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嘯還沒來得及張嘴,王翦先跳腳了。
“陛下,將軍樓能火,全靠凱旋酒這塊金字招牌。”
“就算沒您的銀子地盤,嘯兒多奮斗幾年,照樣能把酒樓開滿天下。”
“您這么壓榨老實人,良心不會痛嗎?”
王嘯也一臉認(rèn)真:“陛下這條件,七成份子我給不了!”
嬴政氣得瞪了王翦一眼。
“武成侯,你說你是老實人,你自己耳朵不紅嗎?”
王翦一臉坦然:“紅啥,我信??!”
緊接著他臉色一垮,哭喪著臉:“陛下,末將早退了,俸祿早沒影兒了?!?/p>
“賁兒渾身是傷,戰(zhàn)場上是回不去了?!?/p>
“王家一大堆人等著吃飯,全靠我和賁兒以前攢的那點家底撐著?!?/p>
“現(xiàn)在嘯兒好不容易賺點銀子補貼家,您不能這么狠??!”
說到最后,王翦眼圈紅了,嗓子啞了,哭得跟杜鵑啼血似的,好不凄慘。
可一看這人是王翦……
嘖,那就當(dāng)沒聽見吧。
蒙毅實在憋不?。骸拔涑珊?,您這話要是楊翁子講的,我還能信三分?!?/p>
“可您說這話,不覺得臉燙嗎?”
“王家是將門世家,家底薄不了?!?/p>
“就說滅楚那仗,您從陛下那兒敲來的錢財哪止百萬,宅子哪止十棟?”
“您現(xiàn)在喊沒錢?”
蒙毅差點吼一句:您好意思嗎?
王翦橫他一眼:“你在這兒插啥嘴!”
說完又可憐巴巴地看向嬴政:“陛下,您舍得嗎?”
【祖父,演得太絕了!】
【今晚必須給你燉個雞腿!】
嬴政揉著太陽穴,無奈看向王嘯:“你能拿出幾成份子?”
他壓根沒留拒絕的余地,直奔主題問能給多少。
這將軍樓可是堪比一郡稅收的大肥肉,嬴政咬定了!
王嘯眉心微皺:“陛下若是稀罕將軍樓這點小買賣,肯讓少府摻一腳,我自然是謝天謝地?!?/p>
“可平白得了陛下這么大好處,我心里過不去?!?/p>
“您只要讓各郡縣劃塊地,再叫將作少府蓋樓就夠了。”
“要是還能批將軍樓往外邦賣凱旋酒,那就完美了!”
【少府摻股,好處多過壞處。】
【份子少點沒啥,靠著嬴政能撈到不少便利,錢反而賺得更多?!?/p>
【有他當(dāng)后臺,去東胡賣酒都不用操心了?!?/p>
【最妙的是,酒樓擺明面上給朝廷盯著,暗處的底牌還能藏得更深!】
嬴政眼眸微瞇。
除了將軍樓,你還有啥沒露出來的底牌?
藏得夠嚴(yán)實??!
王嘯笑呵呵拱手:“要是這樣,我愿意讓出四成份子給少府管?!?/p>
【嬴政八成看不上這條件。】
【這年頭皇權(quán)壓頂,少府的份子哪可能比我少?】
【不過做買賣嘛,先喊高價再慢慢砍,總得給嬴政留點余地?!?/p>
【但我最低得留四成五?!?/p>
【我可是要造反的,不是來給嬴政當(dāng)牛馬的!】
嬴政嘴角一勾,直截了當(dāng):“四成不夠!”
“少府這么大陣仗入股,哪能只拿四成?”
“除了你說的那些,朕還得投百萬錢進(jìn)去?!?/p>
“少府得占五成五的份子!”
王嘯傻眼,愣愣看向嬴政。
【啥玩意兒!】
【開玩笑吧!】
【直接踩我底線上了?】
【要是嬴政也懂生意,我還能跟他磨磨價,可他是個皇帝,唉~】
他無奈拱手,語氣沉重:“陛下都這么說了,我還能咋辦。”
“絕不會辜負(fù)您的期望,把將軍樓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
嬴政點頭,滿意道:“這樣挺好!”
