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時,是熟悉的天花板。
在自己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房間醒來屬實無法讓人提起對新的一天的向往。
房間外傳來叮叮當當?shù)穆曇簦悄赣H在廚房煮面。
王建國不禁察覺到自己是個沒出息的人。
畢業(yè)三年,大專里平時平起平坐的兄弟伙不是專升本上岸就是已經(jīng)謀了個體面工作,脫離了父母在外找了顏值頗高的女朋友光鮮的活著。
而自己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還和父母住在一起,在縣城拿著不算低也不算高的收入,愛好打打游戲,默默無聞。
怎么說呢,就像是...我是個可悲的標本,釘在縣城發(fā)霉的標本墻上。
那些專升本上岸的兄弟伙已經(jīng)進化成了彩色蝴蝶,而我還在用游戲幣購買多巴胺的廉價代餐。
有一說一,月薪四千五,不用付房租——這已經(jīng)擊敗了全國68%的同齡人。
但為什么胃里還沉著塊生鐵?
平行宇宙的王建國們正在櫥窗里列隊游行:
大城市碼農(nóng)王建國、省城公務(wù)員王建國、創(chuàng)業(yè)失敗的王建國...
而現(xiàn)在這個版本,恰好處在“勉強能活”與“徹底擺爛”的量子疊加態(tài)。
“平凡也很好”的安眠藥失效了。
“王建國!還不起床,過什么少爺生活!遲到了你這個月又沒有全勤獎,有點出息吧!你這樣什么時候才付得起房子的首付,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一陣湯勺“鐺鐺鐺”敲擊鍋沿的噪音刺入王建國的耳朵。
“你看看李嬸的兒子,剛畢業(yè)月薪就一萬五,朝十晚五,根本就不用操心,你倒好,還要我大早上起來給你煮早飯,你倒是在床上賴著?
一點都不體諒人,快起來把飯吃了滾去上班,有點出息吧??!”
“起了起了……”這根本不是回答,而是條件反射,就像被踢一腳會縮起來的狗。
母親語氣中盡是恨鐵不成鋼,在腦漿里攪出漩渦——
“全勤獎”、“首付”、“李嬸的兒子”,這些詞匯組合在一起,構(gòu)成某種精神污染。
那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主模版?
他朝十晚五的人生大概像Excel表格一樣整齊。
而我,我的生物鐘是混沌理論的完美體現(xiàn)。
鏡子里的男人盯著他,眼下掛著兩片青黑,像被人揍過,
亂蓬蓬的頭發(fā)和黑眼圈,這副尊容讓他看起來十分憔悴,
但他并不是真的有那么累。
王建國從小就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大學(xué)里好兄弟都調(diào)侃女生看到王建國都會覺得他腎虛,
事實上女生見到他也確實是繞道而行,擔心他一不小心死在她們面前。
用水把蓬亂的頭發(fā)捋順,讓自己看起來不至于像個野人.母親仍在廚房隔著墻數(shù)落王建國的不爭氣。
三兩口吃完面,王建國迅速的出了家門,他知道自己在家待多久就會挨多少罵。
但王建國對別人的訓(xùn)斥乃至責罵其實并不抗拒,這個世界就是個巨大的嘮叨機器,
他早就練就了這項生存技能——把別人訓(xùn)話當白噪音。好像從小就是如此…?
但他其實不太記得從前的事情了,以前的記憶,都不是特別清晰,硬要說的話就是...
很朦朧,腦海里只有零零碎碎的片段,連不成一條完整的線,
醫(yī)生說這是“選擇性遺忘”,但王建國知道真相:這是大腦的保護機制,把無聊的人生自動壓縮了。
而父母則是認為他是睡覺睡太多了。
“嘿!”一聲渾厚的喊聲使王建國忽的回過神。
“?。俊?/p>
“你這人怎么回事???叫你半天了,終點站都到了,還不下車!”
“啊啊,哦哦不好意思...”
原來恍惚間公交已經(jīng)開到終點站了,王建國尷尬的下了車。
每天都坐公交車上班,一晃好幾年了,坐公交已經(jīng)坐到甚至習(xí)慣了這種搖籃般的感覺。
這不是他第一次坐到終點站之后沒反應(yīng)過來了。
小跑著到了公司門口,發(fā)現(xiàn)8點50分,竟然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卡點上班的人,這不符合自然規(guī)律。
“什么情況,我遲到了嗎?”迷茫的王建國在玻璃門外向公司里面張望,只見得黑漆漆的一片,也沒看見前臺小妹的身影。
王建國回身向門衛(wèi)室喊話?!拔铱?,劉叔,怎么沒人吶!”
