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春的都城尚未迎來熙攘人流,馬市一角卻已亂成一鍋粥。柳絮飄飛,
灰塵在早晨的淡陽里若隱若現(xiàn),吆喝聲、踏蹄聲此起彼伏。顧景琛穿著一身素紫官服,
腰間挎著那疊銀白色的“朝規(guī)罰單”,邁著現(xiàn)代交警隊長般干練的步伐,
仿佛整個馬市的秩序盡在她掌中?!皝韥韥恚l把我的防撞桶當裝飾品?!”她左手一揮,
從腰間抽出一張罰單,用力貼在一輛半人高的馬車車轅上,聲如風鈴卻透著雷霆,
“‘違規(guī)占道,車轅須與鄰車保持三尺距離,罰金二十文!
’抄三遍《文明斜挎包使用守則》,今晚十點前交天橋東口!”那馬車夫被她一貼,
嚇得齜牙咧嘴,連滾帶爬地后退三步,嘴里嘟囔著“這官府怎么這么嚴”,卻又不敢違抗,
乖乖抄寫。顧景琛滿意地點頭,抹了抹額頭上飛濺的發(fā)絲。她可是現(xiàn)代交警隊的女隊長,
凡是違規(guī)必貼罰單,古今一脈相承,執(zhí)行力爆表。只不過,這些“朝規(guī)罰單”來源不明,
她也沒多想,先貼再說?!拔?,前面那位書生!”她指著一位手捧卷軸的書生,
魯莽跌入泥坑,手中的果皮隨地一扔,“你可知亂丟垃圾,違反《街巷清潔條例》第十二條?
罰你打掃街道十里,順手撿拾十斤垃圾,罰金十文?!睍@恐萬狀:“小吏大人,
我這是突發(fā)手抖,絕無惡意!”顧景琛面無表情:“解釋可以等,先執(zhí)法更要緊。
抄五遍《公德心修煉訣竅》,越干越有道!”巡街的御前侍衛(wèi)忍不住側目,
低聲嘀咕:“這位小吏可真是……有秩序派頭。
”有人偷偷掏出小紙條傳給同伴:“她就是那個傳聞中的‘交規(guī)神醫(yī)’,只貼條子不收銀子!
”話音未落,一陣狗吠突然響起。只見隔壁茶攤那條雪白靈狗不知哪來的勁兒,
吠得滿街回蕩。顧景琛翻了個白眼,當即從懷中掏出一只小鈴鐺,利落地戴在狗脖子上,
“依據《街道安寧法》第二章,未經許可嚴禁犬吠,現(xiàn)處以‘禁吠鈴鐺’一只,一旦再犯,
禁制三日!”那狗頓時呆滯得像個木偶,鈴鐺丁零作響,圍觀百姓又驚又喜,
“竟有此奇行執(zhí)法!”正當眾人還沒緩過神來,
一聲清冷而不帶溫度的聲音響在身后:“這是何等荒唐之舉?竟將人畜同罰?”顧景琛轉身,
只見一名身著淡青官袍的俊朗男子立于石階上,眉目清峻,眼光像利箭般掃視人群,
仿佛要把一切亂象一一洞穿。她抬眉,冷笑一聲:“少卿大人,混沌未開之時,
皆因無規(guī)可循。今日在此執(zhí)法,乃朝廷明令所賜,諸位若想質疑,可到大理寺找我?!闭f罷,
她優(yōu)雅地抖了抖手中罰單,猶如交警拋出指揮棒,“不認罰單者,罰掃十里街,
抄五遍規(guī)矩經?!蹦凶幽従忂~步而來,步履間穩(wěn)若泰山。百姓們屏息靜氣,
看著他走到顧景琛面前,僅一尺之距,兩人的氣場便像兩股交錯的電流,激起無形火花。
“你究竟是誰?”他聲音低沉,卻恰如敦厚的青銅鐘,回蕩在眾人耳畔。顧景琛胸口微鼓,
