代與過去，通過宿主向選定的歷史時空直播，并提供打賞互動功能?！?/p>
白澤愣住了，眨了眨眼，過了好幾秒才消化掉這信息。
“系統(tǒng)？歷史直播？打賞？”他放下餅干，想起了自己消費的那些網絡信息當中的小說，身體坐直了些，手指下意識地敲了敲桌面，眼神里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什么意思？給我解釋清楚點。”
自己沒指望過這好運啊，就連求神拜佛都沒有做過，天上就這么砸下了一個大禮包下來啦？白澤饒有興趣的摸著下巴。
“宿主可通過本系統(tǒng)，向包括但不限于秦、漢、唐、宋、明等多個歷史時空的特定人物或群體進行直播。直播過程中，宿主可根據(jù)個人喜好，消耗情緒值（可通過完成任務或觀眾反饋獲?。┵徺I系統(tǒng)商城中的道具，打賞給歷史人物?！?/p>
這個歷史直播系統(tǒng)還真是有問必答，一板一眼的不像是有太高的智能，但又不像一點智能都沒有的系統(tǒng)，那樣就費事了， 還得自己摸索功能，那白澤說不定就直接扔在角落里不管了。
不錯，這個天降的好運還挺貼心的。
沒有察覺到這一次主人大逆不道的想法，歷史直播系統(tǒng)的電子音平板無波地介紹著。
“本系統(tǒng)商場道具種類繁多，效果各異，日常百貨例如‘肥宅快樂水’、‘強光手電筒’、‘自嗨鍋’等等、兵器戰(zhàn)馬例如‘赤兔’、‘燧發(fā)槍’、‘能量護盾’等等。
通過天幕成功打賞后，歷史人物將實際獲得該道具，其反應將被整個時間位面實時直播，如此可收獲更多的情緒值。
根據(jù)歷史人物的反應、道具的稀有度及直播效果，宿主將獲得相應的情緒值分成，可以在商城為自己替換包括但不限于現(xiàn)金、技能或特殊物品?！?/p>
聽著系統(tǒng)一本正經地介紹那些“肥宅快樂水”、“自嗨鍋”之類的玩意兒，白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這系統(tǒng)不僅智能不高……而且，聽起來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不過，這么說系統(tǒng)不是做無本生意的啊，這個所謂的情緒值就是系統(tǒng)搜集的資源？
白澤摸摸下巴，這倒是挺有意思的，這不相當于另類的信仰嗎？只不過是無指向的信仰，但系統(tǒng)還是可以收集這種無指向的信仰作為自己的資源？
它還挺貼心的和自己分成呢。
情緒值，情緒值，這不就是思維波動么？難道那些不靠譜的思考電磁波猜想是真的？真的在科學世界里能通過大量的思維集合生生的塑造一個神出來？
不對，打住，科學不是自己擅長的領域，邏輯才是自己擅長的領域——畢竟他雖然懶，但又不是笨蛋。
如果說系統(tǒng)需要的是情緒值，那不是有更快的方法么？
他眼珠子轉了轉，一個念頭飛快地冒了出來。
僅僅是打賞點現(xiàn)代小玩意兒看古人反應？
多沒勁啊。
那些歷史書上的英雄豪杰、帝王將相，哪個不是人精？這點小把戲能滿足他們？還不如薅整個時空所有人的情緒羊毛呢。
白澤身體往椅背上一靠，雙手抱在胸前，臉上露出了一個有點壞主意的笑容，連帶著眼角都微微彎了起來。
那么接下來就是忽悠……哦不，勸說這個有點死板的系統(tǒng)了。
“我說……系統(tǒng)啊，”他清了清嗓子，語氣變得循循善誘起來，“你這直播打賞，聽起來是不錯，獎勵也挺誘人。但是吧，光送點吃的喝的、小玩具，是不是有點……太小兒科了？”
系統(tǒng)內置的問答似乎沒有這種問題，沉默了兩秒，似乎在處理這個超出預設范圍的問題：“……請宿主定義‘小兒科’?！?/p>
“嗨呀，就是不夠刺激，不夠吸引人?。 卑诐墒种冈诳罩斜葎澲?，帶著狐貍一般的狡猾，“你想想，那些皇帝、將軍、謀士，他們缺的是一口可樂、一個能量護盾嗎？他們追求的是什么？是千秋功業(yè)！是萬世流芳！甚至是……長生不老??！”
系統(tǒng)：“……根據(jù)歷史數(shù)據(jù)分析，‘長生不老’為古代帝王及部分權貴人士的極高優(yōu)先級追求目標。但此目標在商城內耗費的情緒值巨大。
