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漠的沙暴像頭咆哮的魔獸,卷著滾燙的黃沙撲向梵天寺的金頂。沈無憂的星紋法袍獵獵作響,袖中十二柄兇劍的煞氣凝成護罩,將漫天沙礫擋在三尺外。蕭寒夜的冰魄在掌心流轉(zhuǎn),圣女袍上的月紋化作冰晶蝴蝶,輕輕點在沙粒上,竟讓滾燙的黃沙凝結(jié)成引路的冰磚。
“師兄,你看?!笔捄怪钢胺饺綦[若現(xiàn)的寺廟,金箔覆蓋的塔尖上,血月的倒影正在吞噬佛像的慈悲面容,“梵天寺的‘八部天龍陣’,每道佛光里都纏著域外天魔的氣息?!?/p>
沈無憂的九幽玄瞳驟然收縮。他看見寺廟外墻的梵文咒印下,藏著與凌無涯胸口相同的魔紋,每道磚縫里都滲著極細的血線,連成往生碑的紋路——這根本不是佛門凈地,而是用修士精血養(yǎng)了八百年的煞陣。星河劍突然發(fā)出低鳴,劍鞘上林清羽的劍靈虛影閃過,指向寺廟西側(cè)的偏門。
“從側(cè)門進?!鄙驘o憂反手扣住蕭寒夜的手腕,星紋與月紋在掌心交纏,“正門的羅漢陣是佛魔合璧,專門針對我的九幽玄瞳,側(cè)門的‘因果鏡’陣……”他頓了頓,想起陸瑤瑤殘魂說的“找清羽的轉(zhuǎn)世身”,“應該藏著鎖魂咒的破綻?!?/p>
偏門的青銅門環(huán)上盤著八臂修羅浮雕,沈無憂的指尖剛觸到門環(huán),浮雕突然睜開血眼,噴出夾雜著佛號的魔音。蕭寒夜立刻掐動冰訣,十二只冰蝶撲向浮雕的眼竅,沈無憂趁機將林清羽的劍靈碎片融入劍鞘,劍尖輕點門環(huán)——“星河十三式”第五式“星痕”,竟在佛魔音波中斬出條冰藍色的通道。
門內(nèi)是條螺旋向上的石階,墻壁上每隔十步就嵌著面銅鏡,鏡中倒映著沈無憂不同的人生:三百年前在青冥劍宗教陸瑤瑤練劍,七十年前在天誅城為蕭寒夜種玄冰蓮,還有……剛出生時被父母放在九幽寒淵邊的襁褓。沈無憂皺眉,這些記憶分明被他用無情道封了,怎么會出現(xiàn)在梵天寺的鏡陣里?
“別盯著鏡子!”蕭寒夜突然抱住他,冰魄之力護住他的識海,“這是‘照骨鏡’的變種,專吸修士的愧疚心魄——當年凌無涯就是用這招,讓梵天寺的羅漢們自愿修煉佛魔雙休。”
話音未落,最上方的銅鏡突然碎裂,凌無涯的魔身從中撲出,胸口的陰陽魚紋身比在天闕城時大了三倍,每片鱗甲上都刻著往生碑的禁術(shù)。他手中抓著個渾身是血的小沙彌,頸間紅繩上掛著半枚佛珠——正是林清羽的轉(zhuǎn)世身!
“沈無憂,你來得正好?!绷锜o涯的魔音混著佛號,小沙彌的眼睛被鎖魂咒染成純白,“看見這些鏡子了嗎?每一面都照著你斬過的情絲,你教陸瑤瑤的劍訣,你給蕭寒夜的冰魄,還有你扔在寒淵的半顆心……”他突然將小沙彌推向沈無憂,“現(xiàn)在,用他的血,祭你的無情道!”
沈無憂的瞳孔驟縮。小沙彌跌倒時露出的手腕上,三道劍傷疤痕與林清羽前世為他擋劫時的傷口一模一樣。星河劍不受控制地出鞘三寸,卻在劍尖即將觸到小沙彌時,被蕭寒夜的冰墻擋住。她看著他發(fā)紅的眼眶,輕聲道:“師兄,清羽的劍靈在劍鞘里,他的轉(zhuǎn)世身……需要你用‘劍心通明’喚醒?!?/p>
深吸口氣,沈無憂強行壓下七情翻涌。他記得大綱里說林清羽是轉(zhuǎn)世劍靈,前世為他的本命劍“星河”,鎖魂咒封印的不僅是記憶,還有劍靈與宿主的共鳴。于是他閉目凝神,將星河劍平放在掌心,用只有劍靈能聽見的聲音低喚:“清羽,還記得我們在青冥劍宗的試劍崖嗎?你總說我的‘星河十三式’缺了人情味,現(xiàn)在……”
劍鞘突然爆發(fā)出強光。小沙彌的眉心閃過一道劍痕,純白的眼睛里終于泛起焦距。他看著沈無憂,顫抖著伸手:“師兄……”話未說完,凌無涯的魔手已掐住他的脖子,鎖魂咒的黑紋順著他的手臂蔓延,竟在沈無憂的星紋上也映出陰影。
“不好!鎖魂咒連帶著生死契!”蕭寒夜的冰魄突然碎裂半枚,她胸前的月紋印記滲出鮮血,“凌無涯在用清羽的轉(zhuǎn)世身,吸你的七情之力!”