“老弟,你又睡昏頭了,昨晚上大風大雨,電力公司通知檢修,停電維持到今晚8點,你們老板沒通知嗎?”
打開手機查看,才發(fā)現(xiàn)果然是LPhone特有的不打開聊天軟件就不會彈出消息在作祟,噔噔噔噔的聲音瞬間爆發(fā)。
“各位同事:
因昨夜降雨影響,電力局今日臨時通知將進行停電檢修,具體恢復(fù)時間暫未確定。
請大家密切關(guān)注公司群消息,我們將隨時通知是否正常上班或調(diào)整工作安排。
此外,由于項目進度緊張,請大家提前做好本周五、周六加班的準備,具體安排將另行通知。感謝大家的理解與配合!
如有任何問題,請及時與行政部門聯(lián)系。
行政部
2025年2月12日”
“好好好!”
“好好好!”
...
調(diào)休通知下方是同事們清一色刷屏復(fù)讀的好好好。
“好好好,這樣玩是吧,早知道爺爺睡到下午了?!?/p>
王建國帶著煩躁坐上回市區(qū)的公交,難得提前10分鐘到公司一回,起個大早沒活干,還少拿一百多塊底薪。
血虧!
前方到站,貢商國際城。
公交車緩緩?fù)??,王建國望著窗外熟悉的商業(yè)街街景,心里一陣煩悶。
今天公司因停電調(diào)休,本是個難得的休息日,可一想到回家又要面對母親無休止的嘮叨。
“反正回去也是聽她念叨,不如找個地方清凈清凈。”他暗自嘀咕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座椅扶手。
車門打開的瞬間,他猛地站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快步下了車。
冷風撲面而來,他裹緊了外套,目光掃過街邊的店鋪,最終定格在不遠處那塊閃爍的霓虹招牌上——動感網(wǎng)吧。
推開網(wǎng)吧的門,熟悉的煙味和鍵盤敲擊聲撲面而來。
王建國輕車熟路地走到角落的座位,開機、登錄,動作一氣呵成。
屏幕上。
**《華納海姆》**
游戲圖標映入眼簾。
他盯著那個圖標,手指在鼠標上輕輕摩挲,仿佛在觸碰某種久違的歸屬感。
這款游戲,他玩了很多年。
起初只是大學(xué)期間無聊打發(fā)時間,可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片虛擬的世界里找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
游戲中的每一片森林、每一座城池,甚至那些陌生的NPC。
角色緩緩蘇醒,站在一片迷霧籠罩的森林邊緣。
【警告:未知區(qū)域,請謹慎探索】
王建國皺了皺眉,他手指懸停在鍵盤上,屏幕的光在他疲憊的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他清楚地記得三天前下線時,自己的角色明明躺在特雷哈莫羅旅店的軟床上。
可此刻,屏幕上那個身影卻站在一片陌生的森林里。
更詭異的是——這片森林不該存在。
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玩這游戲這么多年,腦內(nèi)竟沒有關(guān)于這片森林的任何印象。
游戲畫面異常清晰,每一片樹葉的紋理都纖毫畢現(xiàn)。
角色每走一步,靴子碾碎枯枝的聲音就從耳機里傳來,逼真得令人毛骨悚然。
王建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廓,確認那確實是來自游戲的聲音。
地圖上一片空白。
沒有坐標,沒有標記,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灰白。
樹木在視野中緩緩后退,卻又仿佛在悄無聲息地合攏。
“怎么回事……”
王建國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得越來越快。
角色在密林中徒勞地轉(zhuǎn)著圈,腳步聲在寂靜中回蕩。
沒有怪物,沒有NPC,甚至連一只飛鳥都沒有。
這片森林就像被世界遺忘的角落,只剩下令人發(fā)狂的單調(diào)景象。
這些樹木仿佛是被復(fù)制粘貼出來的一般,毫無二致,沒有任何特殊的標記或者隱藏的通道。
王建國操控著角色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試圖找到一些線索,但都一無所獲。
他突然靈機一動,迅速打開游戲的好友列表。
往日里,好友列表總是很熱鬧。
可此刻——*超級龍騎*離線、*爺傲奈我何*離線、*芋泥啵啵奶茶*離線、*星之卡逼*離線......
