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眨眼間已到中秋,蘇庭月望著窗外漸濃的秋色,心中滿是無奈。當(dāng)初進(jìn)入書院時,他并未留意到“學(xué)生必須學(xué)滿一年方可離校,其中不得聯(lián)系家里”的規(guī)定,此刻只能困在書院這方天地中。想起儲物袋里空空如也,他忍不住懊惱,早知道就多囤些美酒了。
此時的書院,氣氛如同往常一樣平淡,沒有絲毫的節(jié)日氛圍。蘇庭月對此特別不滿,對蘇曲闌抱怨道:“平時書院一副遺世獨(dú)立、高不可攀的模樣也就罷了,過個中秋居然沒有絲毫人間煙火氣,不說吃月餅,連桂花酒都沒得喝……實在無趣得很!”
說完,他抬頭看著天上的一輪光潔明亮的圓月,他口中喃喃道:“我想晉城,想蘇家,想伯父伯母了……”
蘇曲闌一聽這話,心里也泛起思念之情,“我也想啊,這還是第一次沒有和父母親一起過中秋?!?/p>
看到心情低落的堂兄,蘇庭月眼睛一轉(zhuǎn),冒出一個主意,“我們可以叫上其它人一起拜月啊,至于月餅嘛,肯定沒有,不過酒嗎,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堂兄,你去喊其它人到桃林,哦不,就在河邊草地集合,那里開闊,適合賞月飲酒?!?/p>
蘇曲闌聽完,夸他道:“這個主意不錯!”說完,就轉(zhuǎn)身去聯(lián)絡(luò)眾人了。
蘇庭月快步來到書院廚房,此時廚房中空無一人,寂靜無聲。他一眼就看到放在架子上的幾大壇料酒,也顧不得許多,隨手裝起四壇,轉(zhuǎn)身便走,心中還暗自慶幸:雖不是美酒,但有酒總比沒有強(qiáng)。
等他來到河邊時,看到二十幾人分作幾堆站立在那低聲交談。蘇庭月目光掃視一圈,卻沒有發(fā)現(xiàn)寧洛畫的身影,便走向堂哥,疑惑地問道:“怎么不見寧少主?”
蘇曲闌還未開口,他身邊的瑯琊暉就怒氣沖沖地說道:“別提了!我跟你堂哥剛敲了幾下他的房門。他打開門,露出那張冷得凍死人的臉,我們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他說了一個字:‘滾!’然后我們就吃了閉門羹。我的鼻子差點(diǎn)被關(guān)的那扇門撞到!”
“那我再去叫下試試?!闭f完,不等蘇曲闌阻攔,蘇庭月急匆匆地轉(zhuǎn)身便走。
來到寧洛畫的房門前,蘇庭月敲了十幾下,沒人開門,便叫道:“寧少主,開門啊~”門內(nèi)突然傳來”砰叭”兩聲,似乎有什么東西掉到地上打碎了。
過了好一會兒,寧洛畫才開了門。蘇庭月還未看清他的身影,一股濃郁到了極致的桂花酒香撲面而來。
蘇庭月眼睛一亮:“原來寧少主你躲在房中喝桂花酒,也不叫我一起喝,你真不把我當(dāng)朋友!”說完,拉起寧洛畫的手,口中說道:“我可把你當(dāng)朋友的,獨(dú)樂樂不如眾樂樂,我們一起去拜月喝酒。”
寧洛畫盯著蘇庭月握著他的手,也不作掙扎,就這樣被拉著來到河邊。
在河邊,兩人和其他學(xué)生一起虔誠地拜完月。儀式結(jié)束,其他人都陸續(xù)起身,唯獨(dú)寧洛畫仍跪在地上,低著頭,一動不動。蘇庭月想拉他起來,卻被蘇曲闌攔住,蘇曲闌朝他搖搖頭,然后拉著他回到人群中。
這時,眾人才注意到蘇庭月帶來的酒壇,看上到面貼著的紅紙黑字,眾人皆哄笑起來?,樼饡煾切Φ蒙蠚獠唤酉職?,直不起身。他指著貼在酒壇上的紅紙黑字道:“庭月弟弟啊,讓我怎么說你,你可真行!把燒菜用的料酒都拿出來喝了?!?/p>
蘇庭月漲紅了臉,大聲反駁道:“有酒喝便不錯了,這還是我從廚房偷偷拿的,明早要是被廚工發(fā)現(xiàn),還不知道會不會受懲。再說了,你們儲物袋里誰還有好酒的,取出來讓我瞧瞧?”
