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相遇雨絲裹著機油味滲進襯衫領(lǐng)口時，陸川正蹲在流浪狗救助站的鐵籠前。
鐵絲網(wǎng)里的柯基串串突然立起殘耳，濕漉漉的鼻尖準(zhǔn)確抵住他隔著籠子伸出的食指。
"別碰那個殘次品！"老板娘甩著美甲上的水鉆走過來，"上個月狗場淘汰的種犬，
左后腿被配種時咬廢了。"她踢了踢籠子，小狗立刻縮成一團發(fā)抖，
尾巴卻固執(zhí)地掃過陸川來不及收回的指尖。寵物市場的霓虹燈在積雨云下早早點亮，
"清倉特惠"的電子屏把小狗的毛色染成詭異的玫紅。
陸川摸到小狗耳后那個腫塊——像皮下埋了顆發(fā)燙的綠豆，隨著心跳規(guī)律搏動。
手機在褲兜里第七次震動，不用看都知道是催債短信。
昨天剛被裁員的賠償金還帶著ATM機的余溫，銀行卡余額剛夠支付下季度房租。
但當(dāng)他看到籠角被尿液泡爛的寵物檔案時，手指已經(jīng)鬼使神差地掃過付款碼。
"七百塊買條瘸狗？"老板娘邊撕疫苗本邊嗤笑，"這價錢連它媽當(dāng)年配種費的零頭都不夠。
"裝著小狗的紙箱在懷里輕得嚇人。穿過舊貨市場時，
腐爛的帶魚和新鮮的血腥氣在雨幕里廝殺。流浪貓從生銹的鍋爐后躥出，
紙箱里立刻傳來示威般的低吼。陸川這才發(fā)現(xiàn)，
小狗琥珀色的瞳孔在暗處會收縮成詭異的豎線。筒子樓電梯口的招租廣告還貼著去年的落款。
小狗在304室的門墊上留下梅花狀泥印，跛著腿把每個墻角都嗅了一遍。
當(dāng)它終于肯喝泡軟的狗糧時，窗外傳來救護車刺耳的鳴笛，十七樓有人打翻了整箱玻璃試劑。
深夜兩點，陸川被灼熱的吐息驚醒。七百塊前爪搭在床沿，犬齒在月光下泛著冷鋼般的光澤，
正死死盯著防盜門上貓眼的位置。樓道里傳來拖沓的腳步聲，像是醉漢拖著灌鉛的雙腿，
間雜著液體滴落的黏膩聲響。"噓——"他伸手去捂小狗的嘴，掌心觸到異常高溫的鼻頭。
七百塊突然扭頭咬住他袖口，犬齒精準(zhǔn)地避開皮肉，將他拽向堆滿雜物的儲藏間。
衣柜門合攏的瞬間，整棟樓突然停電。此起彼伏的尖叫聲中，
陸川清晰聽見防盜門鉸鏈斷裂的金屬哀鳴。七百塊的尾巴掃過他顫抖的膝蓋，
耳后腫塊在黑暗中滲出幽藍微光，映出檔案袋角落被撕毀的生物公司logo。
腐肉的氣息在第七次敲門聲響起時變得濃稠。七百塊喉嚨里滾動的低吼像生銹的軸承，
機械耳折成銳角貼著頭皮。陸川隔著貓眼看到對門張姨的珍珠項鏈卡在門縫里，
染血的珍珠正隨著撞擊一顆顆崩落。她的羊毛卷發(fā)型浸泡在某種粘稠的黑色液體里，
后頸扭動的弧度讓整張臉倒掛在背上。"乖，別出聲。"陸川把速食面塞進登山包，
指尖觸到小狗異常的體溫。七百塊突然弓起脊背，跛了的左后腿竟爆發(fā)出驚人彈跳力，
將他撲倒在發(fā)霉的沙發(fā)墊上。防盜門轟然倒塌的瞬間，
他看見張姨鑲著水鉆的美甲深深摳進門板，原本松弛的下頜骨撕裂到耳根。
棒球棍砸碎顱骨的觸感比想象中綿軟。陸川踉蹌著踩到珍珠滑倒時，
七百塊正用乳牙撕扯喪尸的跟腱。那些掛著碎肉的白骨突然痙攣著蜷縮，
仿佛有看不見的電流通過小狗的齒尖蔓延。更多拖沓的腳步聲從樓梯井涌上來，
混著類似海鮮市場魚鰓腐敗的腥氣。"這邊！"他撈起小狗撞開消防通道，
七百塊的肉墊按在他頸側(cè)，燙得像塊烙鐵。逃生通道的應(yīng)急燈把血漬照成熒綠色，
十九樓網(wǎng)紅主播的假睫毛粘在臺階上，睫毛根部還連著粉色的皮肉。整棟樓在慘叫中蘇醒。
他們逃到十二樓時，七百塊突然咬住他褲腳往配電室拽。鐵門關(guān)合的剎那，
陸川透過縫隙看到補習(xí)班老師的金絲眼鏡嵌在墻里，鏡片后晃動著數(shù)十雙灰白色的眼睛。
黑暗中傳來細密的金屬摩擦聲。七百塊耳后的硬塊突然裂開，幽藍的光暈里，
