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測仙臺上九臺輝
云車在蒼梧峰側的玉階前停下時,呂溫只覺一陣頭暈目眩。白朔甩袖下車,靴底踏在玉階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回頭時眼中閃過不耐:“還磨磨蹭蹭作甚?測仙臺在太素峰,若讓長老久等,你這外門資格怕要直接除名?!?/p>
少年攥緊腰間劍柄,跟著踏上云階。足底觸及泛著靈光的白玉,竟有絲絲涼意順著經(jīng)脈游走,他這才驚覺,整座清微山的云霧并非普通水汽,而是宗門大陣凝聚的靈氣,凡人吸入可強身健體,修士行于其間更能事半功倍。
“看什么看?外門雜役連靈霧都沒見過?”前方傳來嗤笑,三名身著淺藍道袍的弟子斜倚在云廊柱旁,腰間掛著刻有“清微”二字的令牌,其中一人盯著呂溫腰間的斷劍,“這破劍也配掛在身上?我清微外門弟子的制式佩劍,都比這鐵片子強百倍?!?/p>
“王浩,休要無禮?!卑姿防渎暤?,“他持有本宗玉牌,且與我同乘云車,測仙臺自有長老定奪?!痹掚m如此,眼中卻閃過一絲異樣——方才呂溫揮劍斬霧時,他分明感受到劍中蘊含的太素劍氣,那是清微天宗內門弟子方能修習的劍訣。
一行人穿過九座仙峰間的云廊,終于抵達主峰太素殿前的測仙臺。那是一座三丈見方的白玉平臺,中央懸浮著直徑尺許的水晶圓盤,盤底刻滿繁復的符文,正是清微天宗檢測靈根與紫府潛力的“測仙鏡”。
“白朔,你帶何人前來?”測仙臺旁,一名灰袍老者負手而立,額間有道淺紅胎記,正是蒼梧峰主青木長老座下弟子陳原,“外門弟子測試需在山腳下清微鎮(zhèn),你擅自帶人上主峰,可知規(guī)矩?”
白朔拱手道:“陳師叔,此人持有本宗玉牌,且……”他瞥了呂溫一眼,“疑似與蒼莽山古洞有關,弟子擔心有魔宗奸細混入,特帶至測仙臺查驗。”
呂溫心中一緊,正要開口,陳原已揮手打斷:“既是持玉牌而來,便按規(guī)矩測靈根?!彼讣廨p點測仙鏡,水晶盤頓時泛起微光,“把手放上去,神識沉入鏡中,莫要抗拒?!?/p>
少年深吸口氣,將掌心貼在鏡面上。剎那間,水晶盤爆發(fā)出刺目青光,盤底符文如活物般游走,順著他的手臂涌入丹田。呂溫只覺九座青玉仙臺同時震顫,金、木、水、火等九種靈氣如九條游龍,在紫府內掀起驚濤駭浪。
“咔——”
測仙鏡突然發(fā)出異響,鏡面中央浮現(xiàn)出九座懸浮的仙臺虛影,每座仙臺都流轉著不同顏色的靈光,在晨霧中形成七彩光暈。陳原瞳孔驟縮,手中法訣連變,卻止不住鏡中異象——九座仙臺虛影越來越清晰,竟與呂溫丹田內的紫府完美重合。
“紫府仙垣體!”陳原失聲驚呼,聲音在太素峰間回蕩。正在主殿內推演陣法的掌門玄璣子猛然抬頭,手中兩儀周天鏡泛起漣漪,鏡中清晰映出測仙臺上的景象:少年周身纏繞著九色靈光,背后浮現(xiàn)出九座青玉仙臺,每座仙臺上都刻著天道符文。
“快!開測仙臺禁制!”玄璣子身影一閃,已出現(xiàn)在測仙臺旁,袍袖一揮,漫天靈霧化作屏障將平臺圍住。他凝視著呂溫,目光落在其腰間斷劍上,“太阿青冥劍……果然是你?!?/p>
白朔臉色劇變,他曾聽師尊提起,太阿青冥劍乃創(chuàng)派祖師佩劍,千年前隨太素真仙隕落而不知所蹤,如今竟出現(xiàn)在這少年手中。更令他震驚的是“紫府仙垣體”——傳說中能容納九種本源的圣體,上一次出現(xiàn)還是在三百年前的清微老祖身上。
“小友,可愿告知姓名?”玄璣子語氣柔和,與方才的急切判若兩人。
“在下呂溫,家祖臨終前留此玉牌,命我來清微山尋根?!眳螠馗惺艿秸崎T身上的磅礴威壓,卻無半分敵意,“此劍與殘卷,是在蒼莽山古洞所得?!?/p>
玄璣子接過殘破的玉牌,指尖撫過“清微”二字,長嘆一聲:“此乃清微天宗初代弟子玉牌,距今已有三千載。當年太素真仙座下十大親傳弟子奉命游歷九州,其中一脈落戶玄洲邊陲,想來便是你祖上?!?/p>
他轉身望向白朔,目光微冷:“白朔,你可知罪?測仙臺乃宗門重地,豈容你以‘查奸細’為名濫用?若今日誤失良才,便是你師尊赤陽子也保不住你。”
白朔渾身一顫,連忙跪倒:“師尊恕罪!弟子見他持有斷劍,擔心是魔宗奸細……”
“斷劍?”玄璣子輕笑一聲,“太阿青冥劍認主向來苛刻,若真是魔宗之人,早該被劍氣反噬而亡。”他轉向呂溫,眼中泛起喜色,“小友天賦異稟,又得祖師佩劍認主,可愿拜入本門?老夫親自為你引薦?!?/p>
不等呂溫回答,測仙鏡突然發(fā)出尖嘯,九座仙臺虛影竟開始融入他的身體。呂溫只覺丹田一熱,九道靈氣如潮水般涌遍四肢百骸,太阿青冥劍在腰間劇烈震顫,劍身上的星紋與測仙鏡符文遙相呼應。
“快引動紫府靈脈!”玄璣子急忙傳音,“測仙鏡在確認你的圣體資質,需以九臺靈氣溫養(yǎng)鏡面?!?/p>
少年閉目凝神,按照《太虛問道經(jīng)》殘卷中的法門,引導金臺靈氣化作金線,木臺靈氣化為青霧,依次注入測仙鏡。水晶盤上的裂紋竟開始愈合,九色靈光交織成網(wǎng),在平臺上空凝聚出“太素”二字虛影。
“好!好!”玄璣子連道三個好字,“三百年了,清微天宗終于等到紫府仙垣體重生。從今日起,你便是本門內門弟子,賜居‘問心峰’,老夫收你為親傳弟子,可好?”
