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靈輪看愛藍著急的樣子就笑道:“朋友別急啊,我這就給你開霧?!彪S雙手合十,再向上高舉把白霧撥開對愛藍說:“朋友,你來看!”
愛藍見這是一個三間的紅磚瓦房,左側(cè)有一趟門房,兩個大門垛上掛著兩扇鐵柵欄門,透過柵欄門,就看見了窗前種植的那些美麗的鮮花了。
此時的月榮,正在廚房忙碌著,看她系著一個小花圍裙,鍋碗瓢盆在她手中時而發(fā)出響聲,抽油煙機也快樂地旋轉(zhuǎn)著,吸著炒菜的香味。別看月榮的打扮一副大廚的樣子,但這不影響她美麗的相貌,三十多歲的年齡,一米七多的個頭,方臉上有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她從結(jié)婚時起,就與婆婆一起生活,十個年頭很快就過去了。這年婆婆八十多歲,患上了肝硬化,于是她承擔起伺候婆婆的擔子。
在東屋的炕上,躺著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面色發(fā)黃,因為她的肝硬化已腹水,肚子漲得挺高,她就是月榮的婆婆。
這時月榮五歲的兒子急忙來到廚房喊:“媽媽!媽媽!奶奶那屋好臭啊。”
月榮說:“知道了?!彼旒泵﹃P(guān)閉爐灶上的火和抽油煙機,帶上給婆婆清理便便時用的便盆、手套、衛(wèi)生紙、擦身的毛巾去了婆婆的屋。 婆婆見月榮給自己收拾來了,就哼哼唧唧地說起了客道話:“哎呀,我又造事兒了,給你添麻煩了?!?/p>
月榮笑著說:“媽,自家人不說麻煩的話,誰讓您是我的婆婆了。”
婆婆說:“我都躺炕上三四個月了,你就這粑粑尿兒的伺候,多臟你都不嫌棄,每一次你都把我擦洗得干干凈凈的,惡臭的身子被你擦洗后都散發(fā)出香氣。”
月榮對婆婆說:“伺候您是我的本分,伺候的好與不好那是我的德行。我們都是有信仰的人,我要在愛天主的基礎(chǔ)上愛您,把您伺候好了我心里就得到了平安喜樂?!?/p>
婆婆說:“那天隔壁你李嬸來看我,進屋就說,‘這伺候的也太干凈了,連老年味都沒了,還有股香味兒呢,你這個老太太可真有福,遇著這么好的兒媳婦’?!?/p>
月榮笑道:“媽,我應在伺候您的事上立善表,以光榮天主,誰讓我是基督徒了?!?/p>
婆婆說:“我這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沒事兒我就想你伺候我時的點點滴滴。那次你也像這次一樣連洗帶擦的,但那次你被我的臭味嗆惡心了。當時我想,‘完啦,沒有好呱嗒了’。……”
月榮笑了:“哈哈,媽您想多了?!?/p>
婆婆說:“可不咋地。當時你拍了拍胸部壓了壓,仍然堅持把我收拾得干干凈凈,現(xiàn)在想起來還有點感動呢?!?/p>
月榮謙虛地說:“媽,那很正常?!?/p>
月榮把婆婆收拾完了,就順手把婆婆半靠在窗臺上,后面用枕頭嗆上,使婆婆半仰的姿勢,一為讓婆婆活動一下身子,還為了給婆婆喂飯時得勁。
兩個月之后,婆婆起不來了,牙齦出血,經(jīng)常惡心嘔吐,還腹瀉,臉色越來越黃,眼鞏膜也黃了起來,腹部水腫得發(fā)亮。這天婆婆對月榮說:“兒媳婦,我這兩天感覺特別饞肉,哎呀,那爛爛糊糊的肉,再帶點肉皮,吃起來不怎么香呢?!?/p>
