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心跳加速,期待王嘯接下來的話。
快說,這三板斧啥意思?
可王嘯卻像靈光一閃,興奮道:“陛下,微臣覺得,咱們可以用錢砸!”
“百越土人窮得叮當(dāng)響!”
“為啥百越那么大地方,才五十萬人?”
“不就是吃不飽,養(yǎng)不起人嗎!”
“微臣認(rèn)為,只要大秦給他們吃飽的希望,他們肯定投靠咱們!”
他靦腆一笑:“誰不想吃飽呢?”
“人得吃飯,用糧食和錢財(cái)準(zhǔn)能拉攏百越人!”
楊端和越聽越離譜,最后搖頭:“胡扯!”
“別以為齊國靠錢糧滅魯,錢糧在戰(zhàn)爭里就多重要?!?/p>
“你太小看戰(zhàn)爭,也太小看國與國的關(guān)系了!”
可嬴政卻抬手打斷楊端和,急切看向王嘯。
“這話有理!”
“朕覺得,可以修條運(yùn)河,連通百越和大秦,運(yùn)物資過去,拉攏百越人。”
“王博士,你覺得呢?”
楊端和一愣,像吃了檸檬似的扁嘴嘀咕。
“這胡話哪有理了?”
“陛下,太偏心了!”
【政哥你腦子燒壞了吧。】
【我都夠胡說了,你比我還離譜!】
【誒,等等!】
【大秦修靈渠是為前線送補(bǔ)給,撐百越長戰(zhàn),順便加強(qiáng)后期統(tǒng)治。】
【若我真勸嬴政提前修靈渠,還改成送溫暖,這對大秦影響可大了!】
【算了,這像是當(dāng)漢奸?!?/p>
【這影響,不賺也罷!】
王嘯訕笑:“陛下,微臣覺得楊將軍說得有道理?!?/p>
“萬一送了錢糧,他們還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咋辦!”
嬴政只聽王嘯心聲,不管他嘴上說啥。
既然知道百越環(huán)境惡劣,這仗就是持久戰(zhàn)。
修靈渠已不是建議,是必須的!
靈渠一通,糧草藥品送到百越,還怕打不贏?
品味著王嘯心聲,嬴政興奮地拍桌。
“好!”
“好得很!”
“王博士此言,太妙了!”
這下不只楊端和,其他朝臣也傻眼了。
說送錢糧是妙策,說不送更喊大妙。
合著王嘯咋說都牛???
陛下,攤牌吧。
王嘯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吧?
不然你咋這么寵他!
先有王翦,后有王賁,如今又冒出個王嘯?
陛下為何對王氏一門如此青睞有加!
李斯雙眉緊鎖,心頭泛起濃烈的警覺之意。
陛下對王嘯的恩寵已到了是非不分的境地。
雖不知這背后究竟有何緣由,但絕不能讓這種局勢繼續(xù)惡化下去!
否則,他李斯寄予全部夢想與抱負(fù)的大秦,定會因此遭受重創(chuàng)!
念及至此,李斯果斷起身,拱手轉(zhuǎn)移話題。
“陛下,臣以為前線將士如今身陷危局,皆因大秦對百越惡地的認(rèn)知太過淺薄?!?/p>
“其一,我軍戰(zhàn)士難以適應(yīng)作戰(zhàn);其二,屠睢過于自負(fù),未曾多遣斥候探路?!?/p>
“再者,百越地形險(xiǎn)惡,屠國尉未必能從容應(yīng)對?!?/p>
“臣懇請陛下,宜速換將領(lǐng)軍!”
【老李,真是好手段!】
【對百越須軟硬兼施,拉攏一派,打擊一派,讓越人自相爭斗?!?/p>
【畢竟,唯有百越土著最能適應(yīng)那片惡地。】
【屠睢急功近利、心狠手辣,單靠殺戮平亂在百越只會適得其反?!?/p>
【不把他撤下來,大秦還指望勝仗?】
【只可惜,嬴政未必會聽你這番諫言?!?/p>
楊端和聞言卻慌了:“陛下,換將萬萬不可!”
王賁也扯著嗓子勸道:“陛下,戰(zhàn)時換帥乃兵家之大忌!”
眾秦將一齊上前,拱手齊聲道:“懇請陛下再三思量!”
李斯掃視全場,冷聲說道:“屠國尉迄今的作為已證明他難堪大任?!?/p>
“此戰(zhàn)牽系五十萬將士存亡,責(zé)任重大,怎能因一句‘兵家大忌’就裹足不前?”
他再次鄭重拱手,沉聲道:“陛下,臣提議,命武成侯接替屠國尉統(tǒng)兵出征!”
“武成侯曾輕易平定吳越,對百越之地想必也頗有心得!”
嬴政投給李斯一個贊許的眼神,隨即望向王嘯。
“王博士,你有何看法?”