好友列表中一片灰色,沒有任何一個頭像是亮著的,仿佛整個服務(wù)器的玩家都在同一時間蒸發(fā)了。
不甘心的他又點開了世界聊天頻道。
但現(xiàn)在,屏幕上只有他剛才進入森林時的警告信息在不斷閃爍,世界聊天頻道里空無一言,就像是一片荒原。
王建國覺得一股寒意從脊背升起,蔓延至全身。
他猛地抬頭看了看網(wǎng)吧里其他的電腦,玩家們都在專注地玩著各自的游戲,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邊的異常。
他再次將目光聚焦在自己的游戲屏幕上,眉頭越皺越緊,一種不安的感覺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他嘗試著聯(lián)系其他玩家,先是給幾個平時關(guān)系比較密切的好友發(fā)送私信。
*對方離線*
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他又在公會頻道里發(fā)了幾條詢問信息,可公會里也是一片死寂。
他開始懷疑是不是游戲服務(wù)器出現(xiàn)了大規(guī)模的故障,但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這么大規(guī)模的異常應(yīng)該會有官方公告才對。
他趕緊打開游戲官網(wǎng),卻沒有看到任何關(guān)于服務(wù)器維護或者異常的公告。這讓他更加困惑了。
“難道是我自己的賬號出了問題?”他自言自語道。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因為如果只是賬號問題,他應(yīng)該根本進不去游戲才對,而不是眼前這片陌生的森林和死寂的服務(wù)器狀態(tài)。
他不甘心就這樣放棄,決定再次仔細探索,然而,這片森林就像是一塊被遺忘的孤島,除了無盡的樹木,沒有任何NPC或怪物的蹤跡。
王建國的心情愈發(fā)沉重,他開始意識到現(xiàn)在的情況并不是游戲簡單的 BUG所能解釋的。
手指懸在鍵盤上微微發(fā)抖,冷汗浸濕了鼠標墊。
他忽然想起自己選擇的神族有個特殊技能——靈視。
這個雞肋技能原本只能顯示十米內(nèi)的寶箱,此刻卻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技能激活的瞬間,整個屏幕泛起幽藍色光效。
枯枝腐葉在濾鏡下化作森森白骨,樹干表面浮現(xiàn)出暗紅色的血跡。
“這根本不是游戲里的建模......”
他喉結(jié)滾動,視線死死鎖定森林深處——有一抹微弱的白光正以心跳的頻率明滅。
操控角色靠近時,他注意到角色血條旁多出個從未見過的狀態(tài)欄:
【共鳴度:17%】
每靠近白光一步,數(shù)值就跳動+1%。
白光源頭是株半透明的巨樹,樹干旁邊靠著一把白色長弓。
王建國立刻意識到這是創(chuàng)建角色界面中那棵世界樹,但有一些區(qū)別。
眼前這棵世界樹不像創(chuàng)角界面那棵世界樹那么耀眼,而是一種微弱的熒光,
而旁邊靠著的那把白色長弓,不像是游戲里見過的哪件特殊裝備,挺樸素的。
王建國決定撿起弓箭查看,當他觸碰到弓弦的剎那。
【共鳴度:100%】
【系統(tǒng)提示:已觸發(fā)隱藏任務(wù)——‘華納海姆的呼喚’】
【倒計時:23:59:59】
一股電流般的刺痛突然從指尖竄上手臂。
他的視野驟然扭曲,仿佛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他看見自己站在高聳入云的白色尖塔旁,腳下是翻涌的黑色海水。
一個女人站在他身旁,白色的長發(fā)在風中飄揚。
她嘴唇微動,似乎在對他說著什么,但聲音已被呼嘯的風聲淹沒。
畫面一閃,他置身于一座燃燒的神殿。
無數(shù)人跪在地上,他們的身體正在緩緩化為灰燼,飄向祭壇上方的火焰。
一個女人站在祭壇中央,手中握著一把螺旋形的匕首。
她的目光平靜得可怕,匕首刺入心臟的瞬間,鮮血濺滿了他的視線。
接著,他聽見了哭聲。
從漆黑天空的盡頭傳來。
她們的淚水化作星辰,墜入大海,激起黑色的波瀾。
他想問這是怎么了,但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扼住,發(fā)不出聲音。
最后,他看見自己站在一片廢墟中,手中握著一把染血的長弓。
那些人們的尸體躺在他腳下,他們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空——
“戈們兒,要續(xù)費嗎?”