呂溫心中震撼,他雖知自己體質特殊,卻不想竟被掌門親自收為親傳。想起祖父臨終前的叮囑,他連忙跪倒:“弟子呂溫,拜見師尊。”
“好好好。”玄璣子扶起他,目光掃過白朔,“白朔,你即刻回焚天峰,向你師尊赤陽子報備此事。另外,三日后的內門大比,呂溫便作為老夫親傳,參與金臺境的比試?!?/p>
白朔咬了咬牙,拱手退下,臨走前深深看了呂溫一眼,目中閃過一絲陰鷙。他身為焚天峰主赤陽子的首徒,向來以“純陽金體”自詡,如今卻被一個初入宗門的少年搶去風頭,尤其是掌門那句“金臺境比試”,更是當眾點明呂溫的金系靈根潛力,隱隱有壓他一頭之意。
測仙臺風波過后,玄璣子親自帶呂溫前往問心峰。途中經(jīng)過“兩儀殿”時,殿內的周天鏡突然發(fā)出嗡鳴,鏡中浮現(xiàn)出九幽魔宗所在的幽冥山,黑云翻涌間,一道血色人影正凝視著清微山方向。
“血河老祖?”玄璣子皺眉,“看來紫府仙垣體的消息,終究還是瞞不住了。”他轉頭對呂溫道:“你體內圣體乃天道奇象,日后修煉需格外小心,每突破境界必遭‘天道問心劫’,切不可被心魔迷惑。”
少年鄭重點頭,將師尊的話記在心中。行至問心峰時,只見整座山峰被云霧環(huán)繞,山巔有座古樸的竹屋,屋前靈田種著幾株青木靈草,正是他在蒼莽山尋找的百年金盞草。
“此峰乃清微山九峰中最適合悟道之地,”玄璣子道,“太阿青冥劍既認你為主,便需每日以月華淬煉。今夜子時,你可在峰頂擺下‘七星聚月陣’,引北斗星力入劍?!?/p>
他抬手一揮,一枚刻有云紋的玉簡飛入?yún)螠厥种校骸斑@是《七星轉魄決》,乃清微基礎神魂秘法,可助你穩(wěn)固紫府靈脈。三日后的內門大比,你只需展現(xiàn)金臺境的實力即可,莫要過早暴露九臺同輝的異象。”
目送師尊離去,呂溫坐在竹屋前的青石上,取出從蒼莽山帶來的藥鋤。指尖撫過鋤柄上的劃痕,忽然想起阿爺教他認草藥時的情景——那時他總嫌吐納術枯燥,阿爺卻笑著說:“溫兒的根骨,可是連山上的老松樹都羨慕呢?!?/p>
“阿爺,原來您早就知道……”少年喃喃自語,抬頭望向云霧中的太素殿,腰間的太阿青冥劍突然輕顫,劍身上的星紋在暮色中亮起,仿佛在回應他的心聲。
夜幕降臨,呂溫按照玉簡中的法門,在峰頂布置好七星聚月陣。七枚青色石筍按北斗方位排列,他盤坐在陣心,運轉《太虛問道經(jīng)》,引動丹田金臺吸收月光。只見太阿青冥劍懸浮在陣中,劍身漸漸被銀色月華包裹,星紋閃爍間,竟浮現(xiàn)出一條細小的銀河虛影。
“?!?/p>
劍鳴之聲穿透云霧,問心峰下,白朔正與兩名焚天峰弟子會面。其中一人掏出一枚血色玉簡,低聲道:“大師兄,幽冥山傳來消息,血河老祖愿以‘九幽血煞訣’殘卷換紫府仙垣體的下落……”
白朔盯著玉簡上的血色咒文,想起測仙臺上九臺同輝的異象,心中一陣刺痛。他自幼被稱為“百年難遇的純陽金體”,受盡宗門寵愛,如今卻被一個山野少年搶走所有風頭,就連師尊赤陽子,近日也屢屢提及“紫府仙垣體振興宗門”的話。
“告訴血河老祖,”他忽然冷笑一聲,“三日后的內門大比,測仙臺會開啟‘金臺試煉’,屆時呂溫必會進入……”
話未說完,遠處傳來太阿劍鳴,白朔猛然抬頭,只見問心峰頂?shù)脑鹿饣骶派馄?,向少年體內涌去。他握緊拳頭,指甲幾乎刺入掌心——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決定,將在三日后的金臺試煉中,為呂溫帶來一場生死危機,而清微天宗深處的太素鐘,也將在這場危機中,第二次發(fā)出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