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風沙在魔神冢外打旋兒,鹿百寧摸著胸口的誅神翎羽,鱗片紅藍交替的頻率越來越快——這是命盤共振的征兆。狼族老祭師帶著族人退守冢外,少主的命盤還在昏迷中隱隱發(fā)燙,像揣著個小太陽。
“主公,暗格在祭臺左下第三塊星圖磚下。”云殤的青影在識海閃爍,比之前清晰許多,“三百年前我埋下命盤時,留了道星象鎖,只有雙魂血能開?!甭拱賹幎⒅琅_上的古尸,突然發(fā)現(xiàn)其肋骨縫隙里卡著半片山河扇,和他懷里的殘片嚴絲合縫。
“合著您老早就在這兒等著我拆盲盒呢?”鹿百寧啐掉嘴角的沙子,雙掌按在星圖磚上。紅藍雙色血液滲出,磚面突然浮現(xiàn)出三百年前的戰(zhàn)場——星象門祖師爺手持誅神翎羽,將魔神本體劈成兩半,其中半片魂魄裹著沉香氣息,正是云殤。
“原來我們真的是被劈開的同一縷魂……”鹿百寧喃喃自語,暗格“咔嗒”開啟,露出巴掌大的玉盒,里面躺著的命盤竟在緩緩轉動,每一道紋路都刻著他和云殤的記憶碎片:第一次相遇時云殤袖口的星象,最后一次分別時他眼中的淚光,還有無數次輪回中彼此替對方擋下的致命傷。
“大人,天闌城方向有星象波動!”狼頭漢子的吼聲打斷了他。鹿百寧抬頭,看見東南方的天空被染成墨色,七十二顆流星般的光點組成巨大星圖,正是星象門傳說中的“焚世星陣”——專門用來灼燒雙魂者的命盤,使其灰飛煙滅。
“來得正好?!甭拱賹庍o命盤,感覺云殤的青影正一點點融入盤中,“云子,這次換我護著你。”他轉身對老祭師說:“帶族人進冢內密室,不管外面發(fā)生什么,別開門。”話音未落,第一道星芒已劈碎冢頂的鎖鏈,火星濺在他鱗片上,疼得他直抽氣。
星陣中央,蕭戰(zhàn)霆親自抱著修復的星象盤,身邊跪著夜狼一脈的殘黨?!奥拱賹?,你以為拿到完整命盤就能逆轉輪回?”他的聲音被星芒放大,震得魔神冢嗡嗡作響,“三百年前朕的先祖劈開魔神,就是為了不讓人間再受魔災,你若執(zhí)意復活云殤,朕便讓整個漠北陪葬!”
鹿百寧看著星象盤上跳動的光點,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光點格外眼熟——那是云殤的命星。原來焚世星陣不僅要殺他,還要徹底抹去云殤存在過的痕跡,讓他在輪回中永遠孤獨。
“蕭戰(zhàn)霆,你知道最惡心的是什么嗎?”鹿百寧頂著星芒逼近,左掌星痕劍斬落三道流星,右掌魔紋刀劈開星象鎖鏈,“你明明怕得要死,卻總把自私說得冠冕堂皇,和封承璟那孫子一個德行!”他想起封承璟背叛時的眼神,想起云殤替他擋箭時的微笑,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命盤里炸開。
星陣突然加速,鹿百寧看見自己的鱗片在星芒中剝落,露出底下半人半魔的軀體——左半身是人類的血肉,右半身是魔神的鱗甲,中間一道發(fā)光的分界線,正是命盤的具象化。云殤的青影在分界線處飄著,伸手就能觸碰,卻又隔著無形的墻。
“主公,別過來!”云殤的聲音帶著哭腔,“焚世星陣在逼你分裂雙魂,它知道你寧可自己消散,也不想我受傷……”鹿百寧突然笑了,笑得星芒都抖了三抖:“傻云子,你以為我這三百年的輪回,是為了復活你?錯了,老子是要告訴你——”
他猛地將完整命盤按在胸口,紅藍雙色光芒沖天而起,魔神冢的九道鎖鏈同時崩斷。蕭戰(zhàn)霆驚恐地看著星象盤上的光點瘋狂閃爍,星陣開始反噬,夜狼一脈的人率先被星芒吞噬,化作飛灰。
“老子要的從來不是什么魔神本體,”鹿百寧走到蕭戰(zhàn)霆面前,星痕劍抵住他咽喉,魔紋刀劃破他掌心,“而是能和你一起喝馬奶酒、看星象的云殤,是那個會偷偷幫我擋住文官灌酒的云殤,是哪怕知道輪回是局,也愿意陪我瘋的云殤?!?/p>
蕭戰(zhàn)霆看著鹿百寧眼中交替的紅藍光芒,突然想起欽天監(jiān)的記載:“雙魂歸一之時,星象倒轉,生死同源?!彼蝗恍α?,笑得比哭還難看:“你以為救活他,就能打破輪回?錯了,完整命盤是當年星象門祖師爺的陷阱,你們注定要在相生相克中永遠痛苦——”