并且系統(tǒng)警告宿主、過長的壽命對于封建時代來說不是好事，極易造成歷史大動蕩、朝著熵增的方向偏離，屆時宿主與本系統(tǒng)都會遭受懲罰。”
哦，有意思，本來以為是盧站的系統(tǒng)，結果其實是茄站的系統(tǒng)么？
白澤很容易就理解了歷史直播系統(tǒng)的意思，不就是直播歷史必須要朝著天下秩序更加穩(wěn)定的一方面講解么？
比方說網廟十哲的楊廣，你要是按照隨心所欲的評價他遠邁秦皇漢武、只不過是時運不濟才二代而亡，讓楊堅下定決心給這個志大才疏的皇帝鋪路——得了，那這個時空的楊廣登基后能造成多大的混亂那簡直不敢想象，打個高句麗就把一個王朝打沒了、天下百姓也被打沒了三成，他要是想征服世界，那不得把整個隋朝百姓全都打光??！
這是保險措施，讓宿主能夠不那么隨心所欲，有一定公正的立場來直播啊。
這系統(tǒng)雖然死板挺好，不過死板過了頭啊，這么重要的事竟然沒提前說。
不就是要朝著秩序更加穩(wěn)定的未來邁步么？簡單！
封建王朝最大的秩序是什么？
終極的屠龍啊！
別以為這點破事就能讓我改變想法，誰都別想干擾我找樂子！
“我沒說真的給長生啊，”白澤嘿嘿一笑，那笑容里透著一股子掩飾不住的腹黑，“你看，咱們有這直播系統(tǒng)，能跨越時空，這本身不就是神跡嗎？咱們完全可以包裝一下嘛！別叫歷史直播系統(tǒng)了，咱們就叫……嗯……‘諸天萬界修仙系統(tǒng)’！”
系統(tǒng)：“……命名沖突。本系統(tǒng)核心功能為歷史直播?！?/p>
“哎呀，名字不重要，形式！形式懂嗎？”白澤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咱們不直接打賞東西，咱們搞點神秘感！弄個什么……‘大道碎片’、‘仙緣令牌’之類的，通過講故事、剪輯視頻啊打破各個時空古人的封建思維，至于那些王侯將相，我們就忽悠他們踏上修仙之路，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長生！”
“……思維上的封鎖被打破是最大情緒值來源渠道?！?/p>
這系統(tǒng)猶豫了！
不過，白澤愣了一下，思維封鎖被打破是最大的情緒值來源渠道？仔細想想又挺合理，情緒值，情緒值，不就是情緒嘛，啥情緒能比整個世界都被打敗更加讓人激烈？
“你想想，”白澤趁熱打鐵，越說越起勁，眼睛亮晶晶的，“秦始皇想不想長生？漢武帝想不想成仙？那些一生征戰(zhàn)的將軍，壯志未酬的謀士，誰不想再活五百年？咱們給他們畫個大餅，吊著他們的胃口！讓他們?yōu)榱嗽蹅兊摹删墶癄幤祁^！他們自然就沒有足夠的時間發(fā)現(xiàn)那些馭民之策、愚民之術已經被咱們的視頻破除的差不多了，這直播效果，不比送一箱可樂刺激多了？到時候觀眾看得心驚肉跳，情緒值肯定也嘩嘩地來?。 ?/p>
更重要的是，多有樂子啊！
他看著虛空，仿佛已經看到了那些叱咤風云的歷史人物被自己忽悠得團團轉的場景，忍不住又“嘿嘿”笑了兩聲，像只偷到了雞的小狐貍。
讓我費盡心機為你們科普？做夢呢，我要是有那個干勁至于躺平嗎？
不過嘛，讓我打工是不行的，讓我編造謊言來忽悠你們看樂子，我可是很樂意喲~
系統(tǒng)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似乎在進行復雜的運算和邏輯評估。
“……根據(jù)宿主提案分析……構建‘修仙/長生’敘事框架……利用歷史人物對長生的固有追求……引導其完成指定行為（‘天下秩序’）……潛在直播效果預期值提升……宿主獎勵預期值提升……風險評估中……方案可行性分析中……”
白澤好整以暇地等著，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面，眼神里滿是志在必得。
這傻系統(tǒng)，果然上鉤了。一場橫跨古今、針對各路英雄豪杰的大忽悠……
啊不，大布局，看樣子可以開始了！
