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純愛的那年,我在地攤炒了一個月的蛋炒飯。只為追求一個貧困生。
好哥們紛紛調(diào)侃我:“堂堂趙家大少爺,竟然為了一個女生屈尊擺地攤。
”在我的窮追猛打下,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后來我家破產(chǎn),我從富二代變成了負(fù)二貸。
我第一時間跟她提了分手,“我跟你不過是玩玩罷了,現(xiàn)在我要回去聯(lián)姻了。
”經(jīng)過多年打拼,她成了頭部公司的老總。再次重逢,
我穿著黃馬甲把蛋炒飯外賣交到她手里。我故作幽默掩飾尷尬:“祝您用餐愉快,
麻煩給我好評。”她目光灼灼一字一頓:“這次換我來問,我喜歡你,能和我交往嗎?
1呼嘯的寒風(fēng)中,一個女孩穿著單薄的校服,在賣饅頭的小店前徘徊。
凜冽的寒風(fēng)打在臉上像刀子一樣疼,她縮著脖子,不斷往手上哈著氣。
也許是注意到了她的身影。店鋪的門從里面被推開,是一個壯碩的漢子,
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樣子。女孩目光一直閃躲,有些不好意思直視男人。短暫交流過后,
男人轉(zhuǎn)頭回了小店。沒過多久,他走了出來,手里拎著一個裝著饅頭的塑料袋。
不等女孩接過袋子,屋內(nèi)竄出個肥碩的女人??吹竭@個滿臉橫肉的女人,
無論是男人還是女孩,皆是臉色一變。她一把奪走袋子,狠狠剜了男人一眼,“再不回屋,
以后別想上老娘的床!”男人訕訕一笑,趁婦女轉(zhuǎn)身的間隙,往女孩手里塞了一團東西,
隨后小跑著關(guān)上了門。光顧著吃瓜,一低頭才發(fā)現(xiàn)我手里這鍋蛋炒飯已經(jīng)糊成了碳。
“我也是服了?!北鞠胭I個蛋炒飯,攤主炒到一半,接個電話人就跑了,
我的身份直接從顧客晉升為代理攤主。好家伙,不光要自己動手,還要幫他盯攤。
關(guān)鍵是——我!不!會!炒!飯!“這個如果不要了,可以給我嗎?”是剛才的女孩,
她抿著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聲問我?!鞍??”這可不興吃??!
我看著手中正準(zhǔn)備倒掉的黢黑炒飯,這玩意兒狗看了都搖頭。再看看站在我面前,
眉目如畫的女孩,正是我喜歡的類型。一個聲音突然在我心中響起:ShowTime!
我把鍋清理干凈,夾著嗓子用氣泡音說道:“這個不能吃了,我重新給你炒一份,不收錢。
”女孩一愣,連忙擺手:“不行,大家都不容易,我不能白占你便宜?!薄罢O?
”我虎軀一震,偷偷瞄了一眼停在不遠(yuǎn)處的保時捷。她說得對,我可太不容易了,
從小到大鍋都沒碰過,如今頂著凜冽的寒風(fēng)替攤主守攤,純純的大冤種!想到此處,
我把籃子里的十來枚雞蛋全都打到了鍋里?!岸紩械?。
”在我拿著鏟子惡狠狠地猛戳鐵鍋之際,她沒來由地來了這么一句?!笆裁??
”她指著遠(yuǎn)處的992,目光異常堅定:“只要努力,都會有的。
”原來她是以為我在羨慕我自己。我心中不屑,如果靠賣蛋炒飯,
恐怕把鍋掄冒煙也炒不出一臺992吧,我這臺車光選配就花了50個w。本想給她個白眼,
轉(zhuǎn)頭卻猛然迎上她的目光。她眼中發(fā)著光,自信又堅定。零下二十幾度的寒冬里,
她依舊穿著單薄的校服,腳下的鞋子已洗得發(fā)白,肉眼可見的窮,也是肉眼可見的漂亮。
一瞬間,我便動了賊心。我看了看炒飯攤位上的紅色大字:炒飯6元一份。又看了看,
她遞過來的皺巴巴的一把零錢。我留下一張后笑著對她說:“我是幫我叔看攤,手藝不精,
給你做一份就當(dāng)練手了,收你一塊?!薄罢鎳}?”“真的,不過不包好吃哦!
