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爹娘還有老二商量過了，分家！”
聲音威嚴(yán)沉重，不容拒絕。
“分家？大哥，怎的要鬧到分家，我不信爹娘這么狠心！”
是一年輕女人的聲音，很焦急，嚷嚷著要去找公婆。
“老三媳婦，這事我和爹娘還有老二討論了一天，已經(jīng)決定了，爹去叫村正，今晚就分家?！?/p>
應(yīng)該是那個說話威嚴(yán)的大哥，語氣又冷又硬，斬釘截鐵的。
“大哥，這大冬天的，外面又冷又陰，長樂還昏著呢，下面還有兩個小的，分家以后沒個住的窩，你這不是讓我們五口去死嗎？”
女人急的快哭了，聽的人心痛。
長樂這個名字好耳熟...到底是誰呢。
腦袋要炸開一般疼，記憶一股腦兒涌進(jìn)來。
上輩子沒承受住966福報，為國捐軀了，這是哪里？天堂，還是地府，還是夢境？
又是一股記憶涌入，大秦皇朝，青州府，清蘭縣，懷安鄉(xiāng)，云溪村，王家。
嘶——他就是王長樂！
眼睛艱難瞇開個縫，床邊守著兩個小的，站著兩個大的，男人低著頭一言不發(fā)，女人抽泣掩面，讓人心疼。
王長樂記起來了，爹，娘，妹妹小倩，弟弟小勇，只是分家是什么意思？
又冷又硬的聲音說道：“怪只能怪他長樂自己，偷雞摸狗偷到趙秀才家里去了，壞了咱們家的名聲，老二明年三月就要童試，三年一次，萬一受到長樂連累沒考上功名，你們承擔(dān)得起？”
“王家好不容易出了老二這么個童生，為了王家的未來，這事你們不同意也得同意，今晚就分家！”
想起來了，這下王長樂全想起來了。
王家四兄弟，老大老三務(wù)農(nóng)，老二讀書讀出個童生，全家養(yǎng)著，老四整天偷雞摸狗，游手好閑，連帶著把前世這家伙也給帶壞了。昨晚上老四翻進(jìn)趙秀才家里偷東西賣酒錢，被人發(fā)現(xiàn)溜的賊快，連累守在墻根的王長樂，一頓毒打扔回王家，丟了半條命，全靠湯藥吊著。
怪不得屋子里一股中藥味兒，嘴里也苦澀，渾身哪哪兒都疼，細(xì)細(xì)感受了一下，還好，男人尊嚴(yán)沒事兒。
“孩兒他爹，你說句話??！”
母親掩面哭泣，真要是分家被趕出去，外面這天寒地凍的，全家五口一晚上都得凍死。
父親王勇平低著頭，攥緊了拳頭，沒說話，他能說什么？長樂偷東西人贓并獲，老臉本就沒地方擱，王家老二要名聲，王家要未來，只能犧牲他老三一家，總不能把長樂逐出族譜，讓他一個人自生自滅吧？
老四王永倉縮在角落里，糾結(jié)好半天，手指掐的發(fā)白，終是沒說出真相，他不想被分家趕出去，他沒有老大老三一樣務(wù)農(nóng)的好把式，更沒有老二會讀書，沒了爹娘寵愛，三天餓九頓都是輕的，只好委屈長樂娃了，一家五口活下去總比他一個人活下去容易啊。
屋內(nèi)只有母親的哭泣聲，屋外聲音可就多了。
王長樂聽的真切，是二伯母在罵自己，手腳不干凈壞了王家名聲，偏偏偷的是二伯交好的趙秀才，借來的書全都被要了回去，書沒了是小事，二伯還指著向趙秀才取經(jīng)呢，這下全完了。
旁邊兩個蒼老的聲音，是爺爺奶奶，嘴里罵著最狠最毒的話，小畜生，喪門星，大伯母沒罵人，只是一個勁兒的安撫爺奶和妯娌，說長樂被打的很慘，已經(jīng)遭到報應(yīng)，要不就算了。
