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亮攥著黑色百格子傘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傘骨在小雨中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
這把傘跟隨他多年,傘面早已磨得發(fā)舊,邊角處還沾著去年深秋爬山時的枯葉碎屑。
板栗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發(fā)亮,倒映著路燈昏黃的光暈。
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與腐朽樹葉混合的氣息,遠處偶爾傳來車輛駛過積水路面的濺水聲。
街道旁的老槐樹在風中沙沙作響,樹影婆娑,仿佛無數(shù)只手在黑暗中揮舞。
他數(shù)著臺階上潮濕的苔蘚,三格,五格,當?shù)谄吒衽_階的裂縫在眼前浮現(xiàn)時,
熟悉的鐵銹味混著雨水撲面而來。這是他每天下班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
這條古老的街道承載著他童年的回憶,只是隨著歲月流逝,曾經(jīng)熱鬧的街區(qū)變得愈發(fā)冷清,
如今每到夜晚,街道上鮮少見到行人。偶爾有幾只野貓從角落里竄出,發(fā)出凄厲的叫聲,
為這寂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詭異。鑰匙剛插進鎖孔的瞬間,身后傳來壓抑的啜泣聲。
陳明亮的手指猛地一顫,金屬鑰匙在鎖孔里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他轉身時,
傘尖在石板路上劃出半道弧線,對面臺階上蹲著的小女孩正用手背狠狠揉眼睛,
發(fā)白的粉色短袖T恤沾滿泥點,深藍色牛仔短褲卷到膝蓋,
露出的小腿上爬著幾道新鮮的擦傷。小女孩的模樣透著說不出的古怪,她的衣服不僅臟污,
還顯得十分不合身,松松垮垮地掛在身上,仿佛是臨時找來的。她的頭發(fā)亂糟糟的,
幾縷發(fā)絲黏在臉頰上,發(fā)絲間還夾雜著細小的草屑和泥土。仔細看去,
她的頭發(fā)里似乎還有一些暗紅色的斑點,像是干涸的血跡。她的眼神空洞而冰冷,
與她稚嫩的臉龐形成強烈反差,仿佛根本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孩子。"是小學生嗎?
這個點了應該已經(jīng)被家人接回家了,而且也沒背書包。"陳明亮壓低聲音,
傘面無意識地傾斜過去。小女孩抬起頭的剎那,他注意到那雙眼睛——黑得像深夜的潭水,
眼尾卻泛著不正常的青灰,像是被人用指腹狠狠按揉過。她的眼神空洞而冰冷,
與她稚嫩的臉龐形成強烈反差,仿佛根本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孩子。
她的眼神里透著一種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滄桑和絕望,讓人不寒而栗。"你要送我回家嗎?
"小女孩的聲音像泡在冰水里的玻璃珠,清脆得有些失真。
陳明亮的后頸突然泛起細密的冷汗,他下意識后退半步,傘骨在石板路上磕出聲響:"額,
你就不怕我是壞人?""不怕,你應該是好人。"小女孩突然咧嘴笑了,
露出兩排過分整齊的牙齒,牙齦卻泛著詭異的青紫色。
陳明亮的目光掃過她腳上的黑色塑料涼鞋,鞋面上的卡通貼紙已經(jīng)剝落,
露出底下斑駁的裂痕,像是被某種尖銳物反復刮擦過的痕跡。更詭異的是,在這樣的雨夜,
她的涼鞋上卻沒有多少水漬,仿佛她并不是從雨中走來。而且,
她的涼鞋邊緣似乎還沾著一些黑色的污漬,湊近聞,有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穿過馬路時,
陳明亮特意走在靠近車流的一側。小女孩卻固執(zhí)地貼著他的右腿,潮濕的裙擺掃過他的褲腳,
帶來一陣陰冷的觸感。她哼唱的兒歌在雨聲里忽明忽暗,"回家吧回家吧,
我的孩子"的旋律像根生銹的鐵絲,慢慢纏上陳明亮的耳膜。隨著她的哼唱,
周圍的空氣似乎愈發(fā)陰冷,路燈的光暈也變得扭曲起來。街道兩旁的店鋪原本亮著的燈光,
此時也開始忽明忽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蘭西巷十四號的鐵門半掩著,
門軸結滿暗紅色的銹痂,在雨水中滲出暗紅的液體。陳明亮蹲下身時,
聞到小女孩身上傳來若有若無的腐臭味,像是被水泡爛的棉布裹著爛水果。
這股味道讓他胃部一陣翻騰,他強忍著不適,盡量保持鎮(zhèn)定:"小妹妹你叫什么???
"他的聲音不自覺變得溫柔,卻在對上那雙冰冷的眼睛時戛然而止。"我叫李美萱。
"小女孩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噴在他耳畔,"哥哥知道蘭西巷為什么沒有十五號嗎?