臭小子,再能蹦跶,還能跳出朕的手心?
他像打了場大勝仗般豪氣開口:“蒙毅,去叫少府令過來,今天就把契書簽了,事情定死?!?/p>
“后面的事,全丟給少府令去辦?!?/p>
蒙毅立刻抱拳:“遵命!”
【這五成五的份子,不能讓嬴政白撿!】
【既然搭上線了,你給凱旋酒當(dāng)個招牌不過分吧?】
【可惜沒個錄像機,不然讓嬴政一手酒一手刀,拍個廣告多帶勁。】
【嬴政:這酒,絕了,你沒嘗過的味道!】
【嬴政:我是秦始皇,秦人快來砍我??!】
【哈哈哈~】
嬴政臉上的得意慢慢僵住,變得黑如鍋底。
秦人快來砍我?
你自己想造反就罷了,還想拉全天下的秦人一起砍朕?
小兔崽子!
【沒錄像機也行,畫個嬴政的像,旁邊寫句‘陛下喝了都叫好’,掛在每座將軍樓門口,沒毛病吧?】
【嗯,就這么干,回頭找個畫師!】
嬴政差點沒暈過去。
朕,功蓋三皇、德超五帝。
六世余烈掃天下的大秦始皇帝!
你居然想把朕拽下來當(dāng)酒肆招牌?
他怒喝:“民間傳言管不住?!?/p>
“但朕絕不想聽到將軍樓伙計嘴里蹦出‘陛下喝了都叫好’這話!”
王嘯一愣,趕緊抱拳:“遵命!”
【哎呀,計劃砸了,得琢磨新招?!?/p>
【沙場英雄氣,凱旋朕說行?】
【凱旋酒,喝出真豪情?】
王嘯腦子里靈感炸開,廣告詞跟火山噴發(fā)似的往外冒。
嬴政臉色越來越臭,看王嘯的眼神像頭餓虎要吃人!
【嬴政這是咋回事?】
【我的天,這眼神嚇?biāo)廊肆?!?/p>
瞅見嬴政的目光,王嘯一哆嗦,小心翼翼拱手:“陛下還有啥交代嗎?”
嬴政深吸口氣,冷冷道:“朕這次來,是要給王家封賞。”
【封賞?】
【就你這臉色,我還以為是來滅門的!】
王嘯偷瞄王翦,又瞟了眼王賁,最后茫然盯著嬴政。
“陛下要封賞王家,咋跑這將軍樓來了?”
“家父和祖父應(yīng)該都在武成侯府等著呢。”
嬴政淡聲道:“這次封賞,不是給武成侯也不是通武侯,是給你!”
王嘯一愣:“給我?”
嬴政輕輕點頭,轉(zhuǎn)身道:“夏太醫(yī),這家伙就是釀出除癰酒的人。”
“你是釀造此酒之人?”
嬴政話音剛落,后方傳來一陣急切的驚呼聲。
夏無且在后面早已等得心癢難耐,抓頭撓耳。
若不是此前已有一次在君前失禮的教訓(xùn),他擔(dān)心再失態(tài)小命難保,早就迫不及待沖上前了!
此刻得了嬴政許可,夏無且哪還按捺得住。
王嘯只見眼前黑影一閃,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者竟越過嬴政,直奔他而來,手里還緊攥著一只酒壇。
“這酒是你弄出來的?”
“一壇得花多少錢?”
“一天能釀多少……”
聽著老者連珠炮似的提問,王嘯無奈揮手打斷。
“老先生,您這一堆問題,我到底先回哪個?”
【這嘴是借來的?急著還?。俊?/p>
【你這語速快得跟飛似的!】
【我去,你倒是讓我喘口氣回答?。 ?/p>
夏無且一愣:“你先說……”
王嘯拱手施禮:“還未請教老先生名諱?”