月榮見婆婆說話時的神情,就像那肉真的吃到了嘴兒一樣,就動了憐憫的心,隨說:“嗯,我給您買肉,就做您想吃的那樣?!?/p>
那是一九八零年的秋季,國家還在發(fā)放布票、糧票和肉票,百姓還要按照這些票證來買東西。
月榮打開抽屜找了找,三兩二兩的湊合上了半斤肉票,她想:“這也達不到婆婆要吃的那些肉的樣子啊,咋地也得個二三斤的肉才能達到啊?!庇谑撬拖肓藗€辦法,帶上那半斤的肉票去了一家飯店,心說:“為了婆婆在臨終前能吃上她想吃的肉,我必須放下面子,鼓起勇氣跟廚師長說原由,如果他是善良的人,就能讓我婆婆吃上她想吃的肉?!?/p>
她三步兩步地就到了飯店,抬眼看了那家飯店的牌匾,見牌匾上寫著《善德緣飯店》,隨邁步進了飯店,悄悄地進了后廚,見廚師長是一位五十多歲的大漢,慈眉善目的樣子,就近前說話:“師傅,我婆婆病重了,她想吃爛爛糊糊的,還帶點肉皮的肉,她說‘那得有多香啊’??晌揖陀邪虢锶馄薄!闭f完就哭了。
廚師聽了月榮的來意,就安慰她說:“別哭,多大點兒的事兒啊,看你對婆婆竟如此孝心,我豈能讓你空著手走。這樣,我給你稱兩個拼盤的肉,一個拼盤是三塊錢,兩個拼盤是六塊錢?!?/p>
月榮趕緊掏出六塊肉的錢交給了廚師長說:“師傅謝謝您?!?/p>
廚師長接過錢對月榮說:“你到餐廳坐一會兒?!?/p>
月榮轉(zhuǎn)身去了餐廳。
一會兒的功夫,廚師長把選好的肉放在了兩個拼盤里,端在月榮的面前:“這兩個拼盤的肉,都是按照你婆婆想吃的樣子選的,你拿回去孝敬婆婆吧。”
月榮高興地把兩個拼盤的肉倒在預備好的飯盒里,向廚師長再次鞠躬:“謝謝您?!彼燹D(zhuǎn)身回去了。
月榮到了家,把肉清洗干凈,就放入鍋中煮肉,看爛糊了撈出晾著,等能下去手了就放在菜板上切了滿滿的一二碗,然后放點香油、鹽、醬油、蔥、姜、蒜、香菜等拌一拌,就端給了婆婆。
婆婆見這么多這么香的肉端在眼前,便翻身撐起,此時她好像忘了自己是個臥炕的病人,接過肉碗就樂的呵地吃了起來,邊吃邊說:“哎呀,真香啊,哎呀,這可真香啊。謝謝我兒媳婦給我做這么香的肉,知足了?!?/p>
月榮說:“媽您還想吃什么盡管說,兒媳能辦到的一定滿足您?!?/p>
婆婆笑著說:“好好好?!?/p>
這時碗里的肉就剩五六塊兒了,婆婆感覺吃足性了,就停了下來,剛好看見五歲的孫子進屋玩耍,就不吃那幾塊兒肉了說:“兒媳婦我吃不下了,這幾塊肉給我孫子吃吧?!?/p>
月榮心說:“婆婆呀婆婆,您可是晚期的肝硬化啊,它是有傳染幾率的呀,我的兒子才五歲,還沒長成呢?!庇谑撬肓藗€辦法,去拿那個肉碗對婆婆說:“媽您看這肉都涼了,我去熱熱?!?/p>
婆婆趕忙攔下,說什么都不讓月榮端走:“不用,不用,不涼,不涼,別端走,我要看著我孫子吃肉的樣子?!彼煊檬肿o著那肉碗。
月榮看著婆婆因肝硬化而腹起的肚子,真是滿心不愿意給孩子吃,但看婆婆高興的樣子,又不忍心說她的病不能給孩子吃那肉,怕傳染孩子而刺傷她的心。緊急關(guān)頭求天主吧:“天主,我要在婆婆最后的日子里,仍要做到‘以順為孝’。天主,我知道你愛我的婆婆也愛我的孩子,求你在這件事上賜給我婆婆喜樂,也賜給我兒子健康平安?!比缓笏孕诺路帕耸?,就依了婆婆。
婆婆高興地向?qū)O子招手:“孫子,過來,把這幾塊兒肉吃了,可香了?!?/p>
第二天早上,月榮端來熱乎的雞蛋糕讓婆婆吃,婆婆卻擺手說:“不吃了?!?/p>
月榮說:“那您想吃什么我再給您重做?!?/p>
