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卷著路面上的雜草,掃射這來來往往路過十字街路口的人,他們都忙碌這眼前的大忙季節(jié)春種。春種是農民忙碌一年的關鍵時刻,人們都把這個關口把握的很有秩序。自包產到戶以來,他們各管各家的地。有的是干乏了地里的活,回家來坐這吃午飯,有的是吃過午飯又去地里干活,總之;他們非常的不由自主匆匆而過,匆匆而來。
馬蘭花吃過中午飯,左臂彎里挎上芨芨筐,右胛肩掮個大方锨走出南路東一排的第一個街門。她是一個嘴快心直的女人;臉上顛放著揚剛之氣的神威,她老頭子在這隊里當了十幾年隊長,人稱大頭隊長。他這時已把牛趕進地里,套上犁頭把犁鏵深深的別進地里,站在地埂上等她把锨帶回去散開
冬天拉成堆的糞。馬蘭花從陸續(xù)路過的人中匆匆路過,見心情沉重的新媳婦站在南路坡下,面向南凝視西南,她很清楚她這個妹妹一定是生了家里人的暗器,看她眼睛里汪滿這委屈的淚水順著臉頰溢在滿面。馬蘭花看著痛苦的媳婦總想走過去安慰!但還沒有走幾步。就被隱藏在東路南一排第二家的婆婆盯梢;在這隊里出了名的郝香蘭。隱藏在她家門前樹豪溝里的楊樹身后;盯住兒媳婦??蓱z這媳婦還什么都不知道。她結婚都一年多了,還沒有和這隊里人有過任何接觸。雖然她馬蘭花和這媳婦的母親柳玉英是表姑關系!身為妹妹的他還不知道這個隊里還有個姐姐!她想不通她那當院長的姑父是咋想的?怎么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在這隊里出了名的白話王做親家呢。一年多前;她馬蘭花在娘家門上第一次見這妹妹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活蹦亂跳的姑娘!可現在馬蘭花為了解這對婆媳關系。她走過來站在北路橋邊上,很想走過去安慰她那有點親似的妹妹。她向南走了幾步,影子在樹后探出頭來。她只好停在路邊上;心里有一股說不出的難言之隱。那婆婆像一只綠頭蒼蠅似的把媳婦緊緊看守在家里,不讓媳婦和這隊里人有任何接觸。心里裝著鬼的人時刻都怕鬼敲門;影子把媳婦看守在家里干活,怕媳婦被隊里人看見挑唆他的家事。悄悄盯住媳婦的身影;
一年過后的今天;她瘦得都變了樣。盡管她穿的還是原來的衣服,卻顯得異常的寬大起來。原來那張飽滿的瓜子臉,顯然有些蒼白。眼睛里閃爍著比往日有色彩的光芒,像剛剛出爐的火焰。柔順的發(fā)型稍長了些,還依然蓬松的梳在腦后,挽個鑲這藍邊藍繡花白紗手絹。她觀察著她這個以前見過一面妹妹的樣子,完全不像鄉(xiāng)下女人。無論是氣質;還是身材她都不能和那一家人相提并論?她怎么就輕率的看上王星了呢?這個世界的狹隘,真的是讓人捉摸不透。馬蘭花心里充滿了煩惱和苦澀離開這里走進她家的地里。她走進地埂,把臂彎里的筐扔過去,一氣之下散開了大半塊地的糞堆。大頭隊長站在地埂上好奇的問;‘’你這是怎么了?把你等回來你卻生這么大的氣。誰惹你生氣了?''