夏無且下意識答道:“吾乃大秦太醫(yī)令,夏無且?!?/p>
王嘯驚奇道:“您就是荊軻刺秦時,用藥箱砸中荊軻救駕的那位夏無且夏太醫(yī)?”
“小子久聞夏太醫(yī)大名,心生敬仰,沒想到今日竟能親眼見到您這等忠義之臣!”
夏無且略顯靦腆:“夸得太過了?!?/p>
“不過是臣子該做的罷了,沒啥特別!”
王嘯笑言:“夏太醫(yī)太謙虛了?!?/p>
“即便只是本分之事,又有幾人能像您這樣做到極致?”
【現(xiàn)在知道害臊了?】
【這事兒不是你自己跟司馬遷吹的嗎?】
【要不是你晚年愛嘚瑟,這故事哪能進(jìn)史書,還能有《荊軻刺秦王》那篇課文?】
【你得賠我背書的苦?。 ?/p>
嬴政自動忽略那些奇奇怪怪的碎念,若有所思。
夏無且晚年好吹噓?
為何這小子提到未來的事,總這么胸有成竹?
夏無且被捧得老臉微紅,但他很快回過神,想起此行的正事。
“先不說別的,這酒真是你釀的?”
王嘯接過他手中的酒壇,拍開封泥,深深吸了一口。
聞著那股刺鼻的氣息,他看向夏無且:“這酒確實是我王嘯釀的。”
“如果我沒記錯,這批酒是我送給陛下的!”
“可這酒怎么跑到了夏太醫(yī)手里……”
“慢著!”
王嘯猛地轉(zhuǎn)向嬴政,驚呼出聲。
“陛下,您該不會是喝了這酒鬧了肚子,然后來找我算賬的吧?”
“陛下,當(dāng)初您拿走這酒時,我可提醒過,這酒跟凱旋酒不一樣。”
“這酒叫酒精,直接喝下去對身子有害!”
【完了,嬴政不會賴上我吧?】
【我真沒打算用酒精毒他??!】
【想訛我?門都沒有!】
【不過要是嬴政真喝了這酒精……】
【那我造反的日子可得提前了,十年都不夠,得趕緊籌備!】
嬴政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你那天可沒說喝了這酒會傷腸胃!”
“不過朕也沒喝,倒是讓你白期待了!”
夏無且卻眼睛一亮,掏出小刀和竹簡,飛快刻了起來。
“此酒若直接飲用,或損腸胃!”
“這酒名叫酒精?”
“酒中之精髓?”
“名字妙?。≌婷?!”
“這名字配得上這酒!”
王嘯瞧著微微皺眉:“夏太醫(yī)還不知道這酒的效用?”
“那您找我來,是為了啥?”
夏無且收起竹簡,熱切地盯著王嘯:“十幾天前,陛下把這酒交給太醫(yī)署?!?/p>
“我們試著把酒澆在傷口上,發(fā)現(xiàn)雖然傷者痛得要死,幾乎暈過去?!?/p>
“但這樣做能大大降低傷口化膿的幾率!”
【嬴政拿走酒精才半個月不到吧!】
【這么快就試出酒精能消毒了?】
【這效率也太夸張了吧!】
王翦大步上前,瞪圓了眼盯著夏無且。
“你剛說啥?”
“這凱旋酒能治傷口不化膿?”
夏無且點點頭,又搖搖頭:“凱旋酒對化膿有點用,但效果一般?!?/p>
“可這酒精,真能讓傷口不爛!”
王翦疑惑地望向嬴政。
嬴政正色道:“夏太醫(yī)說的,沒假!”
王翦如被雷劈,緩緩走上前,雙手抖索地捧起那壇酒精。
“這么一壇,能救多少人的傷口不爛?”
夏無且略一琢磨:“重傷的就算不化膿也活不了,用這酒純屬浪費。”
“這一壇,大概能保五十多個輕傷的傷口不爛。”
“五十多個輕傷的?”
