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鳳鳴闕
南宮依靜靜地坐在庭院中納涼,初春的夜風(fēng)仍帶著一絲寒意。她獨(dú)自端著一盞酒杯,淺酌慢飲。自詭眼森林歸來,她已將自己囚禁于屋內(nèi),端坐整日。
桌上的酒壺紛紛傾倒,顯得格外狼狽。然而,她不敢停歇,因?yàn)橐凰伎迹谋闳绲督g。世人心疼皆因有心,可為何她這無心之人,心也會如此疼痛?這痛楚,仿佛是對她無言的嘲諷。
千年來,尋覓墨離已成了她揮之不去的執(zhí)念,那是前世未竟之夢。曾以為,一旦尋得墨離,心便可安然,只愿他伴于左右,她會傾盡所有守護(hù)與陪伴。
然而,目睹阿素與阿福的相守故事,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渴望——愿與墨離如阿素阿福般,攜手共度余生。這份念頭,猶如一座巨山壓在她的心底,讓她呼吸幾乎停滯。
但現(xiàn)實(shí)沉重,她的肩上承載著眾生的命運(yùn),無法肆意追逐私情。驀然間,記憶中的墨離與現(xiàn)實(shí)中的身影重疊,南宮依輕輕眨眼,溫柔地捏了捏墨離高挺的鼻梁,心中五味雜陳。
墨離被那突如其來的親密舉動嚇了一跳,心中慌亂不已。他略顯尷尬地拂開那雙搗亂的手,隨即脫下自己的外袍,輕輕披在了南宮依的肩上。
南宮依在這份莫名的溫暖中漸漸找回了理智,她望向墨離的目光清澈而明亮,直擊他的心扉。
那一刻,他仿佛聽見自己心中有什么在悄然碎裂,又有什么在悄然生長,那種感覺既痛苦又美妙。
他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卻恰好瞥見了桌上那盤晶瑩剔透的芙蓉糕,它們散發(fā)著誘人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要一嘗其美味。
“你喜歡吃芙蓉糕嗎?”南宮依順著墨離的眼神問道。
“原先是不喜歡的,小的時候一直被我阿娘纏著吃,吃得多了,后來便喜歡了!”墨離淡淡的回。
“你阿娘是個什么樣的人?”南宮依問道
墨離的腦海浮現(xiàn)出了自己阿娘的樣子,他的心里隱隱有些做痛,他掩飾住內(nèi)心的情緒開始細(xì)細(xì)描述起來
“記憶中的阿娘,是一位溫婉如水的女性,她的情緒總是那么波瀾不驚。即便是在父親與偶爾惹她不悅之時,她也不過是笑罵幾句,隨即煙消云散。
父親因公務(wù)繁忙,常常深夜才歸,而阿娘則會在書房默默守候,直至夜半時分,兩人再共度晚餐。父親處理公務(wù)時,阿娘總是陪伴在側(cè),二人恩愛有加,從未因瑣事紅過臉。
一日,外邦友人前來探訪父親,帶來了異域的糕點(diǎn)。父親那日心情大好,開懷暢飲,并在友人的推薦下品嘗了芙蓉糕,竟對其情有獨(dú)鐘。于是,他便纏著阿娘,希望她能親手制作。阿娘拗不過父親,便向友人討來了制作方法,嘗試著為他制作。
這芙蓉糕,餡內(nèi)藏著酸甜的山楂,外皮則以雞蛋制成。但制作過程中,需將蛋清與蛋黃分離,將蛋清揉入面中,方能使得點(diǎn)心外皮筋道有嚼勁。
出鍋后,再撒上芝麻,香氣撲鼻。然而,最為繁瑣的是,它需以冬日冰雪融化的無根之水來和面。阿娘幾經(jīng)嘗試,卻始終未能復(fù)刻出那獨(dú)特的味道。
為了制作出與記憶中相符的芙蓉糕,每逢下雪天,阿娘便會帶著去雪地中收集雪水,儲存于冰窖之中。
那時,阿娘總會采摘許多山楂,讓我?guī)兔θズ?。制作完成后,她?dān)心味道不佳,便一次次地讓我試吃。久而久之,我竟?jié)u漸愛上了這個味道。
每逢過年,全家人圍坐一桌,品酒談天,熱氣騰騰的火鍋里刷著新鮮的牛羊肉,歡聲笑語中,總是不知不覺便吃多了。這時,阿娘總會端出一盤芙蓉糕,為大家解膩?!?/p>
那糕點(diǎn),不僅滿足了味蕾,更承載著家的溫暖與記憶。 談及此事,墨離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雖淺,卻直達(dá)眼底,仿佛將那段美好的時光再次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
南宮依是第一次看見墨離的臉上掛著的笑,那笑容像前世記憶中那般,那會她還沒有出生,她看不太清楚他的面容,但是唯有那掛在嘴邊的笑是最溫暖她的心的,直到現(xiàn)在她都記得很清楚。
“后來呢?”她興致勃勃的問
