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演武場，今日格外喧鬧，人頭攢動。
一年一度的凌家子弟資質(zhì)測試，是決定未來一年資源分配的重要日子，無人敢怠慢。
高臺上，幾位家族長老端坐，面色平靜，眼神卻不時掃過臺下攢動的人群，帶著審視。
臺下，年輕的子弟們?nèi)宄扇?，臉上神情各異，有緊張得手心冒汗的，有故作輕松與同伴談笑的，也有胸有成竹、顧盼自雄的，低語聲匯成一片嗡鳴。
“下一個，凌霄?！?/p>
負責(zé)記錄的執(zhí)事聲音平平地喊出這個名字，像是例行公事，沒有任何波瀾。
場中持續(xù)的嗡鳴聲卻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短暫地靜了一瞬。
唰唰唰——
數(shù)十道目光齊齊投向人群后方，眼神復(fù)雜，有好奇，有憐憫，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飾的戲謔，或者干脆就是懶得多看一眼的無視。
凌霄這個名字，在凌家這一輩年輕子弟中，早已和“平庸”、“落后”、“昔日天才”這些標簽緊緊捆綁在一起。
凌霄從人群的陰影里走出，步伐不疾不徐，很穩(wěn)。
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發(fā)白的舊衣衫，與周圍那些穿著嶄新綢緞、佩戴玉飾的同輩子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一滴墨掉進了色彩斑斕的染缸。
人群中，一些壓抑不住的嘲弄低語聲清晰地傳了出來。
“喲，這不是咱們凌家的大忙人嗎？一年不見，不知還在煉體二重打轉(zhuǎn)不？”
“嘖嘖，能鼓起勇氣站出來就不錯了，總比當縮頭烏龜強點。”
“聽說前陣子還跑去黑風(fēng)山脈了？別是嚇破膽了吧？哈哈！”
凌風(fēng)站在人群最顯眼的位置，身邊簇擁著幾個跟班，他雙臂抱胸，下巴微揚，嘴角那抹譏諷毫不遮掩，甚至帶著幾分居高臨下的審視。他昨天剛剛穩(wěn)固了煉體三重的修為，正是春風(fēng)得意，自覺已將凌霄遠遠甩在身后。
對于四周那些刺耳的聲音，凌霄像是完全沒有聽見。他的目光平靜，徑直走向場地中央那塊巨大的黑色【測試石碑】。
石碑高聳，通體漆黑，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刻痕，那是歲月留下的印記，也見證了無數(shù)凌家子弟的起落。
負責(zé)主持測試的白須長老抬眼皮看了他一下，眼神中沒什么特別的情緒，只是照本宣科地開口。
“手放上去，注入氣血。”
凌霄依言抬手，將手掌按在了石碑中間那個磨得光滑的掌印凹槽處。
石碑的材質(zhì)特殊，觸手傳來一陣微涼，仿佛能滲透皮膚，觸及骨骼。
他定了定神，暗中調(diào)動丹田內(nèi)的氣血。與昨日吞噬影鼠后不同，此刻丹田內(nèi)的氣旋雖然依舊龐大，卻隱隱帶著一絲難以駕馭的狂躁，以及那股讓他心悸的冰冷死寂之意。他小心翼翼地引導(dǎo)著一股氣血，順著經(jīng)脈緩緩注入石碑之中。
【測試石碑】的底座，代表煉體一重的刻度，幾乎是瞬間就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周圍響起幾聲低低的、毫不掩飾的嗤笑，像是早就預(yù)料到這個結(jié)果。
“看吧，果然……”
“沒勁?！?/p>
光芒沒有停頓，繼續(xù)向上攀升，很快點亮了代表煉體二重的刻度。速度依舊不快，甚至比一些剛剛突破二重的子弟還要慢上幾分，但光芒很穩(wěn)定。
凌風(fēng)臉上的譏諷更濃了，他甚至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對凌霄的“不思進取”感到失望。
“果然還是煉體二重，真是……廢物……”
他那帶著輕蔑的評語還沒完全說出口，聲音就卡在了喉嚨里。
異變陡生！
【測試石碑】上原本穩(wěn)定攀升的光芒，毫無征兆地，如同被注入了烈油的火焰，猛地向上暴漲！
代表煉體三重的刻度，連閃爍的機會都沒有，瞬間就被熾烈的光芒徹底點亮、淹沒！
而且，這光芒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反而以一種更加兇猛、更加狂暴的姿態(tài)，狠狠地沖向了第四個刻度！
剛才還在嗤笑、低語的人群，聲音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齊刷刷剪斷，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臉上，眼睛下意識地瞪大。
【嗡……】
石碑仿佛承受不住這股突如其來的龐大能量沖擊，發(fā)出一聲低沉卻清晰可聞的嗡鳴，震得人耳膜微微發(fā)麻。
第四個刻度，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注視下，被徹底點亮！耀眼的光華從石碑上爆發(fā)開來，其亮度甚至讓一些修為較低的子弟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煉體四重】！
四個古樸厚重的大字，清晰無比地浮現(xiàn)在石碑頂部，每一個筆畫都仿佛蘊含著力量，灼燒著在場每一個人的眼球。
整個演武場，剎那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落針可聞。
風(fēng)吹過旗幟的獵獵聲，此刻都顯得異常清晰。
“噗通！”高臺上，原本穩(wěn)坐的白須長老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動作太急，差點把椅子帶倒。他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死死盯著石碑頂端那四個大字。
他下意識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么，卻又發(fā)不出聲音。片刻后，他幾步?jīng)_到石碑前，幾乎是趴在上面，手指顫抖著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檢查起來，仿佛想找出石碑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石碑冰冷如故，沒有任何損壞的跡象。
