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第七日，中軍帳燭火舔舐韓信掌心舊疤。
他用漂母碎陶片在沙盤劃楚河，水紋對應(yīng)項(xiàng)羽糧囤——囤頂繩結(jié)，與漂母補(bǔ)漁網(wǎng)手法無二。
殘幣算籌碼成二十八宿，缺角映帳外月光，似漂母河燈散落江淮。
“沛公要拜你為大將?！笔捄涡淇谡磳⒂≈焐?，“曹參們盯著你補(bǔ)丁上的河泥?！?/p>
韓信摸棗木劍鞘，殘幣嵌口泛微光：“將印缺角，正嵌漂母渡撿的秦幣——她補(bǔ)衣簍的缺口，能裝下整條淮河。”
他指沙盤“恩”字標(biāo)記，碎陶片刻的，像阿婆在荷葉上的指痕。
卯時三刻，拜將臺夯土帶夜露的涼。
韓信盯將印玄鳥紋，缺角容得下掌心殘幣——睢水?dāng)炒瑩斓?，幣面“恩”字被血火淬亮?/p>
曹參玉具劍懸臺下，陰影投將印，蓋不住缺角處淮河水紋殘幣。
“韓將軍懂兵法？”項(xiàng)羽斥候探報(bào)至，舊將嘲笑漫過校場。
韓信摸算籌，殘幣排雁翎陣：“項(xiàng)家軍糧囤扎泗水彎道，三日后必有西南風(fēng)?！?/p>
他敲刻著漂母搗衣石的陶片，樊噲屠狗刀剁臺震落朱砂，驚不散他眼中淮河水漫楚營的畫面。
是夜，他躺拜將臺草席，聽淮河浪聲如漂母收衣簍嘆息。
懷里荷葉包壓將印，殘幣棱角硌胸口——這是阿婆河灘教他數(shù)螺螄時，就注定握的重量。
劍鞘靠臺柱，玄鳥紋完整，因它曾帶缺口，在殘幣光里飛翔太久。
“將軍知項(xiàng)家軍箭鏃刻楚鳳？”曹參帳外問，靴底碾碎殘幣，與算籌紋路無二。
他摸劍鞘楚鳳紋，世代貴族徽記，此刻比不過小吏掌心缺角殘幣：“楚鳳再美，飛不過淮河水養(yǎng)的算籌?！?/p>
韓信指案頭《禹貢》，夾著枯黃荷葉：“阿婆衣簍，能裝下整條淮河的月光?！?/p>
三日后，韓信立泗水堤岸，看項(xiàng)羽糧囤在西南風(fēng)中起火。
殘幣箭頭順鼠洞入囤底，淮河水泡發(fā)的生石灰遇火炸開——漂母河灘曬硫磺的秘方，他記在碎陶片上。
“項(xiàng)家軍糧草，該順淮河水，流回它們來的地方了。”他摸將印缺角殘幣，如觸阿婆掌心的溫度。
收兵時，蕭何撿半枚燒紅殘幣，“恩”字在暮色明滅：“這些銅片，日后史書稱‘漢初三杰’?！?/p>
韓信笑，補(bǔ)丁拂將印缺角：“史書先記淮河邊老婦，用碎陶片教乞兒，在算籌刻下比楚鳳更硬的翅膀?！?/p>
是夜，他獨(dú)坐拜將臺，淮河浪花打濕臺基。
將印殘幣映星光，與漂母河燈微光成線，似阿婆河灘畫的北斗——指引乞兒走出泥淖的光。
劍鞘玄鳥紋在暗影振翅，帶起風(fēng)掠算籌，殘幣吹成“恩”字，刻進(jìn)夯土與泥腿子的兵法。
他知道，夯土下埋著缺角殘幣，如掌紋舊疤、漂母碎陶片，終將結(jié)時光鎧甲。
讓踩泥地的人懂：鋒利不在玉具劍鞘，在沾河泥的算籌、帶缺口的玄鳥翼下，在普通人用恩情與堅(jiān)韌，于亂世刻下的、永不彎折的印記。
荷葉包滑出，漂母留的碎陶片落將印旁，像她當(dāng)年放破碗邊的飯團(tuán)——這才是最沉的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