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絲終于開始灑落,混雜著丘陵間尚未散去的血腥氣。
兩個被俘的匈奴斥候癱軟在地,看著周圍那些沉默佇立的系統(tǒng)弓兵,眼神里只剩下純粹的恐懼。
這些“漢軍”士兵,仿佛沒有生命的石雕,連呼吸都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規(guī)律感。
劉程走到他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
“圣物,是什么?”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鐵錘敲擊在心上。
一個斥候身體抖得更厲害,另一個則死死咬著嘴唇,眼神在恐懼與某種堅守之間掙扎。
劉程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站著,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袍,帶來徹骨的寒意。
山坡上的弓兵們一動不動,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壓迫。
終于,那個咬嘴唇的斥候崩潰了。
“是……是祭祀用的白狼皮卷!”他的聲音帶著哭腔,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
白狼皮卷?
劉程腦海里瞬間閃過拓跋秀身上搜到的那卷獸皮書。
《白狼歌》殘卷。
系統(tǒng)提示過,那是匈奴古籍,記載失落的祭祀與戰(zhàn)歌。
“她偷了你們的白狼皮卷?”劉程問,語氣平靜得像在詢問天氣。
“不是偷!”另一個斥候似乎恢復(fù)了一點力氣,辯解道:“是……是右賢王要將皮卷獻給趙王石虎,拓跋秀她……她不同意,她說那是我們拓跋氏的圣物,不能給外人!”
他抬起頭,看向劉程,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她是帶著皮卷逃走的,右賢王震怒,才派我們追捕。”
原來如此。
劉程心中了然。
這不僅是羯人與鐵弗部的沖突,還牽扯到了匈奴漢趙內(nèi)部,以及拓跋氏的傳統(tǒng)與權(quán)力斗爭。
拓跋秀并非單純的被追殺,她是在反抗。
而她反抗的對象,是她的直屬上級,匈奴右賢王。
甚至可能牽扯到石虎這個暴君。
劉程的目光落在兩個斥候身上,又看了看遠處河谷入口處那些倒斃的馬匹和尸體。
這些斥候,是為右賢王賣命的。
殺了他們,就等于直接向右賢王宣戰(zhàn)。
放了他們?
那更是笑話,消息一旦傳出去,必然引來更大的麻煩。
雨勢漸大,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發(fā)出噼啪的響聲。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被雨水沖淡,取而代之的是泥土和草木的濕潤氣息。
劉程看著遠方黑沉沉的天際線。
生存的壓力,從來不是來自于單一方向。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
“你們右賢王的大部隊,現(xiàn)在何處?”劉程再次開口。
“在……在常山郡方向。”咬嘴唇的斥候搶先回答,似乎希望以此換取一線生機。
“圍剿羯奴殘部?”劉程重復(fù)著之前斥候喊話的內(nèi)容。
“是……是的?!?/p>
劉程心中冷笑。
圍剿羯奴殘部?
恐怕是在攻城掠地,擴充勢力吧。
石虎的羯趙,劉淵的漢趙,這些胡族政權(quán),哪個不是以掠奪為生。
這片土地上,弱肉強食是唯一的法則。
“你們追到這里,是根據(jù)什么線索?”劉程問。
“根據(jù)……根據(jù)馬蹄印和沿途的標(biāo)記?!背夂蛐⌒囊硪淼鼗卮穑桓矣薪z毫隱瞞。
“拓跋秀很謹(jǐn)慎,一路上都在盡量消除痕跡,但……但她的馬隊人數(shù)不少,總會有疏漏。”
劉程心想,幸虧自己這邊有系統(tǒng)士兵,行進和戰(zhàn)斗幾乎不留痕跡。
“你們對拓跋秀了解多少?”
“她……她是拓跋酋首的女兒,性子烈,騎術(shù)好,是部族里有名的勇士?!?/p>
“勇士?”劉程看向河谷方向,那里是他系統(tǒng)士兵屠戮五十余名鐵弗騎兵的地方。
如果拓跋秀是勇士,那他的系統(tǒng)士兵又是什么?
殺戮機器?
想到這里,劉程的眼神更加冰冷。
“你們右賢王的目標(biāo),只是白狼皮卷,還是拓跋秀本人?”
“都有。”斥候回答,“皮卷是圣物,必須奪回。拓跋秀是叛逆,必須抓回去處置?!?/p>
“活捉,還是……?”
“最好是活捉,右賢王……右賢王對她有些不同?!?/p>
有些不同?
