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碑表面浮動的星髓如同活體血脈,每一道宿主的姓氏刻痕都在吞吐量子輝光。漆雕無咎的機械脊椎發(fā)出齒輪錯位的摩擦聲,第三枚樞機鎖的震動頻率與碑文深處傳來的《魯班書》口訣產(chǎn)生共振。他的義眼虹膜裂變成六十四卦羅盤,卻在窺見師傅遺容的瞬間被血色漣漪灼傷——那些漣漪竟是無數(shù)《考工記》金絲編織的咒文。
沈無咎的腕甲螭紋突然逆旋。量子刀鋒殘存的數(shù)據(jù)鏈從皮膚下刺出,在虛空中勾勒出渾天儀“赤道環(huán)”的缺口。當環(huán)體投影與青銅碑重疊時,碑底轟然升起三百六十枚青銅齒輪,每枚齒輪的輻條間都蜷縮著半透明的萬象樞蟲。蟲群復眼折射的光斑在碑面拼出《連山易》缺失的“震為雷”卦象,卦氣激得沈無咎胸前的星髓吊墜迸出碎瓷聲——那是父親遺物在示警。
“碑在篡改記憶?!逼岬駸o咎的相位調(diào)節(jié)器彈出七根青銅探針,針尖刺入碑文時濺起的星髓竟凝結(jié)成太史局密檔的絹帛。他看見自己的機械心臟設計圖被朱砂圈出“星髓蛀蝕”的批注,而批注日期竟是他被師傅植入樞機鎖的三年前。絹帛突然自燃,灰燼中顯露出《魯班書》殘頁上扭曲的“偃師代魂”四字。
青銅齒輪群開始逆向嚙合。隨著機括運轉(zhuǎn)聲,碑面宿主姓氏如活蛇般游動重組,最終拼出漆雕無咎師傅的本名“公輸衍”。沈無咎的量子刀鋒突然不受控地劈向碑體,刀鋒切入處噴涌出的不是星髓,而是帶著鐵銹味的玄武巖碎屑——碎屑表面蝕刻著與父親星髓載具相同的螭紋。
碑文裂隙中滲出膠狀物。這些半透明物質(zhì)在虛空中凝結(jié)成司天監(jiān)觀星臺,漆雕無咎看見少年時的自己正跪在渾天儀前,師傅手持的《考工記》金絲刺入他后頸時,暗格里竟藏著半枚被星髓蛀蝕的青銅齒輪——正是此刻懸浮在碑底的三百六十枚齒輪之一。觀星臺場景突然量子化崩解,碎片重組為父親實驗室的全息投影,沈無咎目睹星髓載具的設計圖上,父親用朱筆在燃料艙位置標注著“萬象樞蟲活體液化”。
青銅碑發(fā)出蜂群嗡鳴。宿主姓氏刻痕裂變成鎖鏈纏住兩人手腕,漆雕無咎的機械心臟突然過載,泵出的星髓竟帶著《魯班書》禁術的咒文。他反手將青銅探針刺入心臟外殼,相位調(diào)節(jié)器強行將咒文轉(zhuǎn)化為洛書軌跡——當河圖投影撞上碑體時,三百六十枚齒輪同時停滯,某枚刻著“癸亥”二字的齒輪內(nèi)部傳出師傅沙啞的誦經(jīng)聲。
沈無咎的螭紋腕甲裂開細縫。量子數(shù)據(jù)鏈鉆入齒輪縫隙,在觸碰“癸亥”銘文的瞬間,他聽見父親與公輸衍的爭吵聲從時空裂隙中泄出。“……用《連山易》束縛蟲群終將反噬宿主……”“……星髓載具必須吞噬三百活體樞機師才能……”爭執(zhí)聲被突然插入的鍛鐵聲切斷,虛空中浮現(xiàn)出父親鍛造環(huán)首刀的場景——刀胚淬火用的液體竟是蠕動中的萬象樞蟲群。