王翦苦笑一聲:“那可是一屯的兵啊!”
“整整一屯將士的命??!”
“他們要活下來,就靠這一壇酒精?”
王賁眼眶紅透,瞪著王嘯:“為啥十年前你不弄出這酒!”
“你知不知道,這十年大秦有多少將士死在戰(zhàn)場上?”
“有多少好漢本來傷得不重,卻被膿瘡活活疼死?”
“要是你早十年拿出這酒,能救下多少袍澤的命??!”
“那些都是我的兄弟,我的戰(zhàn)友??!”
所有將領(lǐng)都紅著眼,死盯著王嘯。
為啥這酒精沒早十年出現(xiàn)在大秦!
王嘯輕嘆一聲:“諸位將軍,要是我早有這本事,早就釀出來了?!?/p>
“可十年前,我才六歲?。 ?/p>
“你們讓一個六歲的小孩釀酒,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拜托,你們做個人吧!】
【六歲小孩都不放過,你們有臉嗎!】
王賁愣了愣,隨即苦笑著搖頭。
“對啊,十年前,你還是個六歲的小娃娃?!?/p>
看著王賁和王翦眼里的失落,王嘯心里一嘆。
【唉,我也想知道為啥我沒早十年到大秦?!?/p>
【別看王翦平時樂呵呵,誰殺了百萬人還能睡得香?】
【誰能看著幾十萬兄弟死去不心疼?】
【興也好,亡也罷,苦的都是老百姓??!】
嬴政略帶驚訝地瞥了王嘯一眼。
之前他一直覺得王嘯造反是為了權(quán)勢。
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小看了這小子。
一個只追逐權(quán)力的反賊,哪能說出“興亡皆苦”這樣的話!
見休息室里的氣氛越來越沉重,王翦和王賁甚至淚如猛虎,王嘯忍不住開口安慰。
“父親、祖父,人死不能復(fù)生,大秦會記住他們的功勞?!?/p>
“這酒精雖沒早十年問世,但好歹還是出來了?!?/p>
“以后大秦將士再上戰(zhàn)場,就不用怕因膿瘡丟命了!”
嬴政微微點頭,這小子,總算說了句像樣的話!
嬴政附和道:“王嘯說得對!”
“武成侯、通武侯,不必如此傷懷?!?/p>
“朕絕不會吝嗇銀錢,每逢大軍出征,必備足酒精,讓我大秦將士不再因膿瘡而死!”
【朝廷掏錢買酒精發(fā)給全軍?】
【政哥,真豪氣!】
【不愧是我心中的千古第一帝!】
嬴政突然有點手忙腳亂,臉微微發(fā)紅。
饒是他自認(rèn)德比三皇、功超五帝,也不敢自夸千古一帝。
更何況,他確實想救更多將士的命。
但作為皇帝,他心里也有一本賬。
輕傷的用了酒精痊愈后還能上陣殺敵,成了老兵戰(zhàn)力更強。
就算重傷斷了手腳,治好后不能打仗,也能回家種地。
一輩子交的稅、生的兒郎,價值哪止酒精的百倍?
這種算計利弊的決定,卻被王嘯捧成這樣,還喊他千古一帝……
這吹得,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既然你肯花大錢救將士,我也不會坑你?!?/p>
【賣給朝廷的酒精,我一分錢不賺!】
嬴政看向王嘯的眼神更復(fù)雜了。
不賺錢白干活救大秦將士,增強軍隊?wèi)?zhàn)力,這真是一個反賊能說出來的話?
不由得,他對王嘯的不滿淡了不少。
【嗯?嬴政臉紅啥?】
【難道他害羞了?】
【哈哈,怎么可能,肯定是激動吧!】
【嗯,準(zhǔn)是激動,畢竟沒啥能讓嬴政害羞的?!?/p>
嬴政暗松一口氣。
幸好沒被這小子看穿,不然肯定被他在心里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