眾人無言以對。入院已經(jīng)兩個多月,好酒之人存的酒早就已經(jīng)喝完,而不喜歡喝酒的自然也不會存酒。
蘇庭月隨手抓起其中一壇,拍掉酒蓋后,仰頭灌了一大口,大聲喊道:“妙??!可惜沒有小菜!”在一番取笑打鬧后,眾人皆輪流喝起料酒,氣氛漸漸熱鬧起來。
這時胥路塵從儲物袋中取出幾個小瓷瓶,大聲笑道:“小菜沒有,健體藥丸倒是有一些,你們要不要吃?”
眾人倒不疑胥路塵會害他們,紛紛接了一個藥丸配酒喝了下去。
蘇庭月沒有取,他天生怕吃藥。
酒終人散,原本跪地不起的寧洛畫也不知何時離開了。
回到蘇庭月的房間,蘇曲闌和蘇庭月相對而坐,蘇曲闌神情嚴(yán)肅,語重心長地說道:“堂弟,你知道有些仙家子弟如何在背后議論你的嗎?”
蘇庭月好奇地問:“議論我,我有什么好議論的?”
蘇曲闌道:“他們說你死皮賴臉,整日纏著寧洛畫。為此,我還和他們打了一架?!?/p>
蘇庭月恍然大悟:“原來前幾天你臉上的青紫是打架打的,你怎么還騙我說是摔的?”
蘇曲闌嘆了一口氣,道:“堂弟,你的關(guān)注點(diǎn)是不是錯了。我是擔(dān)心這些流言蜚語會影響到你!”
蘇庭月難得正經(jīng)地說道:“我知道,不過堂哥你難道忘記院規(guī):‘先君子,后隨心’我覺得我沒做錯什么,為什么會為其他無關(guān)之人說的話影響自己的本心?!?/p>
蘇曲闌沉思片刻:“也許你是對的,可是人言可畏……”
房間里,蘇庭月在床上滾來滾去,始終睡不著。堂哥的提醒、擔(dān)憂的話語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心煩意亂之下,他穿衣起床,走出居所,朝后山竹林走去。
一輪明月仍高掛當(dāng)空,如水般的清明月光照在竹林中,映襯得竹葉更加翠綠如玉。
蘇庭月一路前行,穿過迷霧,來到桃林,此時,滿樹的桃花依然點(diǎn)綴在樹枝上,沒有凋謝。
他隨意找了棵桃樹,倚樹粗壯的枝干坐下,伸手輕撫過身旁垂下枝頭上的桃花,忍不住吐槽道:“光開花不結(jié)果!想吃桃子都吃不到,不過花開得還是挺漂亮的?!?/p>
拿著剛才路過竹林時,他隨手采下一片竹葉,放到嘴邊,吹起思鄉(xiāng)曲來。曲調(diào)低沉暗啞,頗為凄涼。
突地,桃林深處,一聲嗚咽聲傳來,蘇庭月停下吹奏,問道:“誰在那里?”四周一片寂靜,無人回答。他想:哭泣的人肯定害怕被人看到,否則不會深夜來這里偷偷哭泣,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想到這,他輕輕嘆了口氣,緩緩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
“別走!”一道沙啞的聲音從身后不遠(yuǎn)處傳來,帶著幾分懇求。
“我不走!”蘇庭月連忙轉(zhuǎn)身,借著月光,他看清了走出來的人,“寧兄,是你啊!”