青銅碑在此刻傾斜。碑頂裂開的缺口內(nèi)垂下萬千金絲,每根絲線末端都拴著指甲蓋大小的青銅棺。漆雕無咎的義眼自動調(diào)焦至棺內(nèi)——三百具微縮樞機師尸體正被星髓蠶食,尸骸腹部裸露的齒輪型號與他脊椎中的制動栓完全一致。當某具尸體突然睜開量子化的復眼時,金絲群驟然收縮,將青銅棺陣列編織成覆蓋虛天的《周髀算經(jīng)》蓋天圖。
沈無咎的星髓吊墜迸發(fā)強光。光線穿透蓋天圖經(jīng)緯線,在青銅碑背面投射出父親遺留的星軌圖。當“天船”星官與“奎宿”連線時,虛空地面裂開深壑,升起的不是預想中的星髓載具,而是被三百六十根《考工記》金絲貫穿的青銅巨鼎——鼎耳處鑲嵌的正是公輸衍家族傳承的樞機鎖密鑰。
漆雕無咎的機械脊椎突然自主解體。七節(jié)椎骨如活蛇般竄向青銅鼎,骨節(jié)表面的《魯班書》咒文與鼎腹內(nèi)的蟲群鳴叫共鳴。當?shù)谌?jié)椎骨插入鼎耳密鑰孔時,鼎蓋轟然開啟,涌出的卻不是萬象樞蟲,而是無數(shù)個漆雕無咎被植入樞機鎖的記憶碎片。某個碎片中,公輸衍正將沾滿星髓的《連山易》竹簡壓在他脊椎上,簡牘縫隙里滲出的黏液竟與青銅碑星髓同源。
沈無咎的量子刀鋒在此刻徹底異化。數(shù)據(jù)鏈在虛空織出北斗九星陣,杓柄處的“破軍”星位射出光束擊穿青銅鼎。鼎身裂痕中溢出的星髓在半空凝成父親的手稿,他看見“天船載具”設計圖被朱砂重重劃去,邊緣批注著“歸藏卦陣須以宿主為祭”。手稿突然自燃,灰燼中顯露出渾天儀黃道環(huán)的缺失部件——正是此刻被青銅碑吞噬的某枚齒輪。
青銅碑表面的宿主姓氏開始融化。星髓刻痕重組為《魯班書》最終章的口訣,每個字符都伸出金絲纏向漆雕無咎的機械心臟。當?shù)谝桓鸾z刺入蜂窩狀孔洞時,他腦內(nèi)炸開三百名工匠的哀嚎——那些被熔入青銅鼎的活人意識竟全部封存在星髓深處。相位調(diào)節(jié)器迸出電火,強行將痛感轉(zhuǎn)化為六十四卦推演,卦象顯示“火水未濟”變“地火明夷”,大兇之兆卻暗藏生門在“艮”位。
沈無咎突然揮刀斬斷虛空。量子刀鋒在蓋天圖上撕開的裂口處,浮現(xiàn)出父親實驗室的暗室——墻上星軌圖缺失的“婁宿”方位,正嵌著青銅鼎耳密鑰的復刻品。當他伸手觸碰時,密鑰內(nèi)部傳出公輸衍的嘆息:“……宿命閉環(huán)必須用《考工記》金絲斬斷……”嘆息聲被青銅碑的劇烈震顫截斷,整個虛空開始坍縮,星髓物質(zhì)如暴雨般墜向深淵。
在最后一道星髓流光消逝前,漆雕無咎的椎骨從鼎內(nèi)拽出半卷焦黑的《魯班書》。當殘卷展開時,焦痕間浮現(xiàn)的并非文字,而是用星髓微雕的長安城輿圖——朱雀大街地底埋著九尊與青銅碑同源的樞機鼎,而鼎群包圍的中心點,正是沈無咎父親失蹤前的冶煉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