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雨琴估分第一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
幾天后，她踹開我家的門，洋洋灑灑扔下一把大團(tuán)結(jié)。
“欠你們鄭家的，我連本帶利還了，不用謝?！?/p>
看來她這是已經(jīng)在黑市夸下?？冢坏绕咛旌箐浫⊥ㄖ獣聛?，提前就把大學(xué)名額賣掉了。
我掃了眼，地上大概有百八十塊。
去年剛恢復(fù)高考，孫雨琴失利落榜。
我為了讓她安心復(fù)讀一年，掏出所有積蓄托人弄來了寶貴的全套復(fù)習(xí)資料。
她每天學(xué)到深夜，我便弄來肉和魚變著花樣給她補(bǔ)充營養(yǎng)。
直到某次，她發(fā)現(xiàn)我夏天也總穿著長袖。
掀開胳膊，是密密麻麻的針眼。
孫雨琴當(dāng)時怔愣許久，眼眶漸紅抱緊我。
“我等不及了，娶我吧文遠(yuǎn)?！?/p>
“我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xué)，讓全村人都羨慕你娶對了人！”
那天后，我們便辦了簡單的婚宴。
孫雨琴愧疚于連半毛錢的嫁妝都拿不出來，更別提什么大團(tuán)結(jié)，于是一臉堅(jiān)定承諾。
“明年我考上大學(xué)之日，就是和文遠(yuǎn)領(lǐng)證之時。”
“若考不上，我也絕不死皮賴臉拖累他！”
前世我等那一天，等了許久。
可原來在孫雨琴眼里，我付出的所有，連本帶利不過一百。
我不至于跟錢過不去，畢竟還要攢上大學(xué)的生活費(fèi)。
正要撿起那些錢，姐姐從屋里出來，忍著怒火推開孫雨琴。
“你對得起文遠(yuǎn)嗎？！”
然而下一秒，姐夫便死死擋在孫雨琴面前，聲音發(fā)顫：
“鄭小玲，你想打死我可以，敢動雨琴一下試試！”
孫雨琴一臉心疼感動。
姐姐滿目呆愕震驚。
第二天，趙超英就挽著孫雨琴的胳膊，和姐姐離了婚。
孫雨琴似乎把錄取名額賣了不小的價錢。
闊氣幫趙超英還完嫁妝，贖他自由身，又大手大腳給他置辦各種行頭和自行車。
很快，村里便傳出閑言碎語。
有嘲笑我和我姐雞飛蛋打的，有唾棄趙超英不要臉的。
就是沒有人說孫雨琴。
畢竟她幾乎已是板上釘釘?shù)那宕蟾卟纳巴疽黄饷鳌?/p>
我不管周遭議論，一心收拾行李。
趙超英卻穿著洋氣的新西裝主動找上了我。
“你陪了雨琴這么久，還賣血供她考學(xué)，也不容易?！?/p>
“不過，你不清不白伺候她一年，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沒人要的二手貨，最好識相一點(diǎn)別再圍著她轉(zhuǎn)，否則我舉報你亂搞男女關(guān)系！”
我笑了。
原來他竟擔(dān)心，孫雨琴賣掉名額后還要在村里復(fù)讀一年，我會想辦法挽回她？
我淡淡開口：“她這塊豬肉再金貴，也是頭騷種豬，我怕被熏到，自然不會圍著她轉(zhuǎn)?！?/p>
趙超英只以為我是賭氣才故意這么說。
他勾勾唇，忽然朝我抬起手，卻是一巴掌往自己臉上扇去！
身后有人怒氣沖沖撞開我，飛快護(hù)住趙超英。
他埋在孫雨琴懷里捂臉委屈：
“這一年來我都習(xí)慣了，他和他姐一有不順心就對我喊打喊罵，不算什么的……”
孫雨琴額邊青筋暴起，不等我反應(yīng)便重重將我踹下河！
“你這種心地丑陋的村夫，比不上超英一根毫毛，哪怕為我賣干了血我都嫌惡心！”
我被救回去后病了兩天。
不過經(jīng)過此事，姐姐徹底對趙超英死了心。
眼看著就快到了前世寄來錄取通知書的時間，她陪我去省城添置新衣物。
百貨大樓里，卻迎面走來兩道熟悉的身影。
孫雨琴目光落在我蒼白臉色上，眉頭微微一緊。
趙超英則一副有人撐腰，不再害怕我們這對鄉(xiāng)下姐弟的模樣，眼神輕蔑。
可一看到姐姐給我這個前小舅子花錢，他又?jǐn)Q起柳眉憋不住了。
“鄭文遠(yuǎn)，你一個當(dāng)小舅子的，總是花你姐的錢還真好意思！”
我冷笑。
自打他入贅過來，我便再沒有張口問姐姐拿過一分錢。
日子困難時寧愿賣血，都不想打擾他們小家庭的平靜，只因?yàn)槲抑澜憬惝?dāng)初有多喜歡趙超英，不想讓她為難。
現(xiàn)在他見孫雨琴前途無量，踹了我姐去攀高枝，還指點(diǎn)起我們姐弟了？
恰好姐姐讓我試一只上海牌手表，說去首都用得上。
我很喜歡，正當(dāng)姐姐掏出錢和工業(yè)票準(zhǔn)備買下時，柜臺前忽然甩下一疊厚厚的大團(tuán)結(jié)。
“我多出三十，這只表給我包起來，我要送給我的未婚夫！”
孫雨琴對趙超英豪氣開口，眼睛卻是冷冷瞥向我。
售貨員愣了下，我則平靜問：
“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吧？”
孫雨琴以為我吃醋了，掀唇淡嗤：“對，超英才是先來的，你這個后到的，不配！”
“我再多出五十，包起來！”
之后，無論我和我姐看上了什么，她都搶先一步加錢買下。
趙超英被全商場的艷羨目光包圍，得意洋洋，拎著大包小包朝我們投來憐憫目光。
“雨琴明年就能重新考上大學(xué)，帶我去首都，過上你們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p>
“你們姐弟一輩子只能苦哈哈種地賣血，還是把錢省著點(diǎn)花吧！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你是不是該道個謝?。俊?/p>
孫雨琴盯著我的反應(yīng)，淡淡揚(yáng)眉。
我輕道：“雨琴，我的確要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