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丹把孩子抱回來，呂芬琴又給喂了幾個面條。放在他們睡了覺的東小屋里睡了一覺醒來，她手里也沒有四五個月大的孩子吃的東西！呂芬琴抱這孩子站在東臺沿上，她在丹丹拿出來的馬扎上坐下來，隔窗子玻璃看這南套屋炕沿上坐了的影子，如果她還有一點奶奶情意的話，籮柜里有給這孩子的牛奶粉和麥乳精，都是孩子還在月子的時候，孫敏娘家的親戚買來放在南屋方桌上，都被孩子奶奶給隔起來了。沒辦法；她這個做孩子大媽的只能泡饃泡開水調點糖喂給孩子吃，她手里拿著勺子，這孩子半勺一口的太好帶。呂芬琴心滿意足的把孩子喂飽遞給丹丹，就去做下午飯了。
孫敏睡了一覺醒來；感到輕生了很多，他穿上鞋順著臺沿走出后門，心里感到草圈門前的楊樹身后陰影了一下，他感到了膽怯，但他又對自己說；''這晴天白日的你膽怯什么？為什么要膽怯？''這樣想的時候他走進廁所門，拿起墊了廁所的老锨頭在廁所墻根下的石頭上，狠狠剁下去，石頭和鐵冒了幾點火星。又聽得廁所南的地里有犁地吼喊牛的聲音，這個聲音給了他膽量。他拉著老锨頭走出廁所門，膽量充足一步一步的走下草圈門，但怎么也搏不回身后有個人影跟著他的感覺。他克制住波動的情緒走進后門，轉身把锨沖門扔了出去。他心里想起幾天前；影子身上被白色門簾裹住的樣子，他就想笑。想起他的孩子被影子用塑料裹住，又用繩子十指八道捆住，他又想哭。想笑又想哭這似乎是要發(fā)瘋了嗎？他心里說；他不能瘋，不能是個瘋子。他就這樣堅持著路過南屋門。看見呂芬琴和影子坐在方桌旁的椅子里，面前放著吃飯碗，手里拿著筷子說笑著吃飯，這讓他孫敏很不理解。想想起這對婆媳；自從他在這家里有一年多時間了，他從沒有看到過他們這么親切的說過話。他們這樣是在對付他嗎？他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他哭笑不得的笑出聲來，他這樣笑又怕人知道說他是瘋子。他要做一個正常的人！看來是忍不住他那哭鼻哭嚎的大聲狂笑，他每笑出一聲，都要用手捂住嘴說；''你怎么笑了。''他就這樣走進西南兩間屋門上炕攀住腿坐下來，這是他從沒有過的舉動，他從來就攀不住腿，他為自己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心安理得。
呂芬琴緊跟著攆進西北兩間屋門來。問；孫敏你咋了？他搖搖晃晃的拉住呂芬琴的手親切的說；''我是你去世三年的爺爺！名叫王安凱，呂芬琴被眼前的一幕驚訝的退過去?！业暮脤O媳婦么！‘’你爺爺我對不起你。他說著親切的拉住呂芬琴的手說；‘’你在這家里苦累了十幾年，老爺爺我?！瘜O敏捏了捏自己的鼻子說；‘’你爺爺我在人間為人和善，修心積德，為的就是亡后了接近天神！我做到了?！L長出了一口氣說；‘’我想吃飯?！白诱驹诘刂姓f；你是亡國了的鬼，在那邊吃喝好，休息好！保護好兒孫滿堂，天天平安。你為啥要來？‘’