墨離盯著她無辜的眼睛看了好一會,他收斂起情緒道“后來戰(zhàn)亂他們都不在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南宮依此刻有點(diǎn)懊惱,她心疼她的小墨離這世的命運(yùn),她覺得是她自己的錯,或者前世她太過沖動了,所以她不惜剖了自己的心也要下界來尋找到他,她覺得如果不是她,他也不至于到輪回里來受苦。
墨離靜靜的看著她,他的手控制不住的拿出酒杯,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起來,他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陪伴在彼此的身側(cè)……
好一會兒,墨離看了看身邊熟睡的人,她長長的睫毛上有淡淡的霧氣,凝成點(diǎn)點(diǎn)的小水珠,細(xì)細(xì)小小的掛在眼角,他伸手往她的眼角探去,那分明是一滴淚,那滴淚化成了一道火焰,燙著墨離的心,讓他的心狠狠的抽搐。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了,每次接近她,他心里總是能生出各種莫名其妙的情緒,這種陌生的情緒,好像他平靜的心湖里投擲的一顆石子,攪得他有點(diǎn)心煩意亂。
他起身抱起這個睡著的小人兒,才發(fā)現(xiàn)她像羽毛一樣輕得仿佛沒有重量。他把她放到寢殿內(nèi),為她調(diào)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掖了掖被角,轉(zhuǎn)身離開,他現(xiàn)在只是想理清自己的思緒。
“師兄”南宮洛靜靜地佇立在鳳鳴闕的長廊之上,等待著墨離的到來。
她在不遠(yuǎn)處暗暗觀察著墨離與南宮依的互動,那畫面如同畫卷般鋪展在她眼前,卻異常刺痛著她的心。
她不愿承認(rèn),卻又無法忽視兩人坐在一起時流露出的和諧與般配,嫉妒如同烈火,幾乎要將她吞噬殆盡。
盡管她深知此刻不宜暴露身份,但理智終究未能抵擋住內(nèi)心的沖動,她毅然決然地走向墨離。
墨離見狀,眉頭微皺,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無恙后,才緩緩舒了口氣?!昂问路且诖说卣f?”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解與戒備。
南宮洛輕咬朱唇,目光中閃爍著復(fù)雜的情緒:“師兄,最近常來這鳳鳴闕,倒是成了這里的??湍??!?/p>
墨離聞言,沉默不語,轉(zhuǎn)身欲走。南宮洛心中一急,脫口而出:“師兄莫不是忘了師父的囑托?難道……你真的喜歡上她了?”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墨離的反應(yīng),生怕錯過一絲一毫。
墨離停下腳步,回首望向南宮洛。他深知南宮洛對自己的心意,也知道她待自己極好。自幼被師父收養(yǎng),他們一起練功、一起受罰,共同度過了無數(shù)艱難歲月。
然而,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南宮洛對自己的感情已超出兄妹之情時,他選擇了刻意疏遠(yuǎn)。本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卻不料……
墨離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我就算忘記了師父的囑托,也不可能忘記身上的血債?!彼戳四蠈m洛一眼,道“師父給我的任務(wù),不就是讓她愛上我嗎?只有這樣,我才能有機(jī)會取她的心。
更何況,你明知我若動情,修為便會全廢,不是嗎?”
南宮洛聽到墨離的回答,心中的大石終于落地。她望著墨離離去的背影,又瞥向南宮依的寢殿,雙眸中閃爍著如同地獄鬼火般的憤怒。
她恨南宮依,恨她奪走了自己雙親的生命;恨她擁有自己夢寐以求的權(quán)利;更恨她霸占了自己深愛的人。
在她的心中,本該坐上那個位置的人是自己才對。
總有一天,她會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讓南宮依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