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百無聊賴地蹲在地上,手指戳著那只裝有血河界主分魂的黑布袋,沒個正形地嘟囔:要不把這玩意兒拿去燉湯喝?說不定還能補補。
布袋里瞬間傳出一陣怒喝,伴著劇烈扭動:放肆,本座……
啪。蘇挽弦一腳狠狠踩上去,眼神一厲,冷聲道:給我閉嘴。
彼時,沈長淵正全神貫注地修補長生殿的封魔大陣,聽聞動靜,回頭說道:三日后的子時,血河界主會強行開啟兩界通道。他一邊說著,指尖不停歇地向陣法注入赤金靈力,神情凝重得仿佛壓著千鈞重?fù)?dān),咱們必須在通道開啟前,找到鎮(zhèn)壓魔種的辦法。
南宮羽手里把玩著古樸銅鏡,挑眉問道:李妙然當(dāng)年是怎么封印的?
沈長淵聲音平靜,可那平靜之下,藏著難以掩飾的沉痛:以身殉道。她將自身魂魄融入封魔大陣,才勉強鎮(zhèn)壓住魔種。
蘇挽弦猛地站起身,斬釘截鐵:不行。肯定還有別的法子。她緊緊盯著沈長淵,目光灼灼似火,你不許學(xué)李妙然。
沈長淵指尖一頓,琥珀色的眼眸中泛起一絲笑意:誰說我要學(xué)她?我在找這陣法的破綻。血河界主能侵蝕封魔陣三千年,說明這陣法本就有缺陷。說著,他指向陣法核心處。
南宮羽趕忙湊上前,仔細(xì)端詳,突然道:等等,這兒是不是少了什么?他指著陣法邊緣一處極細(xì)微的凹槽。
沈長淵眸光一凝,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里本該有一枚定界珠。
定界珠?云挽歌微微蹙眉,面露疑惑,就是傳說中能穩(wěn)固一方天地的至寶?
沈長淵點頭,陷入思索:李妙然當(dāng)年應(yīng)是以定界珠作為陣眼,只是后來被人取走了。
蘇挽弦瞇起眼睛,目光銳利如鷹:誰取走的?
我猜……南宮羽干笑兩聲,神色有些尷尬,或許是偷天閣的某位前輩?
眾人的目光瞬間如利箭般齊刷刷射向他。
喂喂,別這么看著我呀。南宮羽趕忙舉手投降,我也是剛想起來,偷天閣藏寶庫里好像有這么個珠子……
那還等什么?蘇挽弦一把揪住他衣領(lǐng),急切道,帶路。
眾人來到偷天閣總舵的藏寶洞。
顧玄舟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法寶,不禁咋舌:你們偷天閣……這是把整個修仙界都搬空了吧?
南宮羽得意地昂起頭,滿臉驕傲:小意思,這都是基本操作。說罷,一頭扎進(jìn)寶物堆翻找起來。
好半晌,他才掏出一枚灰撲撲的珠子,揚了揚:喏,就這個。
蘇挽弦狐疑地接過,滿臉嫌棄:你確定?這玩意兒看著就像地攤上三個銅板買來的假貨。
愛信不信。南宮羽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當(dāng)年祖師爺為了偷它,差點被李妙然一劍劈死。
沈長淵接過珠子,指尖閃過一抹赤芒。剎那間,那灰撲撲的表層簌簌脫落,露出內(nèi)里璀璨如浩瀚星空般的本質(zhì),他肯定道:確實是定界珠。
蘇璃突然指著珠子核心,驚訝道:那里頭是不是有個人影?
眾人趕忙湊近,只見珠子里蜷縮著一個模糊的女子虛影。
李妙然的一縷殘魂?云挽歌忍不住驚呼。
沈長淵神色復(fù)雜,低聲道:她竟將部分魂魄封在珠子里……
那現(xiàn)在咋辦?把珠子放回去,她會不會復(fù)活?蘇挽弦皺眉,一臉擔(dān)憂。
沈長淵搖搖頭,目光沉穩(wěn):不會,但它能補全封魔陣。
南宮羽突然舉起手,一臉神秘:我有個問題,血河界主三日后才來,咱們?yōu)樯恫幌劝l(fā)制人?