”她上下打量著我,看我的確差了點小吃攤主該有的氣質(zhì),
這才半信半疑地接過剩下的五塊錢。對于做蛋炒飯我還是挺有信心的,畢竟不難。
沒吃過豬肉還能沒見過豬跑?2我把剛剛炒好的雞蛋放到一旁備用。起鍋燒油,油溫九成熱,
把米飯往里一懟,快速翻炒幾下,接著把雞蛋放進去?!罢O?”她伸手勸阻卻為時已晚,
半瓶醬油已經(jīng)下鍋??粗ㄔ诎肟罩谐榇さ男∈?,我意識到似乎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
為了找補一下,我照貓畫虎地捏了一小撮蔥花撒在上面,
那些蔥花仿佛黑土地上破土而出的嫩芽。“怎么樣?怎么樣?”只見她脖子揚得老高,
咽了幾次都沒咽下去。我趕緊擰開一瓶水遞了過去,她猛灌了一口,
才算把黑金炒飯咽進了肚子?!斑@水……”我連忙擺手:“水不要錢?!薄昂冒?。
”她摘掉盤子上的塑料袋,連帶著剛剛用過的一次性勺子,準(zhǔn)備打包帶走?!巴瑢W(xué),
你明天還來嗎?”她的嘴角明顯抽了一下。我不死心繼續(xù)追問:“你叫什么名字?
”她背對著我擺了擺手:“蘇曼?!蔽遥骸昂玫模K同學(xué),明天不見不散?!甭牭轿业脑?,
她明顯踉蹌了一下。想要征服女人的心,就要先征服她的胃。
之后的日子里我跟著攤主苦練炒飯技術(shù)。半個月下來,
我的炒飯技藝已經(jīng)達(dá)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我這輩子都沒想過,平生第一次認(rèn)真學(xué)一項技能,
竟然是炒飯。有人幫忙干活,還反過來給錢,把攤主高興壞了。有時來買炒飯的人太多,
她就安靜地坐在一旁等待,待到?jīng)]人時,她偷偷把一元錢塞給我,然后側(cè)著頭看我炒飯,
眼睛亮晶晶的。不一會兒,一大盤熱氣騰騰的炒飯就做了出來,炒飯晶瑩剔透,粒粒分明,
油汪汪的散發(fā)著金光。蘇曼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飯,我坐在她對面托著下巴傻笑。
她的身上散發(fā)著淡淡的花香,在之后歲月里我找了好久,后來才得知那種花叫——木槿。
囫圇咽下最后一勺飯,蘇曼才發(fā)現(xiàn)我火熱的目光。女孩子臉皮都薄,被我這么一看,
俏臉?biāo)查g鍍上了一層緋紅。“你看什么?”“炒飯時你不是也在看我嗎?
只許你看我不許我看你呀?”她的睫毛輕顫,連耳根也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緋色?!吧俪裘?!
誰看你了!”蘇曼落荒而逃,見她走遠(yuǎn),坐在遠(yuǎn)處抽煙的攤主才走回來接管攤位。
我把自己偽裝成攤主的侄子,樂此不疲,直到一天晚上,我這兒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趙九州,你怎么在這兒?”3張藝瀟摟著一個身材高挑黃發(fā)女生走了過來。
他家生意體量很小,鑒于他爸曾是我爸的下屬,這才保留了部分生意上的往來。
他總很刻意地和我套近乎,目的不言而喻。我最討厭勢利眼,
而他是眾多勢利眼中最死皮賴臉的一個。我冷著一張臉:“我?guī)臀沂宥⒁粫簲偂?/p>
”張藝瀟顯然沒理解我的用意,笑嘻嘻地?fù)ё∥业募绨颍骸皠e扯了,你叔不是開礦的嘛,
什么時候改賣炒飯了?!薄敖o你介紹一下,我女朋友,薛婷?!薄澳憔褪勤w九州?