瞇眸回望:“我是緝事小吏顧景琛,奉皇命執(zhí)法,專治大理寺未曾管過的亂象。
若少卿大人要查,我就在此等候?!敝車氖虖暮脱靡垡粫r面面相覷,
暗暗贊嘆:“這女子膽識過人,竟敢當面唇槍舌劍!”謝知野(原名謝知野)的目光微動,
他垂眸低聲道:“規(guī)矩你自定,可大理寺豈是你說了算?”顧景琛聽到“大理寺”,
心中一陣竊喜,暗想這個少卿果然來頭不小,能與他當面對峙,正合她試探朝規(guī)的新奇手段。
她微微一笑,聲音轉悠自在:“大理寺平日裁案皆依《朝規(guī)》,我今日引進‘交規(guī)模式’,
是為了更好地服務百姓。若少卿不喜,你可以提出建議——當然,得寫書面材料,
附上三份蓋章申請。”謝知野抬眼,盯著那疊罰單,目光里閃過一抹復雜的意味。
他伸手拂過其中一張,聲音淡然:“既然得皇命,你自罰自當。若我也按規(guī),就不會受恩遇。
”顧景琛挑眉:“按規(guī)?那就罷?!彼敿磽]筆批下一道罰款令,貼在他袖口,“謝少卿,
‘公然質疑皇命,擾亂執(zhí)法現(xiàn)場’,罰抄三遍《陽光心態(tài)修煉冊》,
并于今夜油燈下謄寫公平二十卷?!北娙酥灰娭x知野神色由冷轉詫,隨即微微彎腰,“遵命。
”顧景琛心下一動:原來這位少卿不但不趁機拆臺,反而按規(guī)行事。她嘴角淡揚,
感到莫名暢快。就在此時,云層驟起,一道金光閃過,都城上空帝杖光輝如水,
映得人群躁動。顧景琛抬頭一看,只見御駕金輦緩緩停在廣場邊,
皇帝的聲音自輦內傳來:“朕聽聞汝乃現(xiàn)代神吏,今日試貼罰單效果如何?
”顧景琛深吸一口氣,恭敬拜下,“回稟陛下,迄今收效卓著,馬市秩序初顯,
可見‘新法’勢必要持之以恒?!被实圯p笑:“好,本朕便暫不責罰,
朕看這大理寺要熱鬧了?!币宦暳钕?,金輦微移,御前侍衛(wèi)護駕而去,只留下眾人目光熾熱。
顧景琛心中暗笑:好戲才剛剛開始!而謝知野則拂去袖口墨跡,
對身側衙役低聲道:“此女乖張,卻亦有膽識,也罷,咱們暫且觀察。
”他回眸投給顧景琛一個冷冽而又深邃的眼神,那眼神中仿佛閃爍著某種不易察覺的火花。
顧景琛也在對面凝望,兩股強烈的對立與吸引,在這人聲鼎沸的馬市上,悄然生根發(fā)芽。
2清晨酉時,城西石橋頭,一塊牌子赫然豎起,三丈高、五尺寬,
字跡鮮紅如火:【禁馬時段:辰時至未時,違者拖馬、罰跪、交寫保證書。
——朝規(guī)緝事小吏 顧景琛 立】顧景琛叉腰站在牌子前,一臉自豪,
身后站著一排穿著“臨時輔助執(zhí)法”紅背心的少年郎,
全是被她“抓”來社區(qū)服務的前違規(guī)者,一個個眼神生無可戀?!斑@就叫現(xiàn)代城市精細治理,
”她拍著牌子,“合理限制高峰出行,馬兒休息,街道靜心,百姓安寧,
商戶收益增長百分之零點五,都是好事!”圍觀百姓紛紛冒出頭來?!敖R?
這要我們走路???!”“老王家的蹄鐵鋪今天怎么辦?”“她該不會還要禁狗禁貓禁麻雀吧?