婆婆仍然擺手說:“別費勁了,我啥都不吃了。”
月榮見婆婆有氣無力的樣子,就給她念了天主經(jīng)和圣母經(jīng)。念完經(jīng)就與婆婆做和好,對婆婆說:“媽呀,我說這些年呢,咱娘倆哪能沒有舌頭不碰呀的事兒呢,我在娘家是老姑娘,爸媽姊妹都慣著我,我也挺任性的,有時候跟您頂個嘴什么的,您就別往心里去了,別記恨我,我也不記恨你。”
婆婆被月榮主動和好的話感動哭了,她說:“兒媳婦啊,我病倒的這幾個月來,都是你細心照顧和伺候我,飯菜做得還那么可口,洗頭洗腳還按摩,減輕我很多病苦啊,粑粑尿還從不嫌棄。沒事兒我就在心里捋著你對我做的這些事兒,心里很受感動,女兒也不過如此啊!我還記恨啥。哎呀,天主可憐我吧,也可憐你們?!?/p>
月榮被婆婆說的話給感動哭了,她見婆婆把自己為她做的點點滴滴都記著呢,可見婆婆也是善良的人,就抹著眼淚笑問婆婆:“媽,那我們娘倆是在親情上和在主內(nèi)都和好了嗎?”
婆婆看著月榮笑道:“我們之間沒有太大的過節(jié),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在我心里無論是親情、還是在天主內(nèi),早就跟你和好了?!?/p>
月榮拉上婆婆的手,激動地叫聲:“媽!”
過晌之后,婆婆就呼吸困難起來,月榮守在身旁,一會掀被看看尿沒、拉粑沒,一會又用棉簽擦擦嘴唇,還有臨終祈禱:“天主,求你憐憫我的婆婆瑪大利納,她堅信天主會赦免她在世上的一切罪過,賞賜她善終的恩惠。天主我信賴你,現(xiàn)在我把瑪大利納的靈魂,托獻給你,懇祈救世者吾主耶穌,以憐憫之心救其靈魂,派遣天使圣人接去瑪大利納的靈魂,回到永福的天堂家鄉(xiāng)?!?/p>
下午四點多鈡,婆婆就在月榮頌念的天主經(jīng)中安詳離世。
每當月榮的親戚、和教友們論起她伺候婆婆的事時,她都自豪地說:“我和婆婆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又給婆婆守的臨終,我感覺心里很安慰。每當我想起時都特別感謝主,若不是天主給我信心和力量,我不敢讓我兒子吃肝病婆婆剩下的肉。若認識不到和好圣事的重要性,我也做不到主動與臨終前的婆婆,在親情和在主內(nèi)和好。我還感謝主,讓我在婆婆身上沒有留下遺憾。慶幸我自己,能做到在信仰上為婆婆守臨終助善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欣慰。”
愛藍直呼:“我的天?。∵@是多大的信德和愛德呀,看得我都替月榮捏了一把汗?!?/p>
阿輪問:“怎么呢?”
愛藍激動地說:“這還用問嗎,那孩子才五歲啊!俗話說得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月榮為了讓臨終前的婆婆高興,竟然能把兒子豁出去,你說能不讓我為此而捏一把汗嗎?”
阿輪說:“這就叫超性的生命,讓我看到她有一種亞巴郎獻子的精神。”
愛藍點頭:“嗯?!?/p>
阿輪看著愛藍說:“我的朋友,你若不想輪回,就向月榮學習這種奉獻精神,在處理某些俗事上的事兒時,要以智以愛獲得超性的生命。”
愛藍慚愧地笑接道:“朋友快開霧吧,我要看下一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