陸川看見小狗左耳蛻下一層皮毛，精密齒輪在銀色合金骨骼間咬合轉(zhuǎn)動。
那些啃噬鐵門的抓撓聲霎時變成哀嚎，門外喪尸竟開始互相撕咬。
"你..."陸川的質(zhì)問被爆炸聲碾碎。化工廠方向騰起的紫色煙柱撞破云層，
雨滴在接觸煙霧的瞬間汽化，將晾在陽臺的床單灼出蜂窩狀的孔洞。
七百塊對著西南方發(fā)出防空警報般的嗚咽，
紋路組成全新的基因圖譜——和三天前在寵物醫(yī)院廢墟里找到的喪尸病毒模型完全鏡面對稱。
他們撞開天臺鐵門時，整座城市正在變異。流浪狗群撕咬著長出鱗片的鴿子，
梧桐樹的氣根像腸衣般裹住公交站牌。陸川用皮帶把七百塊綁在胸前，
小狗呼出的熱氣在他鎖骨匯成細流，機械耳掃描著無人機殘骸組成的掩體。
第二波爆炸來自生物科技園。氣浪掀翻儲水箱的瞬間，七百塊突然掙脫束縛躍向空中。
陸川驚恐地看著小狗在輻射云下舒展身體，跛腿內(nèi)部彈出碳纖維支架，
項圈迸發(fā)的藍光織成防護網(wǎng)，將墜落的鋼筋水泥熔成銀色齏粉。
"編號X-700請求啟動戰(zhàn)斗形態(tài)。"電子音從小狗胸腔傳出時，
陸川正被氣浪按在蓄水槽邊緣。他這才看清七百塊琥珀色瞳孔里流轉(zhuǎn)的二進制代碼，
那些他曾經(jīng)以為是淚光反光的星點，實則是無數(shù)納米機器人組成的虹膜矩陣。
軍綠色直升機刺破煙霾時，七百塊正用尾巴卷著螺絲刀改裝信號發(fā)射器。
小狗把染血的寵物檔案推到他面前，被撕毀的生物公司logo在紫光燈下顯露出軍用編碼。
陸川顫抖著拆開狗糧袋里的定位芯片，包裝袋生產(chǎn)日期顯示，
這場末日倒計時在他們相遇前72小時就已啟動第二章真相儲水箱的裂縫滴落銹水，
在七百塊銀色的脊背上匯成溪流。陸川用襯衫下擺裹住小狗彈出碳纖維支架的后腿，
指尖觸到機械關(guān)節(jié)的寒意，卻仿佛被燙傷般猛地縮回。"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他搖晃著從實驗室廢墟翻出來的疫苗冷藏箱，玻璃按瓿在箱底叮當(dāng)作響。
七百塊低頭舔舐他手腕結(jié)痂的傷口，項圈投射的熒光基因鏈纏繞著青紫淤痕，
像一道來自深淵的鐐銬。他們順著通風(fēng)管道爬進地下實驗室時，
腐臭的培養(yǎng)基正從破裂的培養(yǎng)艙汩汩涌出。七百塊的機械耳突然180度翻轉(zhuǎn)，
掃描光束掃過墻上褪色的值班表，
在2019年4月17日的考勤記錄——那天用紅筆圈出的"X-700活體實驗"字樣下，
赫然簽著寵物市場老板娘的名字。陸川踢開變形的氣密門，冷凍艙的冷霧撲面而來。
七百塊突然發(fā)出幼犬般的嗚咽，跛腿不受控制地抽搐。
上百個圓柱形培養(yǎng)罐在幽藍應(yīng)急燈下林立，
每個罐體都漂浮著與七百塊有著相同琥珀色瞳孔的生物，
它們的機械部件從不同部位穿刺而出，像是被強行縫合的弗蘭肯斯坦。"這是...你？
"陸川的指尖在顫抖的玻璃表面劃出白痕。7號罐體標(biāo)簽寫著"X-700原型體"，
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柯基犬胸腔裸露著集成電路，斷腿切口處延伸出的不是神經(jīng)束，
而是纏繞著肉芽的光纖電纜。七百塊用牙齒拽開控制臺的防塵布，爪印解鎖了加密文件。
全息投影在空中炸開的那刻，
于看清小狗眼里的二進制暴雨究竟是什么——那是無數(shù)個七百塊在手術(shù)臺上掙扎的影像循環(huán)，
機械臂切開它們的頭骨植入芯片，電擊測試讓幼犬的乳牙咬碎了自己的舌頭。
"為什么要讓我看見這些..."陸川跪坐在滿地實驗日志中，
泛黃的紙頁記載著最殘酷的溫柔："4月23日，