【我天,嬴政你沒完沒了了是吧!】
【我又不是什么神探,你老盯著我問算怎么回事!】
【李斯說得有理,可我祖父會答應(yīng)帶兵?你怕是做夢呢!】
王嘯一臉無奈:“陛下,臣祖父久病纏身,恐難擔(dān)此重任?!?/p>
“若真要換將,臣祖父也絕非最佳之選?!?/p>
“懇請陛下憐惜,讓祖父安度晚年,他實(shí)在無力再上戰(zhàn)場了!”
嬴政陷入沉思。
正如王嘯心底所慮,王翦絕不會點(diǎn)頭再次出征。
難道要朕放棄百越這塊硬骨頭?
還是眼看著三十萬前線將士葬身異鄉(xiāng)?
朕絕不接受!
思慮片刻,嬴政忽而發(fā)問:“諸位以為,若貶屠睢為副將如何?”
“原副將趙佗,可否升任主帥?”
楊端和等人彼此對視。
主副將互換位置?
這似乎不算正宗的臨陣換將,僅是軍內(nèi)調(diào)整,或許無妨吧?
楊端和眾將當(dāng)即拱手:“臣等并無異議!”
【嘶~那位平定百越、鎮(zhèn)守八十一載的南越武帝,竟要提前登場了?】
嬴政正欲下令讓任囂接手,卻捕捉到王嘯的心聲。
他硬生生咽下即將出口的話,眼底掠過一絲寒光。
王嘯心頭一句話,卻藏著太多隱秘。
南越武帝!
趙佗竟有稱帝野心?
縱使他真能掃平百越,這種人也不能留,更不可讓他握重兵!
嬴政冷冷開口:“爾等皆無異議?”
“朕卻覺得,此人不可為主帥!”
楊端和:……
陛下,您這是在耍我們吧?
【哈哈政哥你這是唱哪出??!】
【自己提的人選又自己否決?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腳嗎!】
【莫非知道前線要崩,政哥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
【唉,可憐的政哥,堂堂千古一帝,竟被百越那破地兒折磨成這樣!】
【幸好我不必操心攻克百越,等我起事成功,直接招降趙佗就完事了。】
【嘿嘿嘿】
嬴政暗自怒氣翻涌。
小兔崽子,誰神志不清了!
但他顧不上與王嘯計(jì)較,又拋出另一人選。
“諸位覺得,原副將任囂可否擔(dān)綱主帥?”
楊端和等人索性不開口了。
要換將的是您,挑毛病的也是您。
王嘯說什么都行,我們說什么都沒用。
陛下,放過我們吧!
【任囂?】
【這家伙不錯?。 ?/p>
【本事夠硬,打法也契合百越,趙佗能壓住百越,還多虧了任囂打下的底子?!?/p>
【他雖忠心華夏,卻未必忠于大秦,大秦亂起時他壓根沒回兵救駕?!?/p>
【等我謀反得手,也能拉他入伙。】
【政哥,選他準(zhǔn)沒錯!】
嬴政:???
朕麾下這些將領(lǐng),要么不忠,要么想造反!
可壓下怒火后,他心念一動。
不忠大秦又如何?
比起心系韓國的韓非、眷戀楚國的熊啟,任囂的忠誠已算得上出色。
如今華夏盡歸大秦,大秦皆為朕之疆土!
忠于華夏,不就近似忠于朕?
韓非和熊啟朕都敢重用,連熊啟都能坐上右相,朕還會忌憚任囂?
至于大秦內(nèi)亂時任囂不回援?
只要朕在位,大秦何來亂象!
想透一切,嬴政終于拍板。
“傳朕旨,命國尉屠睢、副將趙佗速返咸陽受賞領(lǐng)功?!?/p>
“命任囂接掌主帥之位!”
“領(lǐng)軍后,立即撤兵后退,駐扎交州郡內(nèi)?!?/p>
楊端和一怔:“陛下,當(dāng)真要換將?”
李斯也疑惑地看向嬴政:“陛下,此舉何意?”
群臣皆茫然注視著嬴政。
嬴政露出神秘笑意,反問道:“西甌之地酷烈難耐,不止秦人,連楚人都難以忍受。”
“既如此,我大秦何不驅(qū)使百越之民去攻百越之?dāng)常俊?/p>
李斯沉吟道:“陛下欲分化百越,從其民中募兵,征討西甌?”
“可百越人極為排外,要招攬他們,恐非易事?!?/p>
嬴政朗聲笑道:“正如王博士所言,誰會吃飽了撐著去挨餓?”
“以財(cái)帛糧米為餌,西甌人或不從軍,但東甌等已被我大秦收服的部落絕不會推辭。”
“他們也沒得推辭,否則便是叛亂之賊,理當(dāng)剿滅!”
“東甌、南越等地世代居于百越,他們前往西甌縱有不適,也遠(yuǎn)勝秦人適應(yīng)。”
“以其民為先鋒,再輔以部分楚兵,我軍便可無視百越惡境,蕩平西甌!”
王賁等將領(lǐng)對視,眼中既有驚嘆又有振奮。
“此計(jì)高妙無比!”