網(wǎng)管拍肩的瞬間,眼前的畫面煙消云散,
王建國猛地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死死抓著鼠標,指節(jié)發(fā)白,滿身的冷汗。
屏幕上的游戲畫面已經(jīng)不在森林中了,取而代之的是游戲的登錄界面,但那些幻覺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腦海里。
王建國回頭,看見網(wǎng)管瞳孔中閃過一絲害怕。
在網(wǎng)管的眼中,這人早上十點多來在角落那臺機子玩一款冷門游戲直到中午。
30分鐘之前他突然抖了一下。
他啪——的拍了鍵盤一聲,把旁邊幾個上網(wǎng)的哥們嚇了一跳。
網(wǎng)管自己也嚇了一跳,生怕這個神經(jīng)把鍵盤拍壞了,走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設(shè)備都還完好,也就沒管他。
但之后他有意無意的觀察角落那哥們,發(fā)現(xiàn)那人近30分鐘保持著同一個動作盯著屏幕動都不動一下!
當時他冷汗都給嚇出來了,還以為那人是猝死了。
這年頭網(wǎng)吧上網(wǎng)猝死的新聞可不少,一旦出點啥事自己少不了麻煩了,還好這神經(jīng)病沒出什么事情...
“啊?”王建國扭頭看了一眼時間,不知不覺已經(jīng)中午十二點半了,他渾然未覺。
“啊,續(xù),續(xù),續(xù)三個小時先,再拿包寬窄,一碗紅燒牛肉面,加腸加蛋?!?/p>
只見網(wǎng)管長舒一口氣回前臺給自己取東西去了,王建國滿臉疑惑,不解網(wǎng)管怎么會專門跑來問自己,這也不是十年前的網(wǎng)吧了,沒錢了系統(tǒng)會提示充值的。
王建國放下疑惑,揉了揉發(fā)脹的太陽穴,試圖理清思緒。
“一定是最近加班太累,昨晚又熬夜玩手機,才會出現(xiàn)幻覺?!?/p>
他自言自語著,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鍵盤。
可當他重新登錄游戲想繼續(xù)探索剛剛沒探索完的森林時,卻發(fā)現(xiàn)角色正安然躺在特雷哈莫羅的旅館床上。
背包里,根本沒有那把白色長弓的蹤影。
“見鬼了......”他喃喃道,目光落在屏幕左上角——
那個詭異的倒計時依然在跳動。
【23:12:17】
他打開好友列表,找到最熟悉的ID“超級龍騎”。
【私聊】網(wǎng)戀超人:龍騎,你上線多久了。
【私聊】超級龍騎:有一會兒了,幾個小時吧,干啥?
【私聊】網(wǎng)戀超人:草,那我好像遇到BUG了。
【私聊】超級龍騎:咋了?又卡副本了?
【私聊】網(wǎng)戀超人:不是。我也上了幾個小時了,但剛剛我出生在一個沒見過的地圖里,全是樹,然后我看好友列表你們沒一個在線的...
【私聊】超級龍騎:?
【私聊】網(wǎng)戀超人:而且我剛才觸發(fā)了個隱藏任務(wù),叫“華納海姆的呼喚”,還看到一堆奇怪的幻覺....
【私聊】超級龍騎:??你看錯游戲了吧?這必游戲都幾個月沒更新了,哪來的新任務(wù)?
【私聊】網(wǎng)戀超人:真的!我這還有個提示框說什么倒計時的,我截圖給你看!
他按下截圖快捷鍵,可當截圖保存后,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
截圖里的游戲界面一切正常,根本沒有那個倒計時!
“我靠??這不可能?!彼磸?fù)切換窗口,確認倒計時依然在屏幕上跳動,但就是無法被截圖捕捉。
他再次嘗試用手機進行拍攝,畫面中依然只有自己的血量藍量和等級,并沒有眼里的倒計時。
【私聊】超級龍騎:截圖呢?