這時的呂芬琴飛快的從東廚屋舀來一碗湯面條，孫敏接過碗連碗帶飯扣在影子身上就罵；''你這老奴婢，你害的老爺我把一個家都斷送了。''影子豪不示弱的在桔子和王星的維護下，朝炕沿這邊撲過來罵；''你這小奴婢，老娘我再不是也是長輩。''孫敏心里解釋；''不是我要罵你。''他發(fā)不出音來說；''是你老爺我借了二孫媳婦的口。''他說著接過呂芬琴又舀來的一碗飯時。像觸摸到了電一樣沖擊了一下的端在手里，他看這碗里的飯想吃可又害怕！他要飯里調涼水和醋。呂芬琴站在一邊猶豫這，他自己跳下炕端起碗走進廚屋，面對煙兇黃的墻，他好似被沖擊這迅速拿起舀勺倒上涼水，拉住書柜上的金環(huán)拉開門扇，娶上第二格的罐頭瓶里是醋。他的心很急，動作疾速，順手牽羊，就好似提前有人給他準備好了似的。他端著碗迅速走進門西北兩間屋門，還像先前一樣，坐在炕沿上攀住腿，閉住眼睛狼吞虎咽吃下這碗飯。說''我先走了。明天我想見王滑；你們把王滑給我叫回來''
孫敏長長嘆了一口氣，他這時疲憊不堪的拉開被子又沉沉的睡去。王星和桔子掃這擦干凈影子身上的面條，攙扶他走進南屋里的沙發(fā)里坐下來，她那視而不見的潑婦樣子為此還罵罵咧咧，她不甘心孫敏利用那種方式欺負她這個一家之主。王星和桔子都站在沙發(fā)旁陪伴著說；''孫敏的話是爺爺?shù)穆曇簦瓦B一舉一動都像。白話王被這個熟悉的聲音失神失色，他清楚的記得；他爹生前就說過。說他死了做鬼都不會放過老婆子，去世三年的死人，真變成鬼了嗎？他雖然半信半疑，看這媳婦突然病成這樣，這話說出來還就來了。他得趕緊商量找人來收拾，但別地方找人顯然是不可以。白花王不希望自己家里的事讓太多人知道；他打發(fā)王星去隔一家的居士家里。居士是王星爺爺一父兩母的親弟弟；王星記得，他爺爺活著的時候兄弟倆非常要好！不知為什么他在部隊八年后的今天，他爺爺不在已有三年，這兩家從此也變成了敵對矛盾。王星走進門；說了孫敏的情況，他二爺趕緊收拾好東西就跟著來了。
孫敏正在睡眼松惺里做夢，他夢到西游記里的唐僧騎這白龍馬，豬八戒沙僧隨在身旁，唯有孫悟空東瞅瞅西看看，他雙手握住筋箍棒，孫敏跟在他身后，在一個闊別的大門前，他被一個象紅孩兒似的男孩當住去路；那小男孩說；''這是天門，你不能進去。''孫悟空走過來站在他面前說；''你朝東來，我走西。叮當叮當?shù)鸟R蹄聲似乎在房梁上亂響；
孫敏！孫敏的呼叫聲；似乎他感到很熟悉，又覺得在哪里聽到過這個聲音，他迷糊的睜開眼睛，白龍馬馱著唐僧在房梁上走著。''你聽；馬蹄子在叮叮當當響。''孫敏的話象真的一樣在房梁上叭叭的亂響動，這讓坐在炕沿上和椅子里的人都森巴巴的瞪大眼睛，搜求著又萎縮在墻旮旯。
王居士坐在孫敏頭下，這老人孫敏是很熟悉的，他清楚的記得年前的七月。他懷著六個多月的身孕，在溫度最高的七月中旬，由于王滑對他圖謀不軌，侵犯他沒有成功，王滑以家長的名義報復他。他孫敏從剛結完婚的舂天；就被婆婆叫出去地里留化肥種地。他是這隊里最早地上干活的新媳婦，地里活閑下來就讓他孫敏進廚屋做飯。到了收割麥子的時候，地上又熱又累，王滑又把他老婆呂芬琴換下來家里做飯，讓孫敏上地收割麥子！王星兄妹五個，他孫敏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孕婦怎么能拼得過五個年輕力壯的姑娘小伙子呢？再說他孫敏本身就沒有咋的割過麥子。每到在一塊地里割出去一趟，王滑都要邋在最后把他孫敏夾在他中間，然后攆著讓他割上朝前走。就在一塊地里割出去了一趟，在他孫敏趟上留下幾個遺漏沒有割凈的麥穗?；易雍徒圩訉Ω谏砗罄溩拥耐跣侵笐蚜R雞的說；''二哥！活不是這么干的？