“百越人不同于六國之民,他們食不果腹,想必更容易被利誘?!?/p>
“先前我等只嫌他們體弱無用,卻忘了他們才是百越地利的真正主人!”
嬴政掃視群臣,沉聲道:“屠將軍殺心太盛,難以施展此策?!?/p>
“而副將任囂曾為行人,定能更妥善執(zhí)行此計(jì)?!?/p>
“故而朕動了換將之心。”
“諸位有何看法?”
楊端和等人齊聲拱手:“陛下英明!”
嬴政心滿意足,笑著望向王嘯。
“非朕英明,乃王博士奇謀?!?/p>
“若無他之建言,朕怎會生出此計(jì)?”
王嘯勉強(qiáng)一笑,拱手道:“陛下過譽(yù)了!”
“臣僅想到以錢糧籠絡(luò)百越而已?!?/p>
“剿撫并舉乃陛下獨(dú)創(chuàng),臣怎敢冒功?”
【別夸了行不行!】
【我根本沒這個意思好吧!】
【嬴政你腦子到底繞了幾圈才想出這個?】
嬴政拍案大笑:“剿撫并舉?”
“妙哉!”
“王博士真乃大才,四字便將此計(jì)道盡!”
“此番建言之功,朕已記在心頭?!?/p>
“待將軍樓事畢,朕將三功同賞!”
不想加官?不想受賞?
只想窩著積蓄力量,伺機(jī)謀反?
朕偏不如你愿!
王嘯笑容越發(fā)牽強(qiáng):“陛下,實(shí)在過獎!”
“無需賞賜,臣真沒想那么多?!?/p>
【心好累啊!】
【嬴政你跟我過不去是吧!】
【別給我封官了,讓我安靜待著不行嗎!】
【我費(fèi)盡心思才逃出博士館?。 ?/p>
【不行,得拖延將軍樓進(jìn)度,熬個十年八年,等嬴政咽氣我就解脫了!】
想靠拖延將軍樓躲開入朝?
嬴政淡淡一笑。
你想得太美了!
整治了王嘯一頓,他心情暢快,起身高聲道:“此事就此敲定?!?/p>
“傳朕旨!”
“將作少府即刻派員前往湘江、漓江探查地勢水文。”
“朕欲鑿運(yùn)河貫通石板嶺,連接湘、漓二江,為征南軍開辟水路補(bǔ)給,備戰(zhàn)長久!”
王賁雙目放光:“陛下此策絕妙!”
“不通運(yùn)河,補(bǔ)給難以為繼?!?/p>
“戰(zhàn)爭拼的就是后勤!”
“既知百越險(xiǎn)惡,當(dāng)做好萬全之備!”
李斯?jié)M眼敬佩:“此運(yùn)河不僅為戰(zhàn),更為治?!?/p>
“若不鑿?fù)ǎ僭脚c大秦將長久隔絕,政令難達(dá)!”
“無論戰(zhàn)時還是日后,此運(yùn)河皆不可少!”
“陛下圣明!”
看著群臣崇敬的目光,嬴政心頭大悅,繼續(xù)下令。
“命任囂修靈渠時,安撫歸秦的百越之民,推行剿撫并舉,從中募兵。”
“靈渠通暢之日,即刻揮軍滅西甌!”
眾臣振奮拱手:“臣等遵旨!”
戰(zhàn)情緊急,那日下午,馮劫便奉旨騎馬直奔百越之地。
五日后,西江岸邊,西甌三羅密林映入眼簾。
“他娘的,這幫甌越蠻子藏得真夠深的!”
屠睢抹去額上汗珠,滿臉猙獰地吐了口唾沫。
“這百越的太陽,怎么沒被后羿射下來!”
正罵得起勁,任囂急步趕來:“將軍,斥候探到一個百越部落!”
屠睢眼露喜色:“走,去瞧瞧!”
眾將領(lǐng)快步跟上,遠(yuǎn)遠(yuǎn)便望見一座簡陋寨子。
寨中百余男子,手握青銅或骨制兵器,顫抖著盯著秦軍。
“你們還不沖殺,在等什么?”
任囂忙道:“將軍,軍中懂百越語的人正在勸降?!?/p>
“勸降?”
屠睢嗤之以鼻:“不過一群蠻子,有什么好勸的?”
“傳令,全部殺光!”
任囂急聲道:“將軍!”
“我軍本只需對付五萬西甌兵,擊潰他們再除掉各部落首領(lǐng)即可獲勝?!?/p>
“可若一路屠戮下去,整個百越都會與我軍為敵!”
屠睢不屑地?fù)]手:“百越不過五十萬人口,我怕什么?”
“我還盼著他們?nèi)珌硭退?,好多撈些軍功!?/p>
任囂無奈勸道:“將軍,即便您瞧不上這些蠻子,把他們抓回大秦當(dāng)奴隸,修墻舂米也能減輕我秦民負(fù)擔(dān)啊!”
屠睢狠狠瞪他一眼:“多嘴!”
“誰是將軍,你還是我?”
“再敢頂撞,按軍法處置!”
任囂啞口無言,只得拱手:“末將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