馬蘭花氣痕痕的把锨拄在手里站在糞堆跟前說;‘’郝香蘭就象蒼蠅似的把自己藏在壕溝樹后盯住媳婦,隊里人誰都不能和這媳婦說話,這算啥事?她是一個人,不是箱子柜子里鎖的?丟人現眼。''大頭隊長說;‘’這就是女人,女人不能閑著,閑著沒有事干她就會沒事找事。何況家里娶個漂亮兒媳婦她不盯住不怕別人拐跑啊?''大頭隊長提出別在地里的犁頭,這是一畝多的一塊好地。原本打算是要種苞谷的,可他臨時改變了。去年他種了一畝五的洋蔥,到了秋后挖下來裝成袋子碼起來,等到販子來收時。農戶積壓太多,他們賣了個苞谷價。從現在的行情看來;今年種蔥的人顯然比去年似乎少了很多,他估摸著價格也是提升不少。就把這塊預備種苞谷的地轉成洋蔥,這是一個兩全齊美的計劃。
大頭隊長一手拿著打牛鞭,一手提著犁按,把牛吆喝到地埂彎里準備把糞犁進地里。馬蘭花把锨插在糞堆上,快步跑過來牽住牛韁讓牛順這埂彎走過去,這是一對不聽使喚的生牛。調下來犁了兩個舂秋的地,犁埂彎還是不好好上犁。
一個無助的年輕媳婦含情默默的遙望著天際邊的西南。包裹在襁褓里的三個月大的嬰兒早已睡了,但她還不想把孩子抱進街門,成天沒人管在西北兩間屋的炕上哭個不停。他勉強轉過身來象那街門走去;溜在樹后的身影,慌忙上了鑲著石巖的樹壕臺巖絆了一下。孫敏就想知道這個鬼鬼祟祟的影子;為什么把自己隱藏在樹后盯住他的去向,他跟著她的背影走過來。影子扭頭向后看了他一眼,慌忙的跑進街門,好似獵人追趕著的獵物似的緊張又倉促的鉆進原三間北屋。修改成街門過道兩邊的西小屋,慌忙的被白色門簾繞住。她眼睛里充滿了仇視的視線乜視這站在她眼前的孫敏,她本想把自己藏起來的??伤匆娝拇嬖?,暴露了自己。她被門簾繞纏在身上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繞著轉過頭來。這讓孫敏看的好笑;他想起了電影地雷戰(zhàn)里的一個偷地雷的日本人。站在跟前氣笑不得嘿嘿笑著。影子氣沖沖的甩開門簾,那張白的像面粉的胖臉上充滿了憤怒的仇視像孫敏瞪著眼睛。轉了一圈繞開門簾,雙手拍著兩個胖屁股邁著沉騰騰的腳步走出過道門。她好似用這種方式向他示威;孫敏不示弱的攆在她身后向南屋走去,經過西屋門前的臺沿走著,影子向后看了一眼,兩手拍這兩個屁股在南屋門前,扭頭向他乜視一眼推開南屋門扇。前腳邁進門;她扭過頭來向他示威著走進門里。心里說;‘’這是這個家里的上房,婆婆就是這家里的主人,看誰還敢踏進這個房門一步。孫敏雖然心平氣和,路過他睡覺的房門把孩子放在炕上,他沒有松懈的攆這影子走進進南屋門。站在地中搜求著咖啡色方桌靠墻的紅匣蓋上的老人遺像,下頷那一撮象山羊似的胡須的臉上帶著一絲微笑,他雖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又似見過。暝暝中的那一臉微笑使他感到莫名奇妙;
他想知道這間屋子里究竟隱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箱子柜子上為什么都是鎖子。他今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忍讓;心里充滿了怒火中燒的怨氣,又逐漸被一種莫名的激動融化著!他眼睛里閃爍著比往日更有光澤的視線。像一股火似的射在影子臉上。使這個自稱是孝子的貴夫人火辣辣的坐立不安,他顫動著抽出褲腰帶 上聯了的鑰匙。開開黃色床頭右邊窗根下兩個紅色扣蓋廂子一個的鑰匙,取出一個紅花玻璃茶杯走在爐子跟前。提起被煙熏黑的茶壺沏了一杯茶水,雙手捧著茶杯走進套屋門,把茶杯放在順墻靠近炕墻的籮柜蓋上。順便坐在炕沿上;這間屋子是她這個婆婆和她那孝子老漢老兩口的睡房。他們這可是人人崇拜敬仰的人,不是阿貓阿狗都能走進她們房間的。除了她的兒女;就是呂芬琴平時都很少走進這個房間。這個窮山溝里走出來的人膽子大的還想翻天不成?她是這個家庭的主人,她的話在她兒女面前一言久鼎,在這家里她為王三十多年,還沒有人敢把她怎么樣。