【私聊】網(wǎng)戀超人:額...我截不出來。
【私聊】超級龍騎:得,我看你是魔怔了。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
王建國正要回復(fù),突然注意到游戲內(nèi)旅館房間的窗戶——
窗外本該是特雷哈莫羅城被工業(yè)排煙籠罩的蒸汽朋克街景,此刻卻變成了一片漆黑的虛空。
叮咚——
網(wǎng)管端著泡面走了過來:“哥,你要的寬窄和紅燒牛肉面?!?/p>
他猛地回頭,差點撞翻泡面。網(wǎng)管被他嚇了一跳,手中的煙差點掉在地上。
“你...你沒事吧?”網(wǎng)管小心翼翼地問。
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就是游戲卡BUG了?!?/p>
網(wǎng)管暗自決定下次這人要是再來,一定不能讓他再上機了,真怕他在這出點啥事。
王建國接過泡面和煙后轉(zhuǎn)頭再看游戲,旅館窗外的景色又恢復(fù)了正常,除了那個詭異的倒計時之外,沒有任何異樣。
【私聊】網(wǎng)戀超人:算了,跟你講不清楚,估計剛剛官方有什么小型補丁的熱更新,說不定過會你那邊也有了。不說這個了,來打日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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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時后,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網(wǎng)吧的霓虹燈牌在暮色中亮起,王建國慢悠悠晃蕩著往家的方向走去。
鑰匙插進鎖孔的瞬間,王建國聞到一股糖醋排骨的香氣——這味道比母親平日的廚藝高出好幾個等級。
“回來啦?”
母親端著砂鍋從廚房探出頭,臉上罕見地帶著笑意。
“你爸特意去菜市場買的肋排。”
飯桌上的氣氛詭異得令人發(fā)毛。
父親破天荒地給他夾了塊排骨。
“你媽厲害起來了,今天在社區(qū)活動室贏了二百三?!?/p>
“那可不!”
母親擦拭著常年不離身的翡翠鐲子。
“那陳秋菊還想詐胡,被我逮個正著!”
王建國機械地咀嚼著排骨,總覺得父母的目光像掃描儀般在他臉上游走。
直到母親突然開口。
“你弟今天來電話了,說在國外找了個實驗室的工作?!?/p>
“挺好?!彼皖^扒飯。
“其實你小時候比他聰明?!?/p>
父親突然插話。
“三年級就能把電視機拆了重裝?!?/p>
筷子懸在半空。王建國抬頭,發(fā)現(xiàn)父母正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注視著自己——那目光里混著愧疚、擔憂,還有某種...難以名狀的期待。
“您二老今天...”
“喝湯!”
母親突然舀了碗鯽魚豆腐湯推過來。
“你最近臉色差得很?!?/p>
22:49臥室
【《華納海姆》將于2月13日12:00正式停服】
他面對著電腦屏幕,感覺有些惆悵。
那些像素構(gòu)成的記憶正在大腦皮層刻下墓志銘。
它不是游戲,是一具裝著青春尸體的水晶棺——現(xiàn)在他們要拔掉維生系統(tǒng)的插頭了。
顯示器旁的童年舊照被月光照射的格外醒目。
照片里七歲的他被父母夾在中間,恍惚間,王建國感覺照片中自己背后的梧桐樹影竟與游戲里那株世界樹有七八分相似。
王建國嘆了口氣,關(guān)掉客戶端的聲音像合上棺材板。
床墊變成世界樹下的草地,天花板的裂紋延展成走過千百次的主城街道。
那些NPC今晚都會死,而這個幸存者正躺在停尸間回憶他們的體溫。
閉上眼睛,他想起今天在游戲中觸發(fā)的那一系列奇怪事件。
未知的森林、消失的白色長弓、詭異的倒計時,還有那些令人不安的幻覺。
這些事情仿佛像一場夢,卻又如此真實地發(fā)生在他身上。
王建國心中充滿疑惑,卻又找不到答案。
他不知道這些事件是否真如龍騎所說,是自己魔怔了看到的幻覺。
他決定不再糾結(jié)于這些無法解釋的事情,畢竟游戲也即將停服了,是應(yīng)當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現(xiàn)實生活中了。
他想起父母今晚對自己的態(tài)度,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一直以來,他總是忙于工作和打游戲,忽略了與家人的交流。
或許,是時候多花些時間陪伴他們,了解他們的生活,也讓他們了解自己。
王建國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再被這些煩惱困擾。
他翻身坐起,打開手機,給“超級龍騎”發(fā)了一條消息。
“游戲要停服了,以后可能沒法一起玩了,有機會的話在現(xiàn)實世界中再見吧?!?/p>
-----------------
次日。
王建國被手機鬧鈴驚醒時,陽光已經(jīng)灑滿了半張床。
“我靠!”