別看這系統(tǒng)還在考慮，但白澤一點也不擔心被拒絕——這系統(tǒng)要是妹子，他能騙到十年生五個！
“……本系統(tǒng)認可宿主的想法，可嘗試。”系統(tǒng)看起來快要把自己干冒煙了，才發(fā)出來通知。
“喲西，那么，讓我們一起來忽悠全歷史吧！”白澤打了個響指，瞇著雙眼腹黑的笑。
天空，夜晚，亙古不變的黑色穹頂，毫無預兆地起了變化。沒有風起，沒有云涌，就是那么突兀地，一行巨大、散發(fā)著淡淡金芒的文字，憑空浮現(xiàn)在蒼穹之上，清晰得如同烙印，橫亙在每一個抬頭可見的角落。
那文字的樣式古樸，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仿佛并非人力所書。其內容更是簡單得令人費解：
【距今，兩千兩百零五年，后】
大秦，咸陽宮。
殿外忽然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驚呼和騷動。跪坐在殿內、點著燭火看竹簡的黑色冕服男子眉頭一皺，沉聲：“何事喧嘩？”
話音未落，殿門已被一名面色煞白的宦官猛地推開，那宦官連滾帶爬地撲進來，指著殿外天空，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陛、陛下！天……天上有字??！”
正跪坐在咸陽宮處理長城戍邊竹簡，聽聞此言，嬴政霍然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殿外，抬頭望去。當那行金色大字映入眼簾時，即便是這位一統(tǒng)六合、自認功蓋三皇五帝的帝王，瞳孔也不由自主地驟然一縮！
天空的飄來這幾個字懸在角落，與文字相配合的中央是混混沌沌的黑邊，與背后的夜色融為了一體、但中間的文字又那么的顯眼，顯眼到絕非正常。
饒是經歷過趙姬叛亂這種離譜到想不清楚她想干啥這種離譜的事件，嬴政第一個想法還是'？'。
“距今……？后？”他下意識地低聲念出，隨即皺眉道：“召、博士淳于越！不、讓儒家所有子弟都給朕過來！這、是、何、物？！是何人所為？！讓他們議論，將結果交予我！立刻！馬上！”
他緊攥著拳頭，指節(jié)發(fā)白，一股前所未有的、無法掌控的驚疑感，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沖擊著他的心。
西漢，長安，未央宮。
高皇帝劉邦正摟著愛姬，欣賞著新排練的楚舞，殿內絲竹悅耳，氣氛正好。忽然間，外面的喧鬧聲越來越大，蓋過了樂聲。一個負責宮廷護衛(wèi)的郎將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臉色比死了爹還難看：“大、大伯！不好了！天上……天上出字了！”
“嚷嚷個屁！”劉邦有些不耐煩，隨手丟了個果子過去，“天上能出啥字？打雷劈的？”
他罵罵咧咧地站起身，往外瞅了一眼。
這一瞅，他嘴里的酒差點沒噴出來！那行明晃晃的大字掛在天上，刺眼得很！
“他娘的！這啥玩意兒？！” 劉邦那市井草莽的底色一下子冒了出來，他一把薅過旁邊的蕭何，“蕭丞相！你給老子看看！這他娘的是咋回事？！哪個龜孫子搞的鬼？！”
西漢，長安，建章宮。
漢武帝劉徹正在與衛(wèi)青、霍去病徹夜討論漠北戰(zhàn)局，地圖在案上鋪展，劉徹越議論越興奮雄心壯志激蕩胸懷。
殿外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騷動，衛(wèi)兵進來稟報：“陛下，天生異象！”
劉徹被打擾到正不高興，聞言抬起頭，目光銳利如鷹，順著衛(wèi)兵所指望向天空?？吹侥切凶?，他沒有像劉邦那樣失態(tài)，但眉頭卻緊緊蹙起，眼神中充滿了審視和探究。
“距今……？”他緩緩吐出這幾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傳董仲舒！此乃何兆？天人感應？還是妖人惑眾？速速給朕一個說法！”
他聲音不大，心中已在飛速盤算這異象可能帶來的影響，他現(xiàn)在還沒有像老年那樣癡迷修仙，第一時間盤算的還是這種不可控的天意對大漢會造成怎么樣的不可控的影響。
