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某某是被刺眼的陽光扎醒的。當然也可能不是陽光,因為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就沒見過太陽,這個世界白天不知道從哪散發(fā)出來的光芒,照耀整個大地,但是天上還是能隱隱綽綽的看到一些星辰運行的軌跡。偶爾還能看到一條星光組成的通道從天上垂下來,不知通往何處。
他掀開身上那床散發(fā)著魚腥與霉爛臭味的被子,喉嚨里泛出一股酸水——這味道讓他想起烏爾古倫盜賊團地牢里泡發(fā)的尸體。船艙低矮逼仄,木板縫隙里滲著水珠,身下的草席已經被壓出了人形。甚至人形的凹槽里還有水珠子。在這里面住三天,估計就得風濕病。
“這是哪兒……”
他扒著艙門往外探了探頭,咸腥的海風撲面而來。阿希爾瀾號已經靠岸,但絕不是安圖仁渡口——那里只有光禿禿的礁石和破敗的碼頭,而眼前卻是個熱鬧非凡的菱形渡口。
渡口呈正南正北的不規(guī)則形狀,阿希爾瀾號??吭跂|側。船下系著十幾艘小船,岸上扎著各式各樣的營地:獸皮帳篷、木板釘成的簡易屋,甚至有人直接圍著篝火席地而坐。商販、戰(zhàn)士、苦力穿梭其間,吆喝聲、討價還價聲、金屬碰撞聲混成一片。
王某某瞇起眼睛,目光掃過人群。
——全是雷帕爾軍團的人。
他們大多穿著制式皮甲。有些人正和盜墓賊打扮的家伙交易,一袋袋沉甸甸的東西被搬上船,而對方則接過成堆的基納。
“走私商?”王某某心里一動,“果然,軍團也得靠黑市生意養(yǎng)活。”
他手腳并用爬上船艙頂部,視野豁然開朗。右側也就是北方是兩座大山相連,在中間低洼處有一個峽谷口。正前方是一座小型瀑布,水流從十幾米高的崖壁傾瀉而下,在渡口西側匯成淺潭。這個淺潭與北側的峽谷口相連,應該是通往外界的路。瀑布旁立著一棟小木屋,門口站著兩名全副武裝的守衛(wèi),鎧甲上的紋路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大人物的地盤……”王某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菱形渡口的南面延伸出一條土路,蜿蜒著鉆進茂密的森林。林間霧氣氤氳,隱約能看到一些動物的影子,但再深處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喂!新來的!”
一聲粗糲的呵斥從下方傳來。王某某低頭看去,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正仰頭瞪著他,腰間別著一把鑲銅釘的短棍。
——四星戰(zhàn)士,小頭目級別。
王某某二話不說,直接從船沿翻下,落地時順勢一滾卸去沖力,動作干凈利落。他堆起滿臉諂笑,小跑著湊上前:“大人有什么吩咐?”
壯漢冷冷掃了他一眼,鼻腔里哼出一聲:“跟我來?!?/p>
兩人一前一后穿過嘈雜的渡口。沿途的士兵對壯漢視若無睹,但王某某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在自己背上刮過——有審視,有輕蔑,更多的是某種野獸打量獵物的玩味。
——這里不是盜賊團,但同樣弱肉強食。
他們最終停在那棟瀑布旁的房子前。守衛(wèi)略一頷首,壯漢便推門而入。王某某緊隨其后,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合了煙草、皮革與鐵銹的渾濁空氣。
屋內陳設簡陋,進門沒有遮擋就是北墻。一張厚重的木桌占據了北墻右手邊絕大部分的位置。而在他一進門的左手邊是另一張巨大的橡木桌,說是桌子都是抬舉它了------就是一塊巨大的原木剖成兩半,下面加上支撐就成了這兩張大桌子,甚至連樹皮都沒有刮掉。
墻上釘著幾張泛黃的地圖。桌后端坐著一個男人,正用匕首削著水果。他抬頭時,王某某的呼吸微微一滯——
——五星戰(zhàn)士,行動隊長漢默。只要再升一星,他就能舉行儀式,讓自己成為精英面板。
男人的左眼戴著眼罩,右眼卻是一種詭異的琥珀色,瞳孔細如針尖。他穿著無袖鎖甲,裸露的手臂上布滿傷疤,最顯眼的是一道從肩頭延伸到手腕的爪痕,像是被什么猛獸撕扯過。
“烏爾古倫的小老鼠。”翰墨咬了口水果,汁水順著下巴滴落,“知道為什么帶你來這兒嗎?”