"不等回答,她已經(jīng)像只靈巧的貓竄進樓道。陳明亮望著黑洞洞的入口,
樓梯轉角處的聲控燈早已碎裂,墻皮大片剝落,露出底下暗紅的磚面,
像是被血浸泡過的皮膚。墻面上還殘留著一些模糊的涂鴉,
隱約能看出是一些扭曲的人臉和奇怪的符號。這些符號看起來十分古老,
似乎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尖叫聲響起時,陳明亮的傘骨已經(jīng)折斷。他沖進樓道的瞬間,
沾著泥水的涼鞋在臺階上打滑,膝蓋重重磕在水泥棱角上。鐵銹味愈發(fā)濃烈,
混合著某種令人作嘔的腥甜。他摸索著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
光照亮墻壁上用紅漆歪歪扭扭寫著的"還我心臟"。字跡十分潦草,有些筆畫還拖得很長,
仿佛寫字的人當時情緒十分激動。而且,紅漆似乎還未完全干透,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氣味。鐵門關閉的聲音像道驚雷。陳明亮轉身去拽門把,
掌心觸到的卻是濕漉漉的黏液,借著手機微弱的光,他看見門鎖孔里伸出半截腐爛的手指,
指甲縫里嵌著黑色的淤泥。那手指的皮膚已經(jīng)潰爛,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
指尖還在不斷滴落著黏液。身后傳來木板斷裂的脆響,他猛地回頭,手機光束掃過之處,
小女孩的紅裙子在樓梯拐角一閃而過,白色玩偶的紐扣眼睛泛著詭異的光。
那只白色玩偶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樓道里,它歪著頭,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它的身體上有多處破損,棉花從破口處露出來,沾染著黑色的污漬。
陳明亮感覺自己的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朝著小女孩消失的方向追去。在奔跑的過程中,他似乎聽到有無數(shù)細小的聲音在耳邊低語,
聲音太小,聽不清在說些什么,但卻讓人毛骨悚然。"救命!
"陳明亮的嘶吼撞在墻壁上又彈回來。他踉蹌著后退,后腰撞上某種黏膩的物體。
手機屏幕在劇烈晃動中熄滅,黑暗瞬間吞噬一切。他顫抖著摸索打火機,火苗竄起的剎那,
照亮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抓痕,那些痕跡呈現(xiàn)出詭異的弧度,
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摳進水泥里。抓痕深淺不一,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里面的鋼筋,
讓人不寒而栗。而且,在這些抓痕旁邊,似乎還有一些模糊的手印,
手印的大小和形狀都不像是成年人的。玩偶的慘叫聲突然在頭頂炸響。陳明亮驚恐地抬頭,
看見白色玩偶倒掛在樓梯扶手上,紐扣眼睛正在滲出血珠。小女孩赤腳站在最高階,
紅裙無風自動,蒼白的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哥哥聽過心跳的聲音嗎?"她伸出手,
指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長,末端凝結著暗紅的血痂,"就像這樣——"隨著尖銳的撕裂聲,
陳明亮感覺胸口傳來劇痛。他低頭,看見自己的襯衫正被無形的力量撕開,
皮膚下的血管突突跳動。小女孩的指甲已經(jīng)抵住他的心臟,
冰涼的觸感穿透皮膚:"新鮮的心臟會唱歌哦。"她的聲音混著玩偶的慘叫,
在樓道里形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共鳴。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這股恐怖的力量扭曲,
陳明亮感覺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他的眼前開始出現(xiàn)一些幻覺,
仿佛看到有無數(shù)的黑影在樓道里穿梭。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陳明亮的后背突然觸到某種柔軟的物體。他下意識轉身,打火機的光照亮滿地濕漉漉的頭發(fā),
無數(shù)條黑色發(fā)辮從墻縫里鉆出,纏繞著他的腳踝。墻壁上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手印,
每個掌紋里都嵌著破碎的玻璃渣。他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
卻在混亂中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呼喚:"救......救我......"聲音來自二樓。
陳明亮猛地掙脫發(fā)辮,順著樓梯往上跑。每走一步,腳下就傳來軟爛的觸感,
像是踩在腐爛的血肉上。樓道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熏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二樓的房門虛掩著,門縫里滲出猩紅的液體。他推開門的瞬間,
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整間屋子布滿蛛網(wǎng),墻角蜷縮著個穿著校服的女孩,
脖頸處纏著黑色長發(fā),指甲深深陷進胸口。這個女孩看起來比李美萱大不了多少,
她的校服上沾滿了血跡和污垢,臉上寫滿了恐懼和絕望。她的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
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她......騙了所有人......"女孩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瞳孔已經(jīng)渙散,
"蘭西巷根本沒有十四號......"話音未落,女孩的身體突然爆裂成無數(shù)黑色發(fā)絲,
朝陳明亮席卷而來。他本能地后退,卻撞上一具冰冷的軀體。小女孩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
紅裙上沾滿新鮮的血跡,嘴角裂到耳根:"哥哥找到寶藏了呢。
"陳明亮感覺手腕被死死抓住,低頭看見無數(shù)細小的黑蟲從地磚縫隙鉆出,順著褲腿往上爬。
那些黑蟲密密麻麻,爬過的地方留下一道道黏膩的痕跡。小女孩的指甲已經(jīng)刺入他的皮膚,
心臟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在意識消散前,他聽見小女孩哼起那首兒歌,
這次的歌詞變成:"留下吧留下吧,我的玩具,挖走心臟跳支舞,
這里永遠是你的墓......"當陳明亮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