怎么制?難道殺到域外去?蘇璃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
沒錯。南宮羽得意地掏出一卷竹簡晃了晃,偷天閣古籍記載,定界珠能短暫打開逆行通道。咱們提前殺過去,打他個措手不及。
沈長淵眸光一凜,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蘇挽弦和沈長淵對視一眼,而后同時開口:
可行。
不行。
眾人頓時面面相覷。
沈長淵伸手按住蘇挽弦肩膀,神色憂慮:太危險了。血河界是對方主場,咱們……
主場又怎樣?姑奶奶拆的就是主場。蘇挽弦一把甩開他的手,氣勢洶洶。
丫頭……
少廢話。要么一起上,要么我自己去。蘇挽弦眼神堅定,一把搶過定界珠。
沈長淵沉默片刻,突然輕笑一聲:好。說罷,指尖在定界珠上輕點,珠子懸浮半空,投射出一幅星圖,他指著一處道:血河界坐標(biāo)在此。
南宮羽湊過來看,驚訝道:等等,這位置難道是……
往生海底,三界交匯處。沈長淵點頭,神色凝重。
蘇挽弦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還等什么?走啊。
等等。沈長淵趕忙拉住她,一臉認(rèn)真,得準(zhǔn)備三件事。說著豎起三根手指:第一,重?zé)捑畔銮?,讓它能承受界域穿梭;第二,尋能抵御血河侵蝕的法寶;第三……他看向南宮羽,目光銳利如刀,你到底是什么人?
空氣瞬間凝固。
南宮羽眨眨眼,一臉無辜:偷天閣主啊。
不對。你知道得太多了。沈長淵目光如劍,緊緊盯著他。
南宮羽與他對視片刻,無奈嘆氣:好吧。緩緩撕下臉上人皮面具,露出一張俊美到近乎妖異的臉,重新認(rèn)識一下,李無憂,李妙然的……親弟弟。
李妙然的弟弟?蘇璃手中藥囊啪嗒掉落,滿臉震驚,那你豈不是……
三千多歲的老妖怪。蘇挽弦接口,上下打量著李無憂,保養(yǎng)得還不錯嘛。
李無憂翻了個白眼:我們李家血脈特殊,壽元悠長不行啊?
沈長淵的赤霄劍已然抵在他咽喉,冷冷道:為何隱瞞身份?
喂喂。我要是早說自己是李妙然弟弟,你們敢信嗎?李無憂趕忙舉起雙手,一臉無奈。
劍尖紋絲未動。
好吧好吧。他又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枚玉簡,神色嚴(yán)肅,我在查姐姐真正的死因。她當(dāng)年根本不是自愿殉道,而是遭人設(shè)計。
玉簡投影出一段畫面:李妙然正專心修補封魔陣,突然被一道黑影偷襲。重傷之際,她將一縷殘魂封入定界珠……
黑影轉(zhuǎn)身剎那,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那張臉,竟是年輕時的沈驚鴻。
兄長……沈長淵握劍的手微微顫抖,眼中滿是震驚與痛苦。
蘇挽弦突然拍案而起,怒喝道:所以血河界主早就謀劃這一切了?
沒錯。他們需要純陽道體和九霄琴主同時獻(xiàn)祭,才能完全打開兩界通道。李無憂收起玉簡,神色凝重,指向蘇挽弦和沈長淵,就是你們倆。
大殿內(nèi)一片死寂。
有意思。姑奶奶的命,也是他們能覬覦的?蘇挽弦突然冷笑,眼中滿是不屑。
沈長淵收劍入鞘,沉聲道:說說計劃。
三日后,往生海底。
定界珠懸浮眾人頭頂,撐開一個透明氣泡。深海巨大壓力讓氣泡不斷發(fā)出咔咔聲響,蘇璃緊張地抱緊藥囊:這玩意兒不會突然碎了吧?
放心。正宗李妙然出品,保質(zhì)期三千年。李無憂一邊檢查銅鏡,一邊說道。
前方出現(xiàn)一道巨大海底裂縫,赤紅巖漿如血管般在裂縫中肆意流淌。沈長淵停下腳步:到了。
裂縫中央,懸浮著一扇半透明血色門扉,門上鎖鏈已斷裂大半。
比想象中還糟。鎖靈鏈只剩三成了。云挽歌指尖結(jié)霜,神色凝重。
顧玄舟的碧龍簫泛起青光:現(xiàn)在怎么辦?
按計劃。我和丫頭主攻,你們負(fù)責(zé)切斷門扉與現(xiàn)世聯(lián)系。沈長淵取出赤霄劍,目光堅定。
蘇挽弦正給九霄琴纏特制琴弦——用李無憂提供的天蠶絲混合沈長淵劍意煉制。她試了試音:妥了。
李無憂突然掏出一堆瓶瓶罐罐,滿臉得意:來來來,臨戰(zhàn)加餐。
這是什么?
含笑半步癲終極無敵版。吃了能暫時擁有天音鏡實力,副作用嘛……
變傻子?蘇璃接話。
不,會隨機變成動物十二個時辰。
眾人:……
蘇挽弦抓起一瓶就灌:總比死了強。
藥水入喉,她周身爆發(fā)出赤金光芒。九霄琴仿佛受到感應(yīng),自主懸浮,琴腹豎瞳完全睜開,十三根琴弦繃直如劍。
爽。沈長淵,比比誰殺得多?她只感覺靈力在經(jīng)脈里如洶涌浪潮般沸騰,看向沈長淵,挑釁道。
沈長淵也服下藥水,赤霄劍發(fā)出龍吟般劍鳴,嘴角微微上揚:賭什么?