要干就往好里干！用不著留個瞭哨的。''孫敏氣憤的說；''你有話就明著說；別在陰暗處使絆子。''孫敏這話可把崽滿蒼蠅的屎盆子惹翻天了，桔子和灰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象打翻了醋壇子似的飛出來了蒼蠅。王星當著他哥王滑和弟弟的面也指著他孫敏罵？罵聲里帶著他娘家的地方說事。他們這樣指梁罵槐是仗勢欺人？還是這個家里的丫頭養(yǎng)大了就會罵人？他想知道這是為什么？上一塊地埂的老人正坐在埂彎的麥捆上繞腰子。他趕忙走上地埂坐在老人跟前的地埂子上。他是躲開不被蒼蠅騷擾，讓這個老人給他孫敏評理。沒有想到這兩個丫頭老驢，老驢的罵個不停。孫敏對這老爺爺心有虧欠，但這老爺爺和王滑，影子結下分家時的恨，兩家人素不往來。他孫敏就想對這老爺爺說聲對不起也很難。他在這家里被蒙著一塊不知人情的黑布，認定這個隊里人都不是好人。他的孩子三個多月時，這老人不請自來給孩子把長頭發(fā)剃掉。
孫敏也知道他今天晚上在人們的心里他是一個邪氣侵身的病人，他也知道；坐在他眼前的老爺爺是來給他清除邪氣的。但他也清楚；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破除迷信，解放思想。''他孫敏不相信牛鬼蛇神這一套，老爺爺端一碗黃紙燒成灰的黑水在要他喝下去，可誰又能知道和理解這碗黑水，對他孫敏又意味著什么嗎？他身體里沉浸著不可摧毀的力量，他要喝下去，就是對自己的不負責任。他要是不喝，又對不住這位守在他頭下的年邁老人。這位老人也是在這一家人的歧視下進行著他的義務。這老人心里清楚死活一例這個道理！他哥王安凱生前沒有缺少過吃喝穿戴，他也喜歡人來人往，尤其是他那可憐的嫂子，同情和憐憫吃不上飯的人?？上Ш萌嗣婚L，她命中注定遇上一個惡毒生分短劍的影子做了兒媳婦！他哥活著的時候說過；他死了到陰曹地府都不會放過影子！可這媳婦是無辜的，他王安全一定要竭盡全力讓這媳婦好起來?？蛇@媳婦怎么就不喝他念過經文的水呢？
他那雙端著碗的雙手戰(zhàn)巍巍的在發(fā)抖。這媳婦分明就是邪氣侵蝕，這邪氣不清會有大麻煩，但他也不能撬開嘴灌進去，王安全只好收拾攤子走人。
第二天清早，藍天空被幾團黑云籠罩著，地面上白霧騰騰；呂芬琴壓抑著沉甸甸的心情走出廁所門。白花王走出后門去廁所；他們心里都為昨下午的事惆悵。呂玉平去廚房接開封住爐子的蓋子；鍋搭進爐圈里添上水，她就去了南屋問白話王，說；''王忠今天去城里，要不要帶話給王滑，麻煩王忠去一趟糖廠，家里出這么大的事，總得讓他回來一趟。''
白話王坐在沙發(fā)里說；''就這么點子事，我見多了。又不算啥大事，不要驚動王滑了，也不要叫外人知道，至于孫敏他今天緩上一天明天就好了。''白話王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王忠有事在二爺家里；正趕上王星去請二爺，不說王忠便知。這小伙子一直以來，就是白話王和影子嘴里的懶漢二流子。王忠立等著讓那家里出點事，出了事他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東北墻角下還是孫敏娘家拉來的大黑狗。