那就是說……測試結(jié)果，是真的？
“這……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白須長老終于失聲喊了出來，聲音都帶著一絲變調(diào)，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震撼。
短暫得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人群像是被投入了滾燙熱油的油鍋，瞬間徹底炸開了！
“煉體四重？！是我眼花了還是石碑瘋了？！”
“凌霄？哪個凌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凌霄嗎？他怎么可能達到煉體四重？！”
“見鬼了！三個月前！不，就是一個多月前，他還只是煉體二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作弊！他肯定作弊了！石碑絕對有問題！”
“放屁！測試石碑傳承百年，從未出過錯！這……這是真的！”
質(zhì)疑聲、驚呼聲、倒吸涼氣的聲音，還有無法置信的議論聲浪潮般席卷了整個演武場，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死死盯著場中那個穿著舊衣衫的身影，仿佛要將他看穿。
人群前方的凌風(fēng)，臉上的譏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先是一片愕然的鐵青，隨即猛地漲紅，像是被人狠狠抽了幾巴掌，火辣辣的疼。他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發(fā)白，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內(nèi)心受到了巨大的沖擊。
“四……四重……”他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眼神中充滿了嫉妒、不甘，還有一絲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恐懼。
而站在石碑前的凌霄，手掌依舊按在微涼的石碑上。他能感受到石碑傳來的震動，也能聽到周圍山呼海嘯般的議論聲。他微微低著頭，沒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注入氣血時，丹田內(nèi)那股冰冷死寂的力量，似乎被測試石碑的某種機制引動，瞬間失控般地涌出了一部分，這才造成了這驚人的結(jié)果。
這力量……比他預(yù)想的還要難以控制。他甚至能感覺到，此刻自己的經(jīng)脈，還在隱隱作痛，仿佛剛才那瞬間的爆發(fā)，對身體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他緩緩抬起頭，目光掃過高臺上同樣震驚的長老，掃過臺下那些表情各異的同輩，最后，落在了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凌風(fēng)身上。
凌霄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
他環(huán)顧四周，試圖尋求認同，聲音在空曠的演武場上回蕩。
一些原本就嫉妒或者與凌霄有過節(jié)的人，聽到凌風(fēng)的話，眼神也開始閃爍，露出了幾分懷疑。畢竟，一個多月從煉體二重飆升到四重，這速度確實太嚇人了，不合常理。
“對啊，凌風(fēng)哥說得有道理，哪有這么快的……”
“說不定真是用了什么丹藥，或者邪術(shù)……”
竊竊私語聲再次響起，但底氣明顯不如之前足。
高臺上，一直閉目養(yǎng)神的家主凌戰(zhàn)，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落在場中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其他幾位長老也是面面相覷，神色各異，驚疑不定。
面對全場的目光，好的壞的，質(zhì)疑的震驚的，凌霄緩緩收回了按在石碑上的手掌。石碑的冰涼觸感猶在，體內(nèi)經(jīng)脈那瞬間爆發(fā)后的刺痛也未完全消散。
他沒有開口辯解一個字。
事實勝于雄辯，實力是最好的證明。
白須長老重重吐出一口氣，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強迫自己接受這個難以置信的結(jié)果。他重新看向凌霄，眼神復(fù)雜?！跋乱豁?，力量測試！”
場地另一側(cè)，靜靜立著一根需要兩人才能合抱的巨大黑色【測力柱】，柱身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刻度，閃爍著微光。
凌霄邁步走了過去。
“哼，境界或許能靠歪門邪道暫時提升，但力量是實打?qū)嵉?，做不了假！”凌風(fēng)死死盯著凌霄的背影，咬牙切齒地低語。他不信，絕對不信，那個廢物能擁有匹配煉體四重的力量！他自己煉體三重巔峰，也不過才將將打出六百斤而已！
凌霄在【測力柱】前站定。他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握緊了右拳。丹田內(nèi)，那枚神秘的【古樹印記】所化的氣旋微微加速，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冰冷氣息，順著經(jīng)脈悄然流轉(zhuǎn)，匯聚到拳鋒之上。
這一次，他刻意控制著這股力量。他嘗試著，在拳頭接觸測力柱的瞬間，動用那極其細微的吞噬之力，并非吞噬能量，而是針對測力柱材質(zhì)本身蘊含的某種“結(jié)構(gòu)穩(wěn)定”。這是一種極其精妙的嘗試，稍有不慎就可能暴露。
【呼！】
沒有花哨的動作，凌霄的拳頭帶著沉悶的風(fēng)聲， ????砸在了測力柱那堅硬的表面上。
【嘭?。?！】
一聲遠超之前的沉悶巨響炸開，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整個【測力柱】都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仿佛不堪重負。柱身上的刻度光芒，如同被點燃的引線，瘋狂地向上飆升！
三百斤……五百斤……八百斤……一千斤！