孫敏想知道這個讓他娘家那邊姓柳的親戚如此崇拜的孝子,身上究竟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他眼睛里的那股無名怒火象火焰精金似得盯住鎖著鎖子的籮柜,他那煞氣騰騰的眼
神使得影子坐立不安。她左望右望的盯著窗外,這影子 明白了心里無鬼不怕鬼叫門這個道理,在她身上靈驗了。她知道這籮柜里 的東西都是孫敏生下孩子人添奶送的禮物和給孩子做衣服的布??伤@個婆婆卻沒有給孩子;哪怕是一塊尿布都是從他娘家拿。這讓孫敏感到他就像被人囊在豬圈里,孩子就是豬窩里的棄嬰成天嚎叫著。他被一群虱子關閉在沒有人能看見的廚屋里,他不知道他是在給虱子做飯還是在給豬喂食,他每天都忙的不可開交,孩子卻沒有人給他看一眼。這就是出了名的孝子家庭嗎?
孫敏這種情緒高昂的態(tài)度使影子非常反感。他孫敏敢這樣對她,一定是聽了人的壞話。他這是趁家里沒有其它人還會吃了她這個婆婆不成嗎?這媳婦自從娶進門來,都是恭敬的對待他們老兩口的。可今天他一定是聽了外人的話中了邪,這媳婦一定有外人抻腰壯大膽子還敢站在我的地下??此菐е窔怛v騰一雙眼睛里對她充滿怨氣。他還能把我這個婆婆活剝了不成嗎?影子想到她那一家之主的老漢,三個能說會道的女兒,三個兒子,三個孫子最大的孫女今年都十三歲了。他們還能讓他這個一家之母給他抱孩子嗎?你瞪那么大眼睛想干啥?你生下孩子還想讓我給你帶嗎?她怒視這孫敏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水,走出套屋門來又沏了一杯,走過來在單人沙發(fā)里坐下來,翹起兒郎腿,帶著立志氣壯的神威一口一口的呷這茶水,她呷一口,杯子放在側身茶幾上,注視孫敏不動神色的站在她面前,他今天這是怎么了?吃了熊心豹子膽。他在針對她嗎?影子心里有些膽怯,她端起茶杯走進套屋門。茶杯放在炕墻跟下吊上鎖的籮柜蓋上,窗下靠緊籮柜和西南房間門后相似的老式衣柜上的鎖,孫敏想知道鎖子下面藏了什么?為什么要說。這雖然和他孫敏沒有任何關系。又像是他一時的心血來潮。但他好想知道孝子家的秘密;他好像這個秘密中的一枚棋子。
孫敏跟在影子身后走出套屋門,他心花怒放的站在地中,平時他進這間屋門時,都是想好做什么飯,進門就趕緊干活隨時都準備好受損的心理準備。老兩口是這家里的孝子貴夫人的家主,有很多這方面的規(guī)矩讓新娶進門的媳婦知道,進門的第一句就是先問好!''媽!你今天吃啥飯?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她的三個女兒進門。''就要問;妹妹!你們干活回來辛苦了''然后把飯端上來讓她們吃。''這就是他孫敏每天學的規(guī)矩。他孫敏是生在山根下,長在山根下。每天看到的不是山坡就是石頭;沒有見過世面,但也懂得人情,知道輕重私肥,不會蠢到丟了自己的立場?他是一個出生在新時代的青年,為什么他要輕易的被舊時代的封建觀念‘’左右。''他現在徹底看清這個小子家庭的面目。