瘋狂的咬了一夜；這一夜讓孫敏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好長一段時間的他；都沒有這一夜這樣安詳無恙的睡上一個踏實安穩(wěn)覺了，他很感動這天晚上的一夜。他倒是狗咬聲讓他睡得很好！他坐起身來回想昨天發(fā)生的事。都在他的腦子里歷歷在目，今天的他像是重生了一次。他開始迎接嶄新的人生！決不再是一個任人宰割，違背理性，心里難過不堪的面對天地。他要活出個人樣來。不再是白話王吆喝的乞丐。也不是影子的保姆；
他穿上衣服；走進西南兩間屋內，這間屋子是他結婚的新房，他抽出鑰匙打開六斗柜門扇上的鎖子，拉開門扇；取出包裹這衣服的紅包袱。這一包袱婚前買的衣服，卻沒有一件是他喜歡的。他現(xiàn)在最喜歡穿的就是他那件公安蘭兩排扣子的列寧服，襯托白色胸前帶十字的泥綸衫，沙棗綠褲子，紅花條綸高跟鞋。順便取上水紅色圓盒，蓋上一個短發(fā)頭形的小女孩，懷里抱著可愛的嘴里噙著一根綠色竹葉的小熊貓。是他爸拿來醫(yī)院里裝過藥的。他揭開蓋子，五顏六色的扣線，和一塊繃著三間口的和他盆底相似鴛鴦戲水花塑料紙。這是孫榮買上釘在柜子小窗口上，由于結婚時的不順，親車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搖壞了娘家賠給的六斗柜腿，打碎了小窗口的玻璃。孫敏喜愛這個圖案，就把這塊繃了口子的塑料惋惜放這里。這時；他看著非常珍惜。
還有一個水紅色發(fā)卡，他清楚的記得；這發(fā)卡是他四舅爺接了班的小女兒玉梅表姑送他的，玉梅現(xiàn)在是城里百貨公司的售貨員。孫敏很珍惜的把它拿出來別在頭上，多少個日夜他都夢想著他什么時候才能配別這個發(fā)卡。他照著鏡子；看這鏡子里的他非常美氣，他就這樣走進北兩間屋門，又感覺他一下子把自己打扮成這樣？走出門去看別人怎么看；他還是和平時隨和一些的好！先把發(fā)卡取下來放在原位，把剛洗過的長發(fā)縫松的梳在腦后，挽上藍邊的白紗手絹。走出門，走出街門，走上十字街路口向南，他本想是要向南去祁連山下的娘家里看看的，可他還沒有走上高坡。遙遠的面對他一前一后走來兩個男人，隊長張文在前拼命地遒住下坡路繩子捆住的一架子車楊樹秧子，在后撤住繩子的王永林。
孫敏對這兩個熟悉的人感到了猜疑？但他心里在說；''我瘋了嗎？是呀！他感覺身姿輕飄。像飄在風里的落葉！輕飄的上了高懸在路面上的東埂。綠茵茵一塊澆過頭水不久的冬麥地；綠色讓他的心激動！他身輕如燕，腳下輕飄飄感到沒有踩在地上像在棉花上一樣放飛著。他取下頭上的紗手絹，一角夾在中指縫里。早風微微吹動著他那飄逸著的秀發(fā)！麥葉也在微風中搖擺，他迎著高掛在東方的太陽！陽光像燒紅的火爐似的撲射在大地上，陽光燦爛的照耀著這塊綠色的冬麥地卻是紅彤彤的紅綠色，藍茵茵的天空像被大海的水洗過一般！麥葉在藍天下還淋著露水珠，他好似籠中鳥一下子被放風感受著大自然的風光！渾身充滿激動和感動！親切的貓下腰把臉貼在麥葉上！他很感謝大地生長出這么美妙怡人的植物 。這就是他的世外桃源？他要永遠留在這里享受天倫之樂，他很開心。他的身姿輕飄的連他自己都懷疑；這是她嗎？他真的是瘋了嗎？他希望身邊擁有敞開心胸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