有點(diǎn)欣慰啊，除了爹娘，家里竟還有人關(guān)心他。
說實(shí)話，王長樂融合記憶后，真想給原主一巴掌，不怪爺奶二伯母罵的狠，實(shí)在是原主不是個東西。
才十三歲，好勇斗狠，欺負(fù)弟弟妹妹，堪稱村里小霸王，跟著小四叔偷雞摸狗，偷看寡婦洗澡，就算沒有趙秀才這事兒，早晚也得被人打個半死。
看弟弟妹妹屁股只敢靠在床沿兒邊上就知道原主從前有多尿性，兩個小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畏畏的縮在床腳。
好家伙，給親戚得罪完了，親兄弟姐妹還給打了，這叫個什么事兒。
王長樂感慨天崩開局啊，金手指呢，趕緊來吧。
金手指沒來，隔壁屋門嘎吱一聲，一人裹著風(fēng)雪回來。
爺爺焦急問道：“老二，趙秀才收了嗎？”
爹和小四叔豎起耳朵，娘也不哭了，決定他一家五口命運(yùn)的時候到了。
啪——
咸魚，臘肉甩在炕上，散落一片
老二王永書冷笑一聲。
“等了兩個時辰，大門緊閉，沒見我?！?/p>
母親身子一顫，完了，這回一點(diǎn)希望都沒了，父親背佝僂了些，一輩子老實(shí)本分的莊稼漢，靠力氣本事吃飯，此刻竟直不起背。
老四王永倉縮緊墻角，不敢看三哥三嫂，他怕露餡兒，平時都是他帶著長樂偷雞摸狗，昨晚被發(fā)現(xiàn)后嚇壞了，他現(xiàn)在祈禱永生最好別醒，幫他把這口鍋背好，大不了將來多偷點(diǎn)糧食給三哥三嫂家送去，也不知分家后能不能撐過冬天。
今年冬天比往些年冷的多啊。
老四有些愧疚，怯聲道：“三哥三嫂，糟心一天了，先吃飯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分...”
這話惹毛了二伯母，他家男人眼看和趙秀才混的風(fēng)生水起，就要考上秀才，好不容易搭建的關(guān)系讓小畜生給毀了，燒心一天了沒吃飯，你們還惦記著吃，哪有這好事兒！
“吃什么吃？趕緊分家！”
“一窩賊，一天都過不下去！”
罵得相當(dāng)難聽，農(nóng)民家孩子懂事早，聽出要趕他們?nèi)页鲩T的意思，小倩小勇抱在一起，瞪著大眼睛望向爹娘，他們不是賊，大哥才是賊，為什么要趕他們走。
母親受不了了，摟住兩個無辜的孩子，趴在長樂鋪上掉眼淚，可怎么活啊。
父親沉默著，他是一家之主，他不能倒，爺奶老二老二媳婦態(tài)度堅決，老大向來討厭長樂偷雞摸狗，老四又說不上話，王家是留不住他們一家人了，只是屋外茫茫大雪，他該怎么帶老婆孩子活下去呢。
“唉...”一聲嘆息。
明明自己不是原主，可望著原主父親佝僂的背，莫名的心頭一酸。
可恨他虛的說不了話，不然非得給小四叔拉下水不可。
大哥有大哥的擔(dān)當(dāng)，再討厭長樂，還是招呼大伯母做了一桌散伙飯。
散伙飯沒一起吃。
五碗摻了野菜的粟米飯，一盆冬季大白菜，蘸著王家自制的大豆醬，算得上豐盛了。
小倩小勇餓了一整天，眼冒綠光，在父親示意下端起碗開炫，野菜粟米飯真香啊，就著大伯母自制的大豆醬吃大白菜，半年都吃不上一次這么好的飯。
大伯母是除了爹娘唯一不嫌棄長樂的人，偷偷帶來兩個雞蛋，塞到母親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