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下泛著詭異的青灰色?!叭粑以庥霾粶y,速往青霧村,月圓之夜參與守歲儀式,切記不可直視燭火?!?這是父親三個月前寄來的最后一封信,此刻卻成了他穿越百里山路的唯一指引。
山風裹挾著腐葉撲在臉上,張華握緊行囊里的青銅羅盤。父親生前是個癡迷玄學的怪人,總念叨著 “天地有裂隙,陰陽藏玄機”,但當他親眼看到村口石碑上斑駁的 “青霧村” 三字時,后頸的寒毛還是豎了起來。暮色中的村落像被水墨畫浸染過,青石巷蜿蜒如蛇,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唯有幾縷青煙從黑瓦間裊裊升起。
“外鄉(xiāng)人?” 沙啞的聲音驚得張華險些跌倒。黑暗中走出個佝僂的老者,臉上皺紋深如溝壑,渾濁的眼珠卻像淬了毒的匕首,“你父親沒教過你,生人不該在戌時進村?”
張華正要開口,老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菔萑绮竦氖种赴丛诿}搏上,指甲縫里凝結著暗紅的血痂。“是張家血脈...” 老者咧嘴笑了,露出半截黑牙,“跟我來,儀式馬上開始。”
穿過七彎八拐的巷道,張華被帶到一座陰森的祠堂前。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灑在地上,二十三個村民早已跪成詭異的同心圓,每人面前擺著一支慘白的蠟燭。老者將張華推進圈內,自己則站在圓心,舉起一柄刻滿符文的青銅劍。
“子時三刻,燭火不滅,陰陽契成?!?老者的聲音在祠堂內回蕩,“若有誰亂了陣腳 ——” 他突然轉頭盯著張華,“下場就和那些不信邪的外鄉(xiāng)人一樣?!?/p>
張華渾身發(fā)冷,終于明白父親為何總在深夜對著月亮發(fā)呆。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二歲那年,他偷翻父親的書房,在暗格里發(fā)現了一本殘破的古籍,扉頁上畫著與祠堂一模一樣的場景,批注處用朱砂寫著 “血祭活口,永鎮(zhèn)幽冥”。
就在這時,第一支蠟燭突然熄滅。跪在前排的婦人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身體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蚯蚓在蠕動。張華想要尖叫,卻發(fā)現自己的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掐住。老者揮舞著青銅劍,劍身上的符文泛起幽藍的光,嘴里念念有詞:“冤魂歸位,血債血償!”
緊接著,第二支、第三支蠟燭接連熄滅。村民們卻恍若未覺,仍在機械地叩首。張華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想起信中的警告,死死閉著眼睛,冷汗順著脊背往下淌?;秀遍g,他聽見了父親的聲音,就在祠堂的某個角落,帶著絕望的哭腔:“是我對不起你們... 當年就不該...”
子時三刻終于到來。張華鼓起勇氣睜開眼,眼前的景象讓他肝膽俱裂:祠堂中央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縫隙,黑霧翻涌而出,里面?zhèn)鱽龛F鏈拖拽的聲響。老者將青銅劍插入地面,鮮血順著符文蜿蜒而下,整個祠堂開始劇烈震動。
“張公子,還認得我嗎?” 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華僵硬地轉過頭,只見黑霧中浮現出一張熟悉的臉 —— 那是三年前失蹤的同窗李明!此刻的李明面色慘白,眼眶里爬滿蜈蚣,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多虧令尊,我們才能重聚啊...”
張華終于明白,父親當年為何突然舉家搬遷,為何總在深夜對著北方懺悔。原來二十年前,父親作為地質勘探隊的一員,無意中破壞了村落的鎮(zhèn)邪之物,導致封印松動。為了彌補過錯,他選擇成為村落的 “祭品提供者”,用外鄉(xiāng)人的性命延續(xù)封印。
“不!不可能!” 張華崩潰地大喊,“父親不是那樣的人!”
“他當然是?!?老者突然出現在他身后,手里的青銅劍抵在他咽喉,“張家世代與我們簽訂契約,用血脈守護封印。你父親逃了二十年,如今也該還債了?!?說著,老者手腕翻轉,劍尖刺入張華的肩膀,鮮血噴涌而出。
劇痛中,張華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最后一句話:“去找青霧村,毀掉契約...” 他強忍著疼痛,伸手去夠老者腰間的契約卷軸。就在這時,祠堂外傳來震耳欲聾的雷聲,暴雨傾盆而下。
“不好!封印要破了!” 老者臉色大變,轉身看向裂縫。張華趁機奪過卷軸,卻發(fā)現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祖先的名字,父親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畫著一個滴血的骷髏。他毫不猶豫地將卷軸扔進燭火,火焰瞬間變成詭異的紫色,發(fā)出刺耳的爆裂聲。
裂縫中傳來憤怒的咆哮,黑霧化作無數猙獰的面孔撲向眾人。村民們終于露出驚恐的神色,開始四散奔逃。張華在混亂中看到父親的身影,正站在裂縫邊緣向他招手。他不顧一切地沖過去,卻被老者死死抱住。
“你以為毀掉契約就能結束?” 老者瘋狂大笑,“我們都是被詛咒的人!” 說著,他將張華推向裂縫。千鈞一發(fā)之際,張華抓住父親的手,卻發(fā)現父親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
“對不起...” 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帶著這個離開...” 他將一枚刻著太極圖的玉佩塞進張華手中,“去找龍虎山...”
張華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墜入裂縫,耳邊是凄厲的慘叫和絕望的哭喊。就在他即將被黑暗吞噬時,玉佩突然發(fā)出耀眼的光芒,將他推出祠堂。
當張華再次醒來時,暴雨已經停了。祠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地上散落著燒焦的契約碎片。遠處的村莊安靜得可怕,所有房屋都變成了斷壁殘垣,仿佛從來沒有人居住過。
他握緊玉佩,踉蹌著站起身。東方泛起魚肚白,山風掠過耳畔,帶來一絲清涼。張華知道,這場跨越二十年的恩怨并未真正結束,他要去龍虎山,找到破解詛咒的方法,為父親贖罪,也為那些無辜的靈魂討回公道。
晨霧漸散,張華的身影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