劉程眉頭微不可察地一挑。
看來這位“叛逆公主”身上,還有不少故事。
這些信息,無疑增加了拓跋秀的價值。
她不再只是一個簡單的俘虜,而是一張能攪動并代局勢的牌。
雨越下越大,天空被鉛灰色徹底籠罩。
遠處的營地方向,依稀能看到火把的光亮,那是晉人輔助兵在呂泰的指揮下,緊張地加固著籬笆墻。
那道由巨大原木構(gòu)成的籬笆墻,在雨幕中顯得格外堅固,如同農(nóng)耕文明在亂世中豎起的脊梁。
它不僅僅是物理上的防御,更是一種精神上的象征,是劉程帶給這些流離失所的晉人的安全感具象化。
然而,這種安全感,在系統(tǒng)的規(guī)則面前,卻顯得有些脆弱。
“木材異常:系統(tǒng)存儲的木材出現(xiàn)神秘消失?!?/p>
劉程腦海中再次閃過田朔匯報時的系統(tǒng)提示。
這不是第一次。
最近幾天,系統(tǒng)倉庫里的木材總是在不經(jīng)意間減少,而且沒有任何消耗記錄。
就像有什么東西,在暗中吞噬著他的資源。
是系統(tǒng)不穩(wěn)定?
還是……有新的隱藏功能或敵人?
他看向那兩名匈奴斥候。
他們能知道木材消失的事情嗎?
顯然不可能。
這更像是系統(tǒng)本身的某種問題,或者與這個時代某種未知的力量有關(guān)。
“把他們帶回去?!眲⒊虒ι磉叺墓犻L下令。
“嚴(yán)加看管,不許任何人接觸,尤其是拓跋秀?!?/p>
“諾。”弓兵隊長冷漠地應(yīng)道,示意兩名弓兵上前押解斥候。
兩名匈奴斥候如釋重負(fù),又像是墜入了新的深淵。
他們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么,但至少暫時保住了性命。
劉程沒有立刻返回營地。
他站在緩坡上,任由雨水打濕全身。
冰冷的雨滴,讓他混亂的思緒逐漸清晰。
匈奴右賢王的追兵,羯人的威脅,系統(tǒng)的不穩(wěn)定,神秘消失的木材,以及這個意外得來的鐵弗公主……
所有的線索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他牢牢困住。
他需要更多的資源,更多的人口,更強的力量。
但系統(tǒng)的限制就像一道道枷鎖,死死地束縛著他。
“1系統(tǒng)士兵=10晉人士兵(戰(zhàn)力換算比)?!?/p>
“500系統(tǒng)上限=5000晉人士兵潛力?!?/p>
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腦海中回響。
系統(tǒng)的設(shè)定,似乎更傾向于讓他組建一支由晉人構(gòu)成的軍隊,而系統(tǒng)士兵更像是核心骨干或特殊單位。
但訓(xùn)練晉人士兵需要黃金,而且效率低下。
黃金,黃金,還是黃金。
這是他目前最緊缺的資源。
系統(tǒng)稅收微薄,晉人生產(chǎn)力低下,唯一的黃金來源似乎只有……
掠奪。
或者,利用手里的籌碼。
拓跋秀。
她不僅是鐵弗部的公主,還牽扯到匈奴漢趙,甚至可能與代國拓跋氏有聯(lián)系。
她口中的“圣物”白狼皮卷,又隱藏著什么秘密?
劉程的目光變得幽深。
他必須在這亂世中找到一條活路,不惜一切代價。
即使這意味著要將仇恨和殺戮,變成生存的常態(tài)。
即使這意味著,要將那些曾經(jīng)的“兩腳羊”,變成和他一樣嗜血的戰(zhàn)士。
“主公!”
遠處傳來呂泰焦急的聲音。
“營地外圍,發(fā)現(xiàn)可疑蹤跡!”
劉程猛地轉(zhuǎn)過身,看向營地方向。
雨幕中,火把的光亮像是鬼火般跳躍。
他什么也看不清,但心中卻猛地繃緊。
來了。
不是匈奴右賢王的斥候,是另一撥人。
難道是之前逃走的鐵弗部殘兵?
或者……是羯人?
【系統(tǒng)提示:檢測到大量敵對單位快速接近!】
【數(shù)量:約150】
【類型:輕騎兵為主,混雜少量步兵】
【狀態(tài):突襲,士氣高昂】
【警告:本次襲擊可能伴隨特殊戰(zhàn)術(shù),請宿主謹(jǐn)慎應(yīng)對!】
突襲!而且是大量敵對單位!
劉程瞳孔驟縮。
一百五十!
這幾乎是他系統(tǒng)士兵數(shù)量的三分之一!
而且,對方是騎兵為主,速度極快。
特殊戰(zhàn)術(shù)?
他腦海中瞬間閃過游牧民族最擅長的夜間突襲和火攻。
木結(jié)構(gòu)的籬笆墻!
這是最大的隱患!
“快!回營!”劉程厲聲喝道。
他不再猶豫,帶著五十名系統(tǒng)弓兵,冒著傾盆大雨,朝著營地狂奔而去。
雨水模糊了視線,沖刷著地面的痕跡。
但空氣中,卻彌漫開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那是一種混雜著馬匹汗味、皮革腥氣和……火油味道的混合物。
他們,是要燒掉他的營地!
劉程的心沉到了谷底。
一場真正的生死考驗,在深夜的雨幕中,悄然拉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