常聽藝瀟提起你,久仰久仰?!毖︽玫氖謶以诎肟罩校覜]理她。張藝瀟跟他爸一樣,
極會察言觀色,拍了拍我:“心情不好?走!哥們兒請你吃牛排去?!闭l是你哥們兒?
他越這樣我越煩,我們根本就不熟。見我黑著臉不為所動,薛婷率先坐不住了。
從張藝瀟的態(tài)度不難看出,我是萬萬不能惹的,于是她便把無處發(fā)泄的怒氣,
都撒到了一旁吃飯的蘇曼身上。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婊里婊氣地走到蘇曼身旁,“呦,
這不是大學(xué)委嘛!是不是缺錢?早說呀!都是同學(xué),我?guī)湍恪!彼槌鲆粡埧▉G在蘇曼面前,
“拿去用,隨便刷?!碧K曼坐在塑料小板凳上,單薄的外套上滿是雪花,
像是對這種冷嘲熱諷早已見怪不怪,頭都沒抬繼續(xù)吃飯,“謝謝,不需要。
”兩次被當(dāng)作空氣,薛婷當(dāng)場發(fā)飆:“裝什么清高,不缺錢大冬天蹲在這兒吃冷飯?
我看周邊不少酒吧招坐臺小姐呢,用不用幫你介紹介紹?據(jù)說不少掙呢。
”我:“你和周圍的酒吧老板很熟吧?”聽到我這么問,薛婷挺了挺腰,
就連音調(diào)都拔了個高:“那是自然?!蔽遥骸安恢姥π〗闶鞘裁磧r錢?
等我?guī)笥堰^去玩的時候點你。”薛婷像吃了蒼蠅臉色難看極了,
想要發(fā)作卻被張藝瀟及時攔下。我拿起那張卡,瞥了一眼丟給她,“招行普卡,
五萬額度上限,還不夠開一瓶像樣點的紅酒,就別拿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
”薛婷:“你你你……”見情況不妙,張藝瀟一邊賠著笑臉向我道歉,
一邊把張牙舞爪的薛婷拖走了。煩人的家伙雖然走了,但我的富二代身份也因此暴露了。
4那天之后,蘇曼再也沒來吃過炒飯,我發(fā)的微信也不回。沒有條件就創(chuàng)造條件,
我弄到了她們的課表,自己專業(yè)的課不上每天死皮賴臉蹭她們的課。她認(rèn)真做著筆記,
低垂著長長的睫毛。我坐在她旁邊枕著胳膊看著她傻笑。很快,
我在追她的消息就傳遍了全校。蘇曼,專業(yè)課排名第一,而我,
如果論拼爹差不多也能排第一。從這個角度看,我倆在一起還是挺般配的,
但是蘇曼顯然不認(rèn)同。我身邊那幫狐朋狗友也不認(rèn)同,他們說我就是一時興起,
要換個口味試試,真追到手挺不過倆禮拜必分手??晌艺J(rèn)為我們是天作之合。
我那時年輕又自信,根本不懂什么叫挫敗,她越拒絕,我越窮追不舍。除了在寢室睡覺以外,
基本所有時間我都黏在她身旁。自從開始追她,我作息明顯規(guī)律了,酒吧不去了。
以前泡網(wǎng)吧,現(xiàn)在也改成了陪著她一起泡圖書館。
直到她貧困生補助名額被導(dǎo)員的關(guān)系戶搶走后,在她茫然又無助時,
暴怒的我踹開了她們導(dǎo)員辦公室的門,要回了屬于她的名額。蘇曼終于向我低頭了。
后來的我才后知后覺。我得到了她。也毀了她。
一直以來身邊的朋友都以為我是一個玩弄感情的花花公子,實際上我有輕微的精神潔癖,
我從未和任何一個女孩確定過關(guān)系,更別說發(fā)生關(guān)系。蘇曼是我的初戀也是我的啟蒙。
無數(shù)個夜晚,我們在學(xué)校旁的酒店為愛鼓掌。我們干柴烈火,不斷擁有著彼此。
確定關(guān)系后的蘇曼反而更主動。她說她喜歡逗我,因為我傻。后來同學(xué)之間開始流傳,
她為了錢被我包養(yǎng)??赡苁巧窠?jīng)大條,也可能是作為富二代的底氣,
我從小到大都不在意別人的看法,蘇曼不說,我以為她也不在意。然而一顆種子,
在不知不覺中已埋在了我們心里。大三那年,我爸破產(chǎn)了。
我渾渾噩噩地把蘇曼約出來提了分手。分手格外順利,就像平日里一段簡單的對話。
我:一起吃飯去呀?她:好呀。她果斷的態(tài)度像一根刺,狠狠扎在我的心上,
以至于我對這段感情都產(chǎn)生了懷疑,難道她和我在一起真的是為了錢?