沈無憂只覺心口一痛,剛復蘇的七情竟有被抽離的跡象。他猛然睜眼,九幽玄瞳徹底化作血色,妖紋順著臉頰爬滿脖頸——這是《戮天九劫經(jīng)》里的“燃情劫”狀態(tài),用七情為燃料,短暫獲得超越境界的力量。星河劍發(fā)出龍吟,十二柄兇劍從天而降,在他背后組成“十二時辰殺戮劍陣”。
“凌無涯,你以為鎖魂咒能困我?”沈無憂的聲音帶著冰碴子,每說一個字,鬢角就白一分,“當年在九幽寒淵,我連自己的心魔都能斬,何況你這半吊子的佛魔雙身?”
劍陣發(fā)動的瞬間,整座梵天寺的銅鏡同時炸裂。沈無憂看見鏡中倒映的真相:八百年前,凌無涯身為渡劫圣僧,卻在鎮(zhèn)壓域外天魔時被魔種入侵,于是自斬修為躲進青冥劍宗,借陸瑤瑤的奪舍局吸收魔氣,只為讓佛魔雙身大成,進而打開九幽界與九重天闕的通道——這正是大綱中“九幽通天”計劃的核心。
“你想通了?”凌無涯的魔身突然分裂成兩半,佛身盤坐空中念經(jīng),魔身手持染血的降魔杵撲來,“可惜太晚了!梵天寺的地底下,埋著三百座往生碑,每座都刻著你的罪狀,只要集齊……”
話沒說完,沈無憂的十二柄兇劍已釘住佛魔雙身的要害。他趁機用星河劍挑開小沙彌頸間的佛珠,林清羽的劍靈虛影終于完全顯現(xiàn),附在轉(zhuǎn)世身身上:“師兄,藏經(jīng)閣最頂層……有照骨鏡,能看見九重天闕的陰謀!”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裂開,三百座往生碑破土而出,碑文上的血字如活物般爬向沈無憂。蕭寒夜立刻催動冰魄,在他周圍筑起七十二層冰墻,卻看見往生碑上的文字,正是十六章里困住心魔的鎖鏈咒文。沈無憂突然想起天機閣老叟的話,“眼淚是淬火”,于是咬破舌尖,將血滴在星河劍上——
“無情道,不是斬情,是承情!”
劍光閃過,往生碑應聲而斷。沈無憂趁機抓住蕭寒夜和林清羽,踏劍沖上藏經(jīng)閣頂層。眼前的照骨鏡足有三丈高,鏡面倒映著九重天闕的云海,云層中漂浮著三十六座青銅巨殿,每座殿頂都懸著與沈念相同的嬰孩虛影,嬰孩掌心的星紋正在吸收血月之力。
“那是……九重天闕的大佬們?”蕭寒夜指著鏡中模糊的身影,他們身著與凌無涯相同的佛魔雙身服飾,“他們在用沈念的七情,煉制滅世劍體?”
沈無憂點頭,指尖撫過照骨鏡邊緣的紋路,發(fā)現(xiàn)正是“九幽通天”計劃的陣圖。鏡中突然閃過畫面:血月里的沈念睜開眼,眼底不再是九幽玄瞳,而是域外天魔的六芒星,陸瑤瑤的魅妖殘魂跪在他面前,嬰孩口中竟念著青冥劍宗的“劍心通明”總綱——原來從一開始,九重天闕就打算用他的七情、蕭寒夜的九陰絕脈、還有陸瑤瑤的魅妖軀體,煉成能貫通九幽與仙界的劍體。
“師兄,鏡子里的天誅城!”蕭寒夜突然驚呼。鏡中北域方向,天誅城的護城大陣正在崩解,三千冰傀倒在玄冰蓮池邊,池水里倒映著血月的影子——那是他們的家,正在被九重天闕的勢力侵蝕。
凌無涯的魔身突然從鏡中沖出,手中握著染血的往生碑殘卷:“沈無憂,你以為破了梵天寺就能阻止計劃?九重天闕的‘血月煉體’已經(jīng)開始,你的兒子……”他突然看向照骨鏡,鏡中沈念的指尖正劃過一道冰裂紋,與沈無憂掌心的紋路一模一樣,“正在替你承受無情九劫境的全部情劫!”