王某某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漢默盯著王某某,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一只盯上獵物的蛇。
王某某后背滲出一層冷汗,但臉上依舊掛著那副市井潑皮的諂笑:“大人,小的就是個混飯吃的,哪知道軍團的大人物們怎么想的?”
翰墨冷笑一聲,手中的匕首“篤”地一聲釘在桌面上,水果核滾落在地。
“烏爾古倫養(yǎng)的一條狗,突然被雷帕爾帶走,你就不覺得奇怪?”
王某某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我的底細。
但他很快穩(wěn)住表情,搓著手陪笑道:“大人明鑒,小的在盜賊團也就是個看門的,團長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這次被帶到這兒,實在是……”
“少廢話?!睗h默打斷他,從桌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我聽凱恩隊長說你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女友?”
王某某的指尖微微一顫。
——他們果然是為了這個。
馬的老子穿越的是游戲世界,不是小日子世界。
自從說出要去伏魔殿找女友以后,王某某就發(fā)現不對勁兒了,想想之前:
——盜賊團的牢房里,烏爾古倫的皮鞭抽在他的背上,鮮血浸透了破爛的衣衫:“狗屎一樣的東西。老老實實在團里呆著。別去妄想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想成為守護者,你也配?”里頓如是說。
——還有前身記憶里印象深刻的一幕:伏魔殿的祭司站在高臺上,冷漠地宣布:“賤民不配成為守護者?!?/p>
烏爾古倫絲毫不顧及自己對他女兒的兩次救命之恩,幾乎已經是赤裸裸的說我要找你茬了。然后現在自己又被帶到了雷帕爾軍團,難道自己的女友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成?但是根據原主的記憶,他們就是兩個普通的農夫家的小孩子,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胡猜的。后來他們的父母都因為饑荒死了,靠著村里人的救濟,他們才勉強長大,然后女友有一天忽然間成為了守護者去了伏魔殿,而自己也輾轉來到了伊斯夏爾肯。
他下意識摸了摸胸口,那里是原身與女友的定情信物------一枚銀戒指。
然后他就后悔了。漢末隊長過來一把薅開他的衣領從里面拿走了那枚戒指。
還給我——王某某弱弱的說。
漢默捏著那枚銀戒指,在昏暗的光線下細細端詳。戒指很樸素,內側刻著兩個字母:L & D。
"莉娜和……多比?"漢默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真感人。"
王某某的呼吸一滯。
——他怎么會知道女友的名字?
王某某的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但他臉上依舊堆著笑:"大人,這就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不值錢?"漢默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獨眼中迸出兇光:“這枚戒指當然不值錢,但是如果這枚戒指是伏魔殿巴哈納爾地區(qū)那群老不死的新禁臠和她小竹馬的定情信物那就不一樣了。”
王某某的瞳孔劇烈收縮,前身的記憶如毒刺般扎進腦海:那年饑荒后,莉娜突然被宣布擁有"守護者資質",而前來接她的祭司絲毫沒有對后備守護者該有的尊敬,反而目光中帶著淫謔。
"伏魔殿巴納哈爾的‘女守護’候選名單里,就數你的小情人最特別。"漢默突然湊近他耳畔,聲音壓得極低,他話語里的幸災樂禍和毫不掩飾的滿滿的惡意都快溢出來了:"因為她長得跟巴納哈爾那群老不死中一位特別有權勢的大人物逝去的情人長得最像。那個大人物的情人因為觸怒了另一位老不死被他的主人送過去活活凌虐至死。聽說她臨死前的慘嚎響徹了半個伏魔殿?!?/p>
“然后------這位死相凄慘的女孩的主人。為了表達對她的思念,所以挑選了一個長得跟她一模一樣的人來服侍自己。”
“知道為什么伏魔殿每年要在饑荒的時候去挑選守護者嗎?"染血的指甲劃過陰影里王某某的脖頸,"餓到極處的人,連親生孩子都肯賣……而成為守護者——更是所有父母都無法抗拒的誘惑,他們可能知道自己的孩子將來下場凄慘,但是餓到了極點的人類可是很會自己騙自己的哦。"
“但是這群蠢貨。那群大人物怎么可能留下首尾給這些可憐人呢。既然兒女都被帶走了,那還要父母有什么用呢?”漢默隊長比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窗外突然傳來渡鴉的慘叫,他猛地扔開了王某某。王某某這才發(fā)現自己的指甲已經深深摳進橡木桌,木屑混合著木皮屑,在桌面扣出焦黑的痕跡。
"現在明白了吧?"漢默把戒指拋還給他,金屬在桌上彈跳的聲音像極了劊子手試刀的響動,"你女友不是被選中成為守護者,而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