只見寧洛畫緩緩從陰暗處走出,月光灑在他身上,他眼睫毛上沾著的點(diǎn)點(diǎn)淚珠在月光的照射下熠熠發(fā)光。
蘇庭月看著寧洛畫,心中滿是疑惑,平時冷若冰霜的寧少主,怎么會躲在這里哭泣?
“寧兄怎么躲在這里哭?”話一問出,蘇庭月便后悔了,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
寧洛畫微微顫抖著嘴唇,哽咽道:“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p>
“啊?”蘇庭月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安慰。
“能陪我喝一杯酒嗎?”寧洛畫看著蘇庭月,低聲問道。
“哦,好啊~”蘇庭月連忙答應(yīng)。
兩人席地坐下,寧洛畫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壇酒遞給蘇庭月,蘇庭月一看,開心道:“沒想到寧兄你還藏著這種好酒!”正是他最喜歡的飛仙酒。
寧洛畫沒有說話,接連取出幾壇飛仙酒整齊地擺放在草地上。放完后,他隨手拿起其中一壇仰頭便喝,轉(zhuǎn)眼之間,一壇酒便已見了底。
蘇庭月看著寧洛畫這般喝酒,心中有些擔(dān)憂:“寧兄,寧兄!”
只見寧洛畫斜坐在草地上,背靠著桃樹,雙眼迷離、臉頰通紅,一臉醉態(tài)。
“寧兄啊寧兄,不要告訴我,你已經(jīng)醉了?!?/p>
寧洛畫對著他露出一臉傻笑。
“還真的醉了!”蘇庭月無語道:“寧兄啊寧兄,就你這一壇醉的酒量也敢叫我陪你喝,你干脆自己喝得了?!?/p>
第二天一早,晨光灑向桃林。蘇庭月靠著桃樹緩緩醒來,只覺腦袋昏沉,他搖了搖頭,只見四周早已無人,只剩下七八個空酒壇東倒西歪地在地上。
“這寧少主還真是過河拆橋啊,離開前都不叫醒我。”他嘟囔著想站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了身上蓋著的白色孤裘披風(fēng),不由的心中一暖。
蘇庭月匆匆趕到求索堂,在門口等候許久的蘇曲闌一見到蘇庭月就問道:“堂弟,你早上去哪了?”
蘇庭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哎,昨晚喝多了,醉倒在桃林睡了一夜。”
蘇曲闌皺起眉頭,滿臉關(guān)切:“昨天你不是回房了啊,怎么又到桃林去了?以后切勿再喝醉睡在外頭,容易著涼!”
“知道了,堂兄。”蘇庭月隨口敷衍道:“今天哪位先生上課?”
“不知?!?/p>
蘇庭月便知道是雜學(xué)課。
書院的雜學(xué)課從沒有固定先生,全憑院長隨機(jī)請人來授課,傳授的僅僅是請來的先生所遇到的各類情況的解決辦法,有時候方法雖然簡單,但卻極為實用。
以往請的人有老農(nóng)、茶館小二、武師等普通百姓,不知道這次請的是何人。不過他對雜學(xué)課極其喜歡,因此便急急進(jìn)入求索堂。
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蘇庭月看到寧洛畫已經(jīng)端坐在一旁,一襲白衣,面色沉著安靜,絲毫看不出昨晚哭過。配上旁邊窗外的一叢翠竹,人如其名,正是一幅歲月靜好的好畫。
蘇庭月看著寧洛畫,正想向他道謝披風(fēng)之事,突然發(fā)現(xiàn)寧洛畫的耳朵尖有些發(fā)紅,如同白雪染墨特別明顯,傾身向他,說道:“寧兄,你耳朵怎么紅了?”
寧洛畫一聽此言,冷冷瞪了下蘇庭月,說道:“熱的!”就轉(zhuǎn)過頭去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