東漢，洛陽。
光武帝劉秀剛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批閱，正感疲憊，打算休息片刻。突然，宮人驚慌失措地跑來：“陛下！天上有字顯現(xiàn)！”
劉秀一怔，隨即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望去。那行巨大的金色文字讓他這位素來沉穩(wěn)的皇帝也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他沉默了片刻，轉身對近侍道：“去，將太史令召來。還有，看看京中百姓反應如何，嚴密監(jiān)視，勿使生亂?！?/p>
是有點奇怪，不過比當年昆陽那一戰(zhàn)，天降隕石雨還是聲勢小了點。
不過，時隔多年，怎么又出來異象了？劉秀表面平靜，內心卻波瀾起伏，這異象來得太過突然，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三國時期，許都。
曹操正在燈下審閱各地送來的軍報，時不時捻須沉思。帳外親兵突然闖入，單膝跪地：“丞相！天上有異象！”
曹操放下筆，眼神銳利地掃了過去：“講。”
“天上……憑空出現(xiàn)了金色大字！”
曹操聞言，立刻起身走出帳外，抬頭望天。那行字清晰可見，他瞇起眼睛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絲冷笑：“哼，裝神弄鬼。” 他轉頭看向身旁的郭嘉：“奉孝，此事你怎么看？是天意警示，還是有人故弄玄虛？”
……蜀漢，成都。
劉備正與諸葛亮商議北伐事宜，忽聞殿外驚呼，得知天生異象，連忙與孔明一同出殿觀看。望著那行字，劉備臉上憂色重重：“軍師，這……莫非是上天……”
諸葛亮手搖羽扇，仰望天幕，眉頭微蹙，沉默不語，眼中精光閃爍不定。
……東吳，建業(yè)。
孫權正與魯肅等臣飲宴，聞聽此事，酒意頓消，急忙出外觀瞧，臉上驚疑不定，連聲詢問：“此是何兆？吉？兇？”
……西晉、東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
大清，紫禁城，養(yǎng)心殿。
嘉慶皇帝正在批閱奏折，殿內氣氛肅穆?？偣芴O(jiān)小碎步快步走進來，聲音帶著顫音：“皇上……外面……外面都傳瘋了，說天上出了神跡，有金字……”
嘉慶皇帝放下朱筆，臉上露出明顯的不悅：“神跡？胡說八道！又是哪個邪教在煽動人心？”
他皺著眉頭站起身，走到殿外廊下，抬頭一看，頓時也愣住了。
那行“距今二百三十四年”的大字，同樣清晰地懸掛在他頭頂?shù)奶炜铡?/p>
這不像是白蓮教能鬧出來的天象啊。
“這……”嘉慶皇帝永琰一時也有些發(fā)懵，他定了定神，對左右喝道：“欽天監(jiān)的人呢？干什么吃的？！這么大的事，沒人來報？傳他們立刻滾過來見朕！問問他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甩了甩袖子，臉色陰沉，心中充滿了疑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也不像是圣祖爺警告后世子孫要小心的奇淫技巧啊？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時空里。
無數(shù)的帝王將相，文人墨客，販夫走卒，都在這一刻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仰望著頭頂那行匪夷所思的文字。他們或驚恐，或好奇，或激動，或惶惑，但無一例外，腦子里都塞滿了巨大的問號：
這字……是什么意思？
“距今”？是距離誰的“今”？
這天……到底怎么了？！
一個跨越了千百年的巨大謎團，就這樣毫無征兆地，砸在了所有人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