沈無憂只覺一陣眩暈,陰陽輪回佩突然發(fā)出蜂鳴,提示他逆轉(zhuǎn)時空的力量只剩最后一次。他看著鏡中九重天闕的青銅巨殿,終于明白為何凌無涯的佛魔雙身能修煉成功——原來上三宗本就是九重天闕的棋子,青冥劍宗的護宗大陣、梵天寺的往生碑、玄陰閣的魔功,都是為了“九幽通天”計劃鋪路。
“清羽,你守著蕭寒夜。”沈無憂將輪回佩塞給林清羽,星河劍在手中挽出劍花,“我去鏡中斬了他們的陣眼。”
蕭寒夜立刻抓住他的手腕:“不行!照骨鏡是時空裂隙,你進去就再也回不來了!”她眼中泛起淚光,胸口的冰魄印記亮如白晝,“別忘了,我們還有沈念,還有未開的往生舟,還有……”
話沒說完,照骨鏡突然爆發(fā)出強光,鏡中九重天闕的大佬們齊齊轉(zhuǎn)頭,目光穿過鏡面落在沈無憂身上。其中一人抬手,沈念的嬰孩虛影突然噴出鮮血,鏡外的沈無憂胸口同時劇痛——這是跨時空的煉體共鳴。
“沒得選了?!鄙驘o憂低頭吻去蕭寒夜的眼淚,這是他三百年來說第一次主動觸碰,“你忘了嗎?無情九劫境的‘斷塵境’,需要斬的第一情劫,就是‘悔’。當年我悔不該封情,現(xiàn)在……”他握緊星河劍,劍身上浮現(xiàn)出與沈念相同的星紋,“我要親自接回兒子,哪怕九重天闕是刀山火海。”
林清羽突然將劍靈之力全部注入星河劍,劍鞘上的“星河十三式”刻痕化作實質(zhì):“師兄,當年你創(chuàng)這劍訣時,說過‘星河流轉(zhuǎn),因果不昧’,現(xiàn)在就讓這劍,替我們劈開九重天闕的虛妄!”
蕭寒夜咬牙,取出最后半枚冰魄融入沈無憂的星紋:“我在幽冥殿等你,帶著沈念一起?!彼赶蜱R中隱約可見的幽冥殿遺址,那里正升起一輪冰月,與血月遙相輝映,“記住,你的無情劍骨,是用我的每世遺骨煉成,所以你若死了,我就毀了這副骨,讓九重天闕永遠得不到劍體。”
沈無憂笑了,這是三百年來說第一次真心的笑。他轉(zhuǎn)身踏向照骨鏡,十二柄兇劍自動排列成陣,劍尖所指,鏡面上的九重天闕云海竟被劈開條裂縫。臨跨入前,他回頭看了眼蕭寒夜,她的圣女袍在鏡光中化作九幽界主的華服,背后浮現(xiàn)出與沈念相同的星紋——原來她的真實身份,才是“九幽通天”計劃的最后鑰匙。
“等我。”沈無憂輕聲道,身影沒入鏡中。照骨鏡突然碎裂,無數(shù)鏡片飛向西漠各地,每片都映著九重天闕的一角。蕭寒夜撿起一片鏡片,看見沈無憂正在鏡中與青銅殿的大佬們戰(zhàn)斗,他的星紋法袍已被血浸透,卻仍護著懷中的嬰孩——那是他們的兒子,沈念。
“清羽,我們?nèi)ビ内さ?。”蕭寒夜握緊冰魄,月紋印記化作翅膀,“九重天闕想要劍體,就得先過我這關(guān)。別忘了,我不僅是幽冥殿圣女,更是……”她望向逐漸顯形的九幽界大門,“九幽界主的女兒,他們偷走的界主之位,該還回來了?!?/p>
林清羽點頭,劍靈之力化作長劍:“師兄在九重天闕斬陣眼,我們就在九幽界破他們的根基。當年他為了救我們封了七情,現(xiàn)在該我們替他,斬了這因果的線頭?!?/p>
風沙漸息,梵天寺的金頂在夕陽下泛著血色。沈無憂留下的劍痕直通照骨鏡遺址,仿佛在訴說著:這一次,不再是被命運推著走的棋子,而是執(zhí)劍斬破虛妄的棋手,哪怕前路是九重天闕的陰謀,是域外天魔的深淵,他也要帶著七情復蘇的心跳,走出屬于自己的無情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