光芒沒有絲毫停頓，摧枯拉朽般沖破了一千斤的關(guān)卡！
“我的老天，柱子不會要裂了吧？”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失聲驚呼。
最終，那耀眼的光芒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一千二百斤】的刻度上！光芒穩(wěn)定，甚至還輕微地跳動了兩下，似乎顯示著這一拳并非極限。
“嘶……”
這一次，倒吸涼氣的聲音連成了一片，清晰可聞。
煉體四重初期的標準力量，普遍在八百斤到一千斤之間。一千二百斤，這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踏入了煉體四重中期的范疇！
凌風(fēng)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變得慘白如紙。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質(zhì)疑，此刻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臉上，抽得他頭暈?zāi)垦?，體無完膚。
這下，他徹底找不到任何借口了。
“速度測試！”白須長老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打破了演武場的寂靜。他看向凌霄的眼神，已經(jīng)完全變了，充滿了震驚，疑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凌霄沒有遲疑，走向另一邊的速度測試區(qū)域。那是一片空曠的場地，地面上劃著清晰的起跑線和終點線，旁邊豎立著一塊造型奇特的法器，用來記錄測試者的速度。
隨著白須長老一聲令下，測試開始。
幾乎就在“開始”兩個字出口的瞬間，凌霄的身影便驟然消失在原地！
快！太快了！
快到絕大多數(shù)人甚至都沒能看清他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花，仿佛出現(xiàn)了一道殘影。
下一刻，凌霄已經(jīng)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了數(shù)十米外的終點線！
記錄速度的法器上，一陣光芒閃爍，最終定格在一個令人瞠目結(jié)舌的數(shù)字上。
眾人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生怕錯漏任何一個細節(jié)。
法器上清晰地顯示著：【速度：三十丈/瞬！】
三十丈每瞬！這是一個什么概念？要知道，煉體四重子弟的平均速度，最多也就二十丈每瞬左右。三十丈，這已經(jīng)遠遠超越了同級，甚至逼近了一些煉體五重子弟的速度！
整個演武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如果說之前的力量測試還只是讓人震驚，那么現(xiàn)在的速度測試，就徹底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些……恐懼了。
那些曾經(jīng)對凌霄冷嘲熱諷、甚至欺凌霸凌過的家族子弟，此刻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囂張和輕蔑，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懼和不安。他們?nèi)缤g鶉一般縮著脖子，下意識地后退，想要躲進人群深處，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場中那個如同彗星般崛起的少年注意到。
他們想起了曾經(jīng)對凌霄的種種刁難，種種嘲諷，種種惡劣的行徑。如果凌霄要報復(fù)……想到這里，一股寒意從他們的腳底直竄頭頂，懊悔的情緒如同毒蛇般在他們心中蔓延，啃噬著他們的膽怯的內(nèi)心。
高臺上，家主凌戰(zhàn)原本平靜的面容，此刻也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深邃的目光在凌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緩緩掃過臺下那些神色各異的子弟，神色復(fù)雜難明，讓人難以揣測他此刻的真實想法。
幾位長老也紛紛對視，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驚和若有所思的神色。凌霄的突然崛起，猶如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徹底打亂了家族內(nèi)部原有的平衡和格局。
接下來的測試繼續(xù)進行，但后續(xù)上場的子弟，無論表現(xiàn)多么努力，都顯得黯淡無光，索然無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鎖定在凌霄身上，仿佛他才是今天演武場上唯一的主角。
測試終于結(jié)束。毫無懸念，凌霄的名字，以絕對的優(yōu)勢，高居所有外門子弟的第一位。當之無愧的第一。
凌霄神色平靜地站在那里，從白須長老手中接過了象征著外門第一的身份令牌。令牌入手，冰涼而沉甸甸的，仿佛象征著某種責(zé)任和期望。
他的視線緩緩掃過臺下。掠過那些驚恐不安、懊悔不已的面孔，最終，落在了臉色慘白，身體微微發(fā)抖，如同篩糠一般的凌風(fēng)身上。
沒有嘲諷，沒有得意，甚至連一絲勝利的喜悅都看不到。凌霄的眼神平靜而冷漠，如同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路人，一個微不足道的塵埃。
凌風(fēng)接觸到他的視線，如同被一條冰冷的毒蛇盯住一般，渾身汗毛倒豎，身體猛地一顫，狼狽不堪地避開了凌霄的目光，再也不敢與之對視。
凌霄收回視線，轉(zhuǎn)身準備離開演武場。
“凌霄?！?/p>
家主凌戰(zhàn)低沉的聲音，如同洪鐘般從高臺上傳來，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
凌霄腳步一頓，轉(zhuǎn)過身，看向高臺之上的家主。他知道，真正的“好戲”，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