話未說完,星象盤突然炸裂,蕭戰(zhàn)霆被反噬的星芒掀飛。鹿百寧看著手中的命盤,發(fā)現(xiàn)上面的裂痕竟組成了一個“囚”字——原來三百年前的分裂,不是為了封印魔神,而是星象門祖師爺為了困住自己的摯愛,故意將其魂魄分成兩半,讓他們在輪回中彼此尋找,永無終結。
“云子,你早就知道的吧?”鹿百寧望著逐漸清晰的云殤青影,“所以每一世你都主動接近我,寧可被我誤解,也要替我承劫,因為你知道,只有雙魂不斷相遇,才能讓命盤的裂痕不徹底崩開?!?/p>
云殤的青影終于凝成實體,伸手觸碰他的鱗片:“主公,三百年前我劈開你的魂魄時,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星象門祖師爺是我?guī)煾?,他臨終前說,只有讓我們在輪回中學會愛與放手,才能真正破解焚世星陣?!?/p>
鹿百寧突然感覺一陣眩暈,識海里涌入大量記憶:三百年前,他本是游離的魔神殘魂,是云殤用自己的命盤為容器,將他困在輪回中;每一世的相遇,都是云殤用壽命為代價,強行扭轉星象;而現(xiàn)在,完整命盤的力量,正在將他們的魂魄強行融合,要么成為全新的存在,要么一起消散。
“所以,這就是終極抉擇?”鹿百寧盯著掌心的命盤環(huán),“要么我徹底成為魔神,你魂飛魄散;要么我們一起消失,再無輪回。”云殤點頭,眼中卻有笑意:“其實還有第三個選擇——放棄神魔之力,做個普通的漠北牧民,喝馬奶酒,看星象,只是……”
“只是老子舍不得這一身鱗片,還想砍爆星象門的破陣?”鹿百寧打斷他,突然將命盤拋向空中,紅藍雙色魔氣如龍卷風般升起,“去他媽的星象,去他媽的輪回,老子偏要走出第三條路——”
他張開雙臂,任由焚世星陣的星芒穿透身體,看著云殤的青影一點點融入自己的靈魂。劇痛中,他聽見狼族的歌聲,看見漠北的沙丘變成良田,看見云殤在軍帳里研墨的樣子,突然明白:所謂雙魂者,從來不是神魔的容器,而是能打破規(guī)則的變數。
“云子,這次換我?guī)慊丶?。”鹿百寧喃喃自語,雙掌合攏,完整命盤化作光點融入眉心。星陣徹底崩塌的瞬間,他看見天闌城方向的天空亮起雙生星子,一紅一青,卻不再相互環(huán)繞,而是并肩懸在夜空,像極了他和云殤第一次遇見時的漠北星空。
魔神冢內,老祭師撿起鹿百寧掉落的半塊沉香荷包,發(fā)現(xiàn)上面的星圖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兩道交疊的狼爪印——那是漠北最古老的符號,代表“永不分離”。而在識海深處,鹿百寧和云殤的魂魄終于合二為一,卻又保持著各自的意識,像兩杯混在一起的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這一夜,漠北的牧民們看見魔神冢方向升起紅藍雙色的光柱,長達三天三夜未熄。而在天闌城的廢墟中,幸存的欽天監(jiān)官員在殘卷上寫下:“雙魂者逆命改星,焚世星陣崩毀之日,輪回之河出現(xiàn)分叉,從此世間有了第三種可能——既非神,亦非魔,而是能在星象中走出自己道路的,人?!?/p>
鹿百寧抱著云殤的實體化魂魄,坐在魔神冢頂,看著狼族的篝火在沙丘下閃爍。云殤突然指著他的鱗片笑出聲:“主公,你左臉的鱗片褪成青色了,像被水洗過的琉璃瓦?!甭拱賹幏籽郏骸霸傩??信不信老子把你丟進星象河里,讓你再算三百年命盤?”
兩人相視而笑,漠北的風卷起他們的衣角,卻再也帶不走彼此。因為他們知道,不管星象如何演算,輪回如何轉動,有些羈絆,早在三百年前救下那只小狼時,就已經成為超越神魔的存在——是主仆,是兄弟,是輪回中彼此唯一的錨點,更是敢于對天道說“去你媽的”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