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氣里飄著泥土與草木的清香,李斌踏著濕潤的石板路,漫無目的地在大觀園中穿行。
蘅蕪苑的竹影漸漸遠去,他仍能感受到衣袖間殘留的冷香——那是寶釵身上特有的氣息,似藥香又似花香,清冽中帶著一絲暖意。
轉(zhuǎn)過一道爬滿紫藤的月洞門,前方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斌還未來得及反應,一個粉色身影便從拐角處沖出,與他撞了個滿懷。
"??!"
托盤落地,茶盞碎裂的聲音清脆刺耳。那丫鬟踉蹌后退幾步,腳下一滑,整個人跌坐在濕漉漉的地上。
藕荷色的裙擺立刻被泥水浸透,深了一片。
李斌連忙上前:"姑娘沒事吧?"
那丫鬟抬起頭來,露出一張芙蓉面。柳葉眉下是一雙含著驚惶的杏眼,此刻正慌亂地眨動著。
她額前幾縷碎發(fā)被雨水打濕,貼在雪白的肌膚上,更顯得楚楚可憐。
"奴、奴婢該死!"她突然反應過來,顧不得滿地的碎瓷片,直接跪在了尖銳的瓷片上,"奴婢沒長眼睛,沖撞了貴客,求公子恕罪!"
李斌這才認出,這正是賈寶玉房里的晴雯。
她今日穿了件半舊的桃紅撒花襖,衣襟上還繡著幾朵精致的梅花,此刻卻被泥水污了一片。
"快起來。"他伸手去扶,卻見晴雯像受驚的小鹿般往后縮了縮,"地上都是碎瓷,當心劃傷。"
晴雯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在賈府,主子們對下人從來都是呼來喝去,何曾有過這般溫言軟語?
她猶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搭上李斌的手站起來。
"多謝公子。"她聲音細如蚊蚋,手指在李斌掌心一觸即離,冰涼得像塊玉。
李斌注意到她的裙擺已經(jīng)濕透,膝蓋處還沾著幾片茶葉,顯然剛才端的是熱茶。"衣服都濕了,快回去換一件,免得著涼。"
晴雯聞言更加惶恐:"奴婢不敢耽誤差事,還要重新去廚房..."
"就說是我讓你去的。"李斌溫和地打斷她,"若有人問起,就說李公子讓你回去更衣。"
晴雯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她蹲下身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手指被鋒利的邊緣劃出一道血痕也渾然不覺。
"別弄了。"李斌從袖中掏出一方素帕遞給她,"把手包一下。"
晴雯盯著那方雪白的帕子,竟不敢伸手去接。
帕角繡著一枝青竹,針腳細密,一看就是上好的蘇繡。
這樣的東西,豈是她一個丫鬟能用的?
"拿著。"李斌直接將帕子塞進她手里,"回去記得用清水洗傷口。"
【叮!晴雯好感度+20,當前好感度50】
系統(tǒng)的提示讓李斌微微一愣。
他沒想到這樣簡單的舉動就能讓晴雯產(chǎn)生好感,可見賈府的下人們平日里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晴雯終于鼓起勇氣抬頭看了他一眼。
陽光下,這位李公子的輪廓被鍍上一層金邊,眉目間沒有賈府爺們常有的驕矜之氣,反而透著幾分書卷氣的溫和。
"奴婢...奴婢告退。"她福了福身,攥著那方帕子快步離去,背影單薄得像一片隨時會被風吹走的葉子。
李斌望著她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沒注意到,不遠處的假山后,一個穿著靛青比甲的丫鬟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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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云躡手躡腳地穿過回廊,心跳如擂鼓。
她剛才看得真切,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晴雯,居然敢接外男的手帕!
這要是傳出去,賈府的臉面往哪擱?
王夫人正在佛堂念經(jīng),手中的檀木佛珠一顆顆滑過指尖。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她眉頭微蹙,卻未睜眼。
"太太,不好了!"彩云氣喘吁吁地跪在門外,"晴雯那丫頭沖撞了李公子,還、還接了人家的信物!"
佛珠突然停住。王夫人緩緩睜開眼,眸中寒光一閃:"進來說話。"
彩云添油加醋地將所見所聞說了一遍,特別強調(diào)了晴雯如何"不知廉恥"地接受男子的手帕。
她沒提李斌主動相贈的事實,也沒說晴雯當時的惶恐。
"好個輕狂的丫頭!"王夫人猛地拍案而起,佛珠砸在案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去,立刻把她給我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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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紅院內(nèi),晴雯剛換好干凈的衣裳,正對著銅鏡查看膝蓋上的淤青。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晴雯姐姐,太太叫你立刻過去!"小丫鬟的聲音里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晴雯的手一抖,梳子掉在地上。
她早該知道,在這大觀園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方才的事,終究是被人看見了。
她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襟,強自鎮(zhèn)定地走出門去。
一路上,丫鬟婆子們探究的目光如針般刺在她背上。
王夫人的院子永遠彌漫著濃郁的檀香味,今日卻格外嗆人。
晴雯一進門就看見王夫人端坐在上首,面色陰沉如鐵。
周瑞家的站在一旁,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
"奴婢給太太請安。"晴雯跪下行禮,額頭抵在冰冷的青磚上。
"好個沒規(guī)矩的賤婢!"王夫人一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怒罵,"誰給你的膽子沖撞貴客?還接外男的信物?賈府的臉都讓你丟盡了!"
晴雯渾身發(fā)抖:"太太明鑒,奴婢不是故意的,是轉(zhuǎn)角處..."
"還敢狡辯!"王夫人抓起茶盞狠狠摔在地上,熱水濺了晴雯一身,"平日里就屬你最輕狂,仗著模樣好些,連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今日若不是彩云看見,你還想瞞天過海不成?"
晴雯咬緊下唇,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她知道辯解無用,王夫人早就看她不順眼,今日不過是借題發(fā)揮罷了。
"奴婢知錯。"她最終只能重重磕頭,額頭撞在磚石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王夫人冷笑一聲:"知錯?我看你是死性不改,來人啊,家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