”“前天我家公雞打鳴都被她警告了,給戴了個‘定時叫醒口哨’。
”“她到底是不是腦子有包?。俊苯址蛔h論紛紛,顧景琛卻不惱,
反而笑吟吟地回頭吼一聲:“說話大聲超分貝,旁聽十條《公共噪音控制守則》!再有議論,
拉你們一起辦講座!”“……”人群瞬間噤若寒蟬。謝知野今日也早早到了城門口,
本是想好好找顧景琛談談——這幾日她弄得整個都城人心惶惶,刑部都寫奏折彈劾了,
可皇帝卻只回了兩個字:“好玩。”他一邊走一邊揉眉心,
聲音低低的:“……我究竟是來管她,還是陪她演出?”結果剛踏入城門,
就被一個眼疾手快的紅背心少年“例行巡查”攔住:“哎!這位少卿大人,
您昨晚是不是九點過后還在街上行走?”謝知野:“?”“依《夜歸登記條例》第三章,
宵禁時段所有行人需留名備查!來來來,填個表,寫個夜行動機,再簽個‘夜游不亂章’。
”謝知野眉毛狠狠抽動了一下,咬牙看向身后那張笑得像狐貍一樣的臉:“顧——景——?。?/p>
”“喲,謝大人也來體驗市政服務?”顧景琛兩手背后,歪著頭笑,
“你不是一直說‘執(zhí)法要沉穩(wěn)’,這不正好,實踐機會來了。
”“你就不能把‘執(zhí)法’做得像點樣子?”“你說像哪樣?
大理寺那種每案三審、文書六份、結案后還要辦‘懷德齋思會’的形式?不!
我要快、準、狠、靈動飄逸!”她說著一拍手:“來,謝大人今天也加入執(zhí)法訓練,
任務是陪我巡視‘非典型違規(guī)者’——你不來,我就當你逃避公務,
罰你三次‘文明行為反思冥想’。”謝知野嘴角明顯抽了兩下,最終還是抬手壓了壓袖口,
忍著怒氣跟上。兩人一前一后,走上了她精心規(guī)劃的“街道規(guī)范演練線”。第一站,
城南理發(fā)攤。一位大胡子師傅正在咔咔剪刀響,顧景琛一伸手:“停!”“什么事兒?
小吏大人,我這剛剪一半啊!”“依據《街頭服務禮儀細則》,
你剃頭時播放的評書音量過大,且剪刀未安裝防滑護柄,存在安全隱患。”她一揮手,
“謝大人,請示范執(zhí)法流程?!敝x知野臉色黑如鍋底,卻面無表情地接過“臨時執(zhí)法板”,
冷冷開口:“暫停營業(yè),罰你聽一遍《理發(fā)小心歌》,抄寫《安全細則》一百遍。
”理發(fā)師:“???”顧景琛一邊記筆錄一邊含笑:“謝大人,
我覺得你執(zhí)法態(tài)度比我還嚴格呢。”“……我在克制。”“看得出,
我感動得都想寫封感謝信給你娘?!薄啊钡诙荆L街口擺攤老太。“老太太,
您的煎餅攤占道三分之一,且油煙未加遮蓋,違反《可持續(xù)小吃攤規(guī)范》第七條。
”顧景琛拍了拍懷中的罰單簿,“不過看在您笑容和藹分上,可以從輕發(fā)落。”謝知野:?
她還有這等人情操作?顧景?。骸皬妮p處理的方式是——讓謝少卿幫您打掃攤位,
順便體驗群眾生活。”謝知野:“……顧景琛,你是不是對我有意見?