我爸給我安排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實際是輟學(xué)而不是轉(zhuǎn)學(xué),
這算是動用殘存影響力為我留下的最后的一點體面了。十年后,再次回到此地,
我無片瓦遮身,蹬著小電驢送外賣。看著大叔炒飯的身影,我一時有些恍惚,
周圍食客的喧囂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時隔多年,他早已不記得我的樣子,
但我卻一眼認(rèn)出了他。大叔似乎沒有太多變化,依舊如當(dāng)年一般壯碩,
下巴上留著參差不齊的胡茬。他的生意似乎不錯,小小的店鋪幾乎塞滿了客人,
再也不必忍受刺骨的寒風(fēng)在外面炒飯了。就在我出神之際,一只手突然拍在了我的肩膀上,
“小伙子,還有事嗎?”大叔笑意盈盈地遞過炒飯,過了好幾秒,我才緩過神來,
“啊……沒事,就是走神了?!蔽夷弥赓u像丟了魂,
北方零下二十幾度的寒風(fēng)也沒能打斷我的思緒。
當(dāng)年和蘇曼在一起時的點點滴滴不斷在我眼前浮現(xiàn)。送完這一單剛準(zhǔn)備離開,
身后卻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誒?趙九州!”5說話的是張藝瀟,
身材高挑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比上學(xué)時看起來更精致。我錯愕地看著他,
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厲害,用力咽了咽唾沫沒說出一句話?!案已b不認(rèn)識?
咱們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認(rèn)出來?!薄澳阈∽舆@些年跑哪去了?
”“我躲到南方去了,你應(yīng)該也聽說我家的情況了?!薄鞍ィw叔的事我聽說了。
”他從卡包里掏出一張卡,那場面無比眼熟,“拿去用,隨便刷?!蔽铱嘈Γ骸爸x謝,
不需要。”“都是同學(xué)客氣什么。”“真不需要。”“行吧,你小子從小就犟,那這樣吧,
咱們互相留個聯(lián)系方式,你如果需要幫助隨時聯(lián)系我?!蔽覜]指望他能幫我,
但出于禮貌還是互相留了電話號碼。兩天后,我突然接到一個炒飯的訂單,
光打賞就200元!200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講可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
我一路哼著小曲就連步伐都快了幾分。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像帶著節(jié)奏的鼓點。
然而到達(dá)配送地點,我直接傻了。竟然全是熟悉的面孔!看這架勢應(yīng)該是大學(xué)同學(xué)聚會。
十年未見,大伙都變了很多,但依舊能從一個個發(fā)福的臉龐上看到當(dāng)年的影子。
雖然是虛擬號碼但此刻我已猜出訂餐的人是誰了。我把炒飯遞給服務(wù)員,壓了壓帽檐,
準(zhǔn)備離開。“趙九州!”我身體一僵,仿佛被釘在了原地?,F(xiàn)場一片嘩然,
在場的人動作都停滯了下來,所有目光齊刷刷朝我聚來。張藝瀟這一喊,
像一滴水滴進了沸騰的油鍋,人群“轟”的一下炸開了?!罢娴氖勤w九州!
”“他怎么這身打扮?”……我把頭埋得很低,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好在剛剛在人群中并未發(fā)現(xiàn)蘇曼的身影。即便如此我依舊感覺整張臉都在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