8:47的數(shù)字在鎖屏上跳動,他胡亂抓起皺巴巴的襯衫沖出門,領(lǐng)口第三顆紐扣不知何時崩掉了。
地鐵站的電子屏顯示著8:52,這讓他稍微安心。
安檢傳送帶上有個孤零零的保溫杯,隨著履帶轉(zhuǎn)動不斷撞擊擋板,發(fā)出規(guī)律的“咔嗒”聲,穿制服的工作人員正盯著X光屏幕發(fā)呆。
工位上的保溫杯不見了。
王建國記得昨天把它放在顯示器左側(cè),但現(xiàn)在那里只剩下一圈淡淡的水漬。
鄰座小張蹺著二郎腿哼歌,跑調(diào)的《孤勇者》仿佛和昨天分毫不差,“誰說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這句歌詞的破音都好像之前聽到過。
晨會取消了。
往常這時候主管老徐應(yīng)該揮舞著激光筆,指著報表投影罵得狗血淋頭。
但此刻整個辦公區(qū)只有鍵盤敲擊聲,所有人都埋頭工作——包括那個總在刷淘寶的實習(xí)生。
“建國!”后背突然被拍了一掌。
抱著文件夾的李姐湊過來神秘兮兮的,薄荷味口香糖的氣息撲面而來。
“行政部小陳和財務(wù)總監(jiān)在茶水間接吻被監(jiān)控拍到了!”
王建國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話...好像是昨天午休時的對話。
他記得當時李姐還給他看過模糊的監(jiān)控截圖——小陳耳垂上那枚蛇形耳釘,此刻正在李姐手機屏幕上閃著同樣的銀光。
但…
是嗎…?總覺得有股說不上來的異樣感…
“這瓜...不是早就熟透了嗎?”
他轉(zhuǎn)動轉(zhuǎn)椅,發(fā)現(xiàn)李姐換了新做的美甲。
這串鑲著水鉆的櫻花圖案,和昨天她炫耀的那款一模一樣。
“說什么呢!”
李姐突然提高音量,文件夾“啪”地摔在隔板上,很不滿王建國這個態(tài)度。
自己這可是第一手情報,新的不能再新了!
“監(jiān)控今天早上八點才調(diào)的,你夢游看見的?”
飲水機突然發(fā)出尖銳的嗡鳴。
王建國轉(zhuǎn)頭時,瞥見水桶表面泛起細密的漣漪,仿佛有看不見的手指在輕輕攪動。
當他再回頭時,李姐已經(jīng)回到工位,正在用濕巾反復(fù)擦拭那串櫻花美甲——這個動作她昨天做過好幾次。
電腦彈窗打斷了他的不安。
本該是空白文檔的策劃案里,突然浮現(xiàn)出大段亂碼。
這些字符既不像漢字也不像英文,倒像是被貓踩出來的鍵盤產(chǎn)物。
當他嘗試刪除時,光標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右移動,在文檔末尾打出三行數(shù)字。
“00:02:28“
“00:02:27“
“00:02:26“
手機在褲兜里震動。
解鎖后屏幕上跳出一條空白短信,發(fā)件人顯示“未知號碼”。
就在他準備刪除這騷擾短信時,茶水間突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
昨天這個時間,保潔阿姨確實打碎過咖啡壺。
當時自己正..正在...不對,昨天這個時間自己在干什么?
“需要幫忙嗎?”
實習(xí)生小周不知何時站在身后。
這個總愛穿JK的姑娘今天換了藏青色西裝,但胸前的工牌帶子還是昨天那根褪色的淺藍掛繩。
王建國的視線突然模糊,工牌上的入職日期在2024與2025之間不斷閃爍。
“不用了?!蓖踅▏鴤}皇起身,撞得轉(zhuǎn)椅撞在隔板上。
整個辦公區(qū)的鍵盤聲突然停滯,所有同事保持著敲擊動作轉(zhuǎn)頭看向這邊。
墻上的掛鐘顯示11:59,秒針正在瘋狂震顫。
當秒針終于掙脫束縛開始順時針轉(zhuǎn)動時。
“叮——”
手機突然自動亮起,空白短信上跳出一串亂碼:
ERROR 0x1FB2H
??????????
看到這些字符,王建國今天一上午心中累積的不安倏地爆發(fā),嚇了一大跳,身體本能的往后彈出,腳下一絆往后倒去!
他的后背重重撞在松軟的腐葉堆上,后腦勺被凸起的樹根撞得生疼,眼前一黑。
他保持著摔倒時的姿勢躺了足足半分鐘,直到螞蟻爬到了褲腿里,他才揉著后腦勺的腫包,睜開眼睛緩緩坐起。
“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