”顧景琛笑瞇瞇:“當然沒有,我對你是‘重點培養(yǎng)對象’。
”老太太眨眼:“這小兩口好有趣啊。
”謝知野咬牙:“我們不是——”顧景琛一把捂住他嘴巴:“哎呀,
人家說的是‘小兩口執(zhí)法組合’,謝大人別太敏感!”謝知野:“……”就這樣一整日下來,
他們一起貼了十五張“文明罰單”,教訓了七個不戴馬籠頭的趕車夫,
罰站了四個深夜高歌的醉鬼,還順路修了三個路燈,安撫了兩個喊冤的走失童。黃昏時分,
天色昏黃,晚風漸涼。顧景琛倚在街角茶攤邊喝茶,一口一個小燒餅,抬頭笑:“今日執(zhí)法,
感覺如何?”謝知野坐在對面,端著茶盞沒說話,
片刻后才緩聲道:“我原以為你胡來……可你確實讓這街安靜了不少?!薄澳鞘牵?/p>
你沒看見我統(tǒng)計圖嗎?連隔壁賣菜的老大娘都說今兒的菜賣得順心。
”她咬了一口燒餅:“不過你陪我一天,今天的工作績效分可以打個九十五吧。
”謝知野似笑非笑:“那扣的五分,是因為你罰我寫保證書?”“哎呀,那是特殊案例,
”她湊近了些,語氣輕佻,“再說了,我可沒讓你真寫。”兩人對視,街燈點起,
茶攤后傳來陣陣輕笑聲。謝知野的眉宇似乎終于松了些。他把盞中的茶飲盡,
沉聲說:“顧景琛,我不認同你所有做法……但今日之后,我會為你撐一次傘。
”顧景琛挑眉:“我不怕雨。”“但你眼里,總該有人替你遮?!彼汇?,隨后猛咳了兩聲,
轉頭就走:“走走走,今晚還有‘禁吵大排查’!你負責北街,我去南街,看誰查得多!
”謝知野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眼底微微一笑,像是終于從亂局中找到了某種……秩序。
3大理寺正廳外,一排嶄新的竹制“舉報箱”沿著青石臺階轟然排開,
箱口上還貼著顧景琛的執(zhí)法小廣告——“有獎舉報,保障城市文明”。
自從她執(zhí)法如火如荼以來,
百姓既愛又恨:有人將“亂牽馬絆腿”“街巷喧嘩”“夜深揚燈”一一摘錄,
信封里塞得滿滿當當;也有人正面送上錦旗,感謝“最嚴厲也最暖心”的“絆腿官”。
短短三日,舉報箱已成了大理寺前最“熱點”陣地。清早,顧景琛換下家常布衣,挽起長發(fā),
輕步走到舉報箱前,神情既得意又警惕。她掏出折疊簿,認真翻閱:批評她“執(zhí)法欠妥”,
有人諷刺她“穿戴不符禮制”“不束發(fā)是大不敬”;更有人質疑她“朝規(guī)罰單非朝廷文書”,
誣為“自造規(guī)則”。她得意的笑意終于被眉間一絲緊鎖取代?!斑@就是民間治理的雙刃劍嗎?
”她自言自語,將一疊正面表揚與批評信分開放好,決心要在上堂前理清思路。畢竟,
若想繼續(xù)搞“現(xiàn)代交規(guī)+大理寺執(zhí)法”這出新戲,得先過內部這關。果不其然,不到午間,
她便接到大理寺朱堂法官的傳喚通知:明日辰時,所有緝事小吏須入殿“申辯”,
將顧景琛本人視為“最大違規(guī)者”。消息一出,
朝堂上下沸騰——有人趁機彈劾她“蓄意擾亂大理寺判案秩序”,
更有人準備在她身后起草彈劾書。次日清晨,顧景琛著素色官袍,額前挽結依舊不甚端莊,
走進正廳,只見文武百官肅立,徽印閃耀。她心底一陣震蕩,卻仍昂首邁步,
三百六十度環(huán)顧一圈,直至落在謝知野身上:他眉目如刀,端坐在上座之側,冷眼注視,
一動不動。朱堂法官敲板:“顧小吏,昨夜多方舉報,
皆以你‘執(zhí)法無章’、‘妨害大理寺公正’為由,今來申辯,請言明理由?!甭暼绾殓?,
回蕩在廳堂,使得每一名官員都倒吸一口涼氣。顧景琛挺胸而立,
緩緩答道:“回稟諸位大人,臣承皇命而來,所執(zhí)‘朝規(guī)罰單’正是皇上指令,
旨在補齊大理寺未及之處,服務百姓,清除社會亂象。若有失儀之處,臣愿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