這時還不到做飯時間,孫敏想一想他這一年多來,好似被人利用的工具,在這家里不知有多少人家沒有的規(guī)矩讓他執(zhí)行著。隱藏著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讓他站在這里;冥冥中給了他一臂之力。使他有勇氣站在這里,眼睛里閃爍著從沒有過的欲光,注視著這個屋子的每一樣家具,而這些家具都被影子鎖上鎖子。孫敏想知道箱子,柜子究竟鎖了些什么?成天打著孝子的幌子,讓他孫敏不動聲色的伺候他們,把幾個月大的孩子關在陰暗的房子里哭。
影子見他站在她面前不動聲色,心里又急又氣。她惦念著門外東西兩個豬圈的四頭半大豬都這陣子了還不打算去給倒食嗎?睡在西北兩間屋內的嬰兒又該哇啦哇啦的哭開了,可他還站在這里不打算去干活,看樣子這媳婦能的要和她這個婆婆造反嗎?影子心想。老大王滑兩口子丟下三個孩子,跑去糖廠說是搞副業(yè)掙錢去了,沒有給她這個家主交過多少,家里這攤子全都丟給老頭子和她老三兒。她心疼他們在地里干活風吹日曬辛苦回來再干家務。她總想著讓這媳婦把家務都擔上,老頭子和三兒下班回來吃個飯,就能輕閑的休息了。可這媳婦今天這是咋了?他不去干活站在這里是和婆婆挑釁嗎?這可不行,她得給他個下馬威。胖臉上露出咄咄逼人的陰沉神色,面對他示威。
可這媳婦今天不再呼她這一套了,看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冒出一股炙熱的視線在臉上燃燒,火辣辣的 盯住窗根下的兩個大紅箱子,前面這個是她放著二女兒桔子的東西,女兒好不容易去城里有了工作掙上錢。這個箱子放著的都是二桔的零用,包括洗臉盆,牙刷缸。她不想讓它人粘用她女兒用過的任何東西。大媳婦呂芬琴和她這個婆婆相處了十幾年,經濟收入一直都是她老兩口說了算,芬琴的三個孩子,都是爺爺幫忙帶大的。她這個婆婆就沒有怎么管過老大三個孩子;他影子天生金貴,她娘家的媽給她生了三個哥哥四個弟弟,從小到大她就是受寵的小公主。雖然條件不好,但她得到的還是最好的。嫁進這個家;老漢又是一個兒子六個妹妹的哥,婆婆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她這個媳婦。幾十年前;即便是很多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是這個家里的生活條件還是好的。后來她的大兒子遇到了呂芬琴這個好媳婦;她在條件不好的情況下;她硬是餓著肚子去地里干活,從不在她這個婆婆面前叫喊。哪怕她穿補丁衣服,也不和小姑子們比對。這個窮山溝里長大的孫敏沒法比。前些日子;他的孩子感冒發(fā)燒,他就問她這個婆婆要錢去醫(yī)院給孩子看病,他把五角錢交在丹丹手里送過去??伤磺樵傅陌彦X扔在地上掉頭就走,還把感冒的孩子抱過來放在我的炕上。他這行為早就觸犯了他這個做婆婆的底線;不給他點教訓他是記不住這家里的規(guī)矩??墒撬忠幌?;孩子確實是發(fā)著燒。她這個婆婆不得不放下成見抱起他的小孫子叫上丹丹去大隊衛(wèi)生院一趟,只花了四角三毛錢買了幾片安乃近,發(fā)燒感冒的孩子就好了。影子想到帶孩子;幾年前,她得過心臟病;醫(yī)生給王滑說過;‘’你如果要想叫你娘多活幾年,就不能干重活。幾年過去了;他不帶孩子不做飯,有老頭子和幾個沒結婚的兒女擔當著,就他孫敏在這家里有他的兒子王星在,憑他也掀不起風浪。他影子照樣不帶孩子,看你今天的態(tài)度,能把我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