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星子有趙歲歲家的鑰匙，沒敲門就直接進(jìn)去了。
玄關(guān)處的柜子上擺了一盆雍容華貴，長勢頗好的小蟠桃。
枝葉綠油油，蟠桃是粉白色的，在燈光之下泛著盈盈白光，蒸騰出一小團(tuán)霧氣。
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蟠桃竟然是天然芙蓉石。
層層疊起的綠葉也不是真的，而是由金絲包裹的翡翠。
這是她送給趙歲歲的。
許久沒來她家了，沒想到她會把它放在這里。
“因為想在進(jìn)出門的時候，都能看到它?！?/p>
渝星子回頭，趙歲歲手里握著筆，正靠著墻，歪著腦袋笑。
多年的默契，讓她在第一時間就能看穿渝星子心中所想。
“這么惹眼，也不怕被偷。”渝星子嗔怪了一句，彎下腰換鞋。
趙歲歲笑著接過她手里的包：“小偷可不會認(rèn)為是真的，只會嫌它重?！?/p>
兩人親昵地挽上手，往客廳走。
落地窗前，擺著畫架和一地的顏料。
這里被打造成了放空精神的地方，趙歲歲一般沒靈感的時候就會在這里坐會兒，隨便畫些什么。
看了眼濕潤的顏料，渝星子坐在沙發(fā)上問她：“稿子還沒畫完？”
“沒呢?！?/p>
趙歲歲簡單收拾了一下：“游戲中的每個英雄都有它自己的性格和故事經(jīng)歷，想在原畫上將這些元素深刻而準(zhǔn)確地體現(xiàn)，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哦。”渝星子聽不懂。
她只知道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見趙歲歲了，特別特別想她。
等趙歲歲熱了兩杯牛奶過來，剛一放下杯子，渝星子就已經(jīng)黏了上去，緊緊抱住她的腰。
“怎么啦？”趙歲歲低頭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腦袋，溫柔的眉眼里全是寵愛
鼻間全是的淡雅的茉莉花香，渝星子整張臉埋在里面，蹭了蹭：“我這個剛要出去闖社會的少女，好像要結(jié)婚了。”
“什么？！”
趙歲歲軟綿綿的語調(diào)拔高，捧起渝星子的小臉，不可思議地問：“你不是才高考完嗎？結(jié)什么婚？”
“對方是我爸媽摯友的兒子?！?/p>
渝星子苦悶地嘟起嘴，瑩潤的唇配上這雙水眸，活像一只懵懂，純良的小鹿。
“我只知道那兩個摯友對我爸媽的意義非凡，一直都掛在嘴邊......”
趙歲歲耐心傾聽，手指捏著她頰邊的軟肉，輕輕撫摸。
“你知道嗎？歲歲。我甚至還在夜里見到過我媽媽，拿著那兩個摯友的照片哭?！?/p>
渝星子嘆了口氣：“今天我才知道，原來他們早已過世?！?/p>
趙歲歲抿著唇，輕輕點頭：“所以你是在糾結(jié)?！?/p>
“答應(yīng)結(jié)婚，這并不是你的本愿。但如果拒絕，你怕會傷了渝叔和喬姨的心，甚至還有他們絕不同意悔婚的可能?！?/p>
渝星子無辜地眨了眨眼:“知我者趙歲歲。這個世界上，我最愛我爸媽還有你，我不想傷害你們?nèi)魏我粋€人?！?/p>
所以她今天在餐廳講那么多，是想要霍梟主動放棄。
可惜效果不好。
霍梟這個人完全沒有半分要放棄的意思。
“順其自然吧。”
良久，趙歲歲嘆了口氣。
說到底，她總是外人，根本沒有資格插手別人家的事。
即便對方是她唯一的閨蜜。
重新將渝星子抱進(jìn)懷里，像給小孩兒順氣一樣，一下又一下輕撫背部，哄著她把牛奶喝完。
任憑渝星子像只沒斷奶的小狗一樣纏著自己。
在身上賴過來賴過去，折騰好一會兒，總算洗漱完睡下了。
——
整整三個星期的時間，霍梟每天都在上門拜訪。
談話的內(nèi)容基本都和婚期有關(guān)。
渝正庭和喬凝香簡直對這個準(zhǔn)女婿滿意地不行，笑容就沒從臉上下來過。
可渝星子卻有自己的心事。
她神情懨懨，在歡聲笑語的別墅里，暗自消化著婚約這件事。
甚至連馮歡歡來約她一起去看她想了很久的畫展，都沒去。
渝家別墅后面是一大片望不到盡頭，被青蔥綠意緊緊包裹住的馥郁花園。
懶癌癥患者渝星子看得意動，準(zhǔn)備給自己找點事兒做，來分散注意力。
細(xì)小的胳膊扛起鋤頭就往地里鑿。
鑿過來鑿過去，再松軟的土地都變得和石頭一樣硬邦邦。
連地都欺負(fù)她......