誰輸了就……
話未說完,血色門扉突然劇烈震動。
不好。他們提前發(fā)動了。李無憂臉色大變。
門扉轟然洞開,滔天血浪洶涌噴出。血浪中浮現(xiàn)無數(shù)猙獰魔物,為首的正是血河界主——此次是完整真身。
歡迎。本座等這一刻,已等了整整三千年。界主紅發(fā)飛舞,金瞳如炬。
蘇挽弦二話不說,將九霄琴一橫:第七式,碎星。
音波化作流星雨砸向魔群,瞬間清出一片真空地帶。與此同時,沈長淵出手,赤霄劍斬出千丈劍芒,如閃電直取界主咽喉。
雕蟲小技。界主輕笑,隨手拍散劍芒,在這里,本座就是天……嗯?他突然察覺不對,那些被殺死的魔物竟未重生。
驚喜嗎?往生鏡仿品的真正作用——切斷你們與血河的聯(lián)系。李無憂得意地晃著銅鏡。
界主臉色驟變,怒喝:找死。他雙手迅速結(jié)印,整片血海沸騰,無數(shù)粗壯觸手從海底伸出,每根都長滿尖銳倒刺。
現(xiàn)在。沈長淵一聲厲喝。
顧玄舟和云挽歌立刻啟動提前布置的陣法,碧龍簫與冰琴合奏,瞬間凍結(jié)大半觸手。蘇璃趁機撒出改良版毒丹,將魔物群炸得七零八落。
蘇挽弦和沈長淵直逼界主。兩人靈力交融,九霄琴與赤霄劍合二為一——
第八式,天誅。
一道赤金光柱貫通天地,界主倉促凝聚的血盾如紙糊般破碎。他身形暴退千丈,金瞳中首次露出驚懼:你們……
還沒完呢。蘇挽弦突然掰斷一根琴弦,大聲喝道:第九式……
沈長淵同時折劍:……誅仙。
斷弦與斷劍在空中交織,化作一道樸實無華卻蘊含恐怖力量的赤芒。界主瘋狂召喚血河抵擋,赤芒卻如入無人之境,徑直穿透他胸膛。
不可能……下界螻蟻怎么可能……界主低頭看著胸口血洞,滿臉難以置信。
因為這不是靈力,是道則。沈長淵咳著血艱難說道。
界主身軀開始崩潰,血色門扉也隨之崩塌。就在眾人剛要松口氣時,異變陡生——
小心。李無憂突然飛身撲向蘇挽弦。
一道黑影從崩潰門扉中如閃電射出,正是沈驚鴻殘留的執(zhí)念,瞬間沒入沈長淵體內(nèi)。他頓時雙膝一軟,跪倒在地,周身迅速魔化。
沈長淵。蘇挽弦驚呼,想沖過去拉他,卻被暴走靈力狠狠掀飛。
李無憂死死按住她:別過去。他在被奪舍。
沈長淵身體在赤金與漆黑間不停轉(zhuǎn)換,表情痛苦扭曲。蘇挽弦奮力掙開李無憂,不顧一切沖過去,緊緊抱住他:醒醒。你說過要回來跟我算賬的。
魔氣順著接觸處蔓延到她身上,劇痛讓蘇挽弦眼前陣陣發(fā)黑,但她死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緊,咬牙切齒道:王八蛋……你敢入魔……我就……天天往你茶里……下藥……
一滴滾燙的淚砸在沈長淵臉上。
魔化驟然停滯。
……丫頭。你……下藥……太狠了……一道沙啞聲音響起。
赤金光芒陡然暴漲,徹底驅(qū)散魔氣。沈長淵虛弱地睜開雙眼,對上蘇挽弦通紅的眼眶。
……我回來了。
海底突然劇烈震動,崩潰門扉處出現(xiàn)恐怖空間亂流。李無憂大喊:快走。這里要塌了。
眾人趕忙沖向定界珠撐起的通道。蘇挽弦扶著沈長淵落在最后,眼看亂流就要追上。
接著。李無憂突然甩出銅鏡。
鏡光暫時擋住亂流,眾人險之又險地沖回現(xiàn)世。剛落地,便聽到咔嚓一聲,定界珠碎了。
李無憂手疾眼快接住碎片中的女子虛影,輕聲喚道:姐……
虛影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化作點點光芒消散。
海面恢復(fù)平靜,仿佛一切都未發(fā)生。只有眾人身上深淺不一的傷痕,證明著剛才惡戰(zhàn)并非幻覺。
蘇挽弦癱坐在沙灘上,伸手戳了戳身邊的沈長淵:喂,還活著嗎?
嗯。
賭約還算數(shù)嗎?
……你殺了多少?
三百六十五。
我三百六十四。你想要什么?沈長淵轉(zhuǎn)頭看向她。
蘇挽弦咧嘴一笑:先欠著。
朝陽緩緩躍出海面,金色光輝將兩人身影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