X-700第49次試圖為實驗員舔舐傷口，這證明情感模塊需要重置。
"七百塊忽然躍上操作臺，金屬尾巴插入數(shù)據(jù)接口。整座實驗室突然震動，
應(yīng)急廣播里傳來老板娘尖銳的冷笑："你以為的偶遇，不過是抗體運輸計劃的一部分。
當(dāng)你在寵物市場駐足那刻，籠子里的費洛蒙誘導(dǎo)劑已經(jīng)讓你無法移開視線。
"陸川想起相遇那天反常的心跳，想起七百塊耳后腫塊不自然的搏動頻率。
他發(fā)瘋似的拆開小狗項圈，
層里的微型注射器還殘留著透明液體——正是那天被犬齒刺破指尖時注入他血液的"疫苗"。
"所以連保護我都是程序設(shè)定？"他把項圈砸向監(jiān)控攝像頭，
七百塊卻突然撲上來咬住他的手腕。這一次的刺痛帶著電流，
昏迷前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小狗眼中滾落的機油，那些銀色的淚珠落地后竟開出晶狀的藍花。
醒來時軍方的探照燈正刺穿地下室的天花板。七百塊蜷縮在他懷里，
所有機械部件都收回體內(nèi)，變回那個溫軟的毛團。上校的皮靴碾碎滿地藍花，
槍口抵住小狗天靈蓋："把它交出來，這是制造血清的最后機會。
"陸川感覺到七百塊在發(fā)抖，不是出于恐懼，而是某種機械過載的震顫。
當(dāng)小狗用最后的力氣將鼻尖貼上他喉結(jié)時，他聽見了微型處理器運轉(zhuǎn)的嗡鳴，
混著錄音模塊里自己不曾察覺的溫柔瞬間："七百塊，來喝牛奶。""乖孩子，
疼了就咬我手指。""我們一定能看到日出。"槍械上膛聲響起那刻，
七百塊的瞳孔突然放大成完整的圓。項圈迸發(fā)的電磁脈沖讓所有儀器炸出火花，
在軍方驚叫中，陸川聽見了此生最像犬吠的電子合成音："汪。"破曉時分，
陸川抱著停止運作的小狗沖出實驗室。七百塊耳后的芯片接口插著沾血的U盤，
那是它用最后0.1秒上傳的病毒源代碼。第一縷陽光刺破輻射云時，
懷中的機械心臟突然跳動了一下，
項圈熒幕閃過最后一行信息："情感模塊不可重置次數(shù)：478次。
"在化為廢墟的寵物市場舊址，陸川挖出了老板娘腐爛的右手。那個美甲上鑲嵌的鉆石里，
藏著與小狗項圈同頻的發(fā)射器。當(dāng)他將七百塊放入最后一個完好的培養(yǎng)艙時，
機械耳突然彈出一朵金屬蒲公英，
每顆種子都刻著基因圖譜——這是它偷偷改造了三個月的禮物。
"啟動克隆程序需要活體DNA樣本。"控制臺紅光閃爍。
陸川毫不猶豫地將手臂伸進采血口，望著七百塊逐漸被修復(fù)液覆蓋的軀體，
他突然笑出了眼淚。培養(yǎng)艙玻璃倒映出的不止是他搖晃的身影，
還有身后監(jiān)控屏上閃爍的全球感染地圖——代表抗體的藍光正從他們所在的位置，
隨著蒲公英種子的飄散，一點點吞噬猩紅的疫病版圖。第三章抉擇核爆警報第五次響起時，
七百塊正在用尾巴尖給蒲公英種子刻錄基因鏈。陸川望著培養(yǎng)艙里漂浮的十二具克隆體，
人造血管正將他的血液泵入那些機械與血肉交織的軀體。小狗耳后彈出的全息屏上，
全球感染地圖的猩紅色已經(jīng)吞噬了最后一塊凈土。"它們需要你的神經(jīng)突觸圖譜才能激活。
"機械音從頭頂?shù)耐L(fēng)管傳來，老板娘被菌絲覆蓋的臉擠在柵格間，"把核心代碼交出來，
你就能成為新世界的亞當(dāng)。"七百塊突然咬斷克隆體的供能管線，實驗室驟然陷入黑暗。
陸川在混亂中摸到小狗裂開的頭骨，納米機器人正從創(chuàng)口涌出，
在他掌心拼出經(jīng)緯坐標(biāo)——正是當(dāng)年寵物市場的地下坐標(biā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