手臂又酸又疼，渝星子擠壓在心底的委屈和酸楚瞬間爆發(fā)。
把鋤頭一甩，捂著臉就開哭。
她以為周圍沒人，便沒設(shè)防，安安心心地放聲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等到喉嚨吼得沙啞，干澀到微微發(fā)痛之后，才逐漸平靜下來。
但鼻腔里，還是時不時地嗚咽出嬌聲嬌氣的輕哼。
準(zhǔn)備彎腰拾起鋤頭時，一只修長的大手突然出現(xiàn)在視野中，慢慢從她手里接過鋤頭。
渝星子猛地回頭，霍梟那張倨傲冷冽的臉，就在眼前。
濕潤的土腥味兒里，突然多了一道雪松冷香。
摻雜著他渾身溢滿的荷爾蒙，突然變得不倫不類起來。
渝星子眼睛紅紅，鼻尖紅紅，聞著這股濃郁的味道，小臉也變得紅紅。
霍梟眉頭緊蹙，一言不發(fā)地捧住她的小臉。
在她慢一拍的反應(yīng)間隙之間，用手指毫不客氣地揩過眼角的濕意。
隨后，自顧自地握著她沾滿淚的手臂，把她帶到木棚下。
“你干嘛？”
看著霍梟提著鋤頭又走到太陽下，渝星子身體一抽一抽的，完全不理解。
霍梟仍舊一言未發(fā)，就這么在她的注視之下，用鋤頭鑿碎被她鋤硬的土塊。
他身形高大挺拔，滿身都是勁兒。
揮舞鋤頭的時候，腰身精悍有力，手臂肌肉鼓起，線條格外流暢，藏著無盡的爆發(fā)力。
渝星子頂著紅腫的眼睛，一下子看迷瞪了。
就這樣守在他旁邊，待了好幾個小時。
直到他將自己精心挑選的花苗全都栽好后，渝星子突然別開臉，噘起嘴，傲氣十足地說：
“你這個心機(jī)男，別以為你這樣做，我爸媽就會更喜歡你，我才是渝家唯一的寶貝，你......”
“不是為了這個?！?/p>
遲遲不語的霍梟突然出聲打斷。
那是為了什么？
渝星子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他此刻的樣子怔住。
他流了汗，頭發(fā)像才洗完澡一樣，濕噠噠地垂在額頭，讓人的注意力全落在他那雙狹長的眸子上。
眸光幽暗深沉，像冰山初融，時不時淌下來幾道泛著晶光的暖流。
火熱而直白的目光，突然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她想，她好像知道了他是為了什么。
渝星子猛地推開他，一邊往別墅跑一邊大喊：“你自己要干的，沒有工錢，我什么都給不了你?。?！”
這話，似乎是在回答他隱在字里行間的請求。
霍梟面色驟暗，心情不佳。
在渝家洗過澡，霍梟并沒有留下吃晚餐。
離開別墅，當(dāng)他打開車門的一瞬間，卻突然愣住了。
視線越過駕駛座，落在副駕駛突然多出的東西上。
這是一道琉璃樽，里面插滿了芬芳欲滴的粉玫瑰，一看就是被主人精心養(yǎng)過的。
霍梟猛地抬頭。
別墅大門內(nèi)的那道影子雖然躲得很快，但掉鏈子的粉色裙擺還是被霍梟捕捉到了。
半晌，冷冽的霍梟突然笑了起來。
他不知道在帝國，粉玫瑰的花語是什么。
但在合眾國，粉玫瑰代表著初戀。
青澀的，初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