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
秦右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喊聲，眼睛猩紅，周身的白骨鎧甲猛地激烈生長，胸口的骨鎧冒出大量的骨刺猶如盛開的白花向著袁柏爆發(fā)。
“滾開?！?/p>
袁柏臉色陡然地一凝，連忙避開，剛猛拳法施展，拳影綽綽，錯開逼近而來的骨刺軌跡。
但是就在袁柏處理大量骨刺的瞬間，秦右已經(jīng)來到了任間面前。
抬起手臂，手心初猛地射出一道骨刺，直取任間面門。
血影蠱的血遁，一天之類使用次數(shù)有限，還需要大量血食進行恢復，就今日而言顯然無法繼續(xù)施展了。
任間這次也沒有托大，偏頭，抬手，長青猿拳呈現(xiàn)握的手勢，一把抓住了骨刺。
此刻秦右也已經(jīng)來到任間面前，猙獰恐怖的白骨鎧甲帶著駭然的氣勢逼近在任間面前，左手的螺旋骨矛勢能已經(jīng)凝聚，直取任間心臟。
兩人的臉不過相距一米左右。
秦右神情憤然，面目猙獰可怖如惡鬼。
任間眼神冷淡，殺伐之意濃郁如寒潭。
砰！
巨大的聲響陡然傳來，恢宏磅礴的氣勢從兩人之間開始延展。
任間單手持骨刺豎直格擋胸前，同時秦右的巨大螺旋骨矛正擊骨刺中間。
“武者！”秦右駭然。
任間手臂上肌肉膨起，青筋虬結(jié)如盤龍，霎時間，武者強橫體質(zhì)，攻伐之意展現(xiàn)無疑。
“咔嚓！”
相比于秦右的螺旋骨矛，這枚隨意射出的骨刺堅固程度還是太弱了。
一瞬間任間手持的骨刺碎裂了。
但是任間骨刺碎裂的間隙，身子微側(cè)，偏移了骨矛攻擊的致命部位。
同時另外一只手，凝聚拳勢，直擊秦右的脖頸。
“瘋子！”
秦右瞳孔一縮。
任間此舉無疑是以重傷換自己的性命！
他…他怎么敢！
現(xiàn)如今，秦右放棄攻勢，無疑就是重傷，繼續(xù)攻勢，任間重傷，自己絕大程度身死。
草！
這是在賭自己不敢拼命嘛！
秦右憤怒了，既為弟弟死亡，又因為對方對自己的輕視。
人活一口氣，一瞬間，秦右內(nèi)心的悍勇之意也是隨即凝聚。
那就殺！
秦右咆哮一聲，發(fā)起了最后的沖刺。
“住手！”
下一秒，兩只手分別搭住了任間的拳頭和秦右的骨矛，袁柏的兩只長臂呈現(xiàn)太極扭轉(zhuǎn)之意，猛地將兩人同時扔開，避免糾纏。
分開的瞬間，秦右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悍勇之意，散了。
心中強烈的余悸讓他一陣后怕，隨即也顧不得太多，痛心地看了一眼地上弟弟的尸體，又狠狠地看了一眼袁柏和任間，憤然道:“你們等著，八長老，斷然不可放過你們！”
隨即，撒開腳丫朝著洞口狂奔，生怕片刻落后。
“嘩啦！”
任間依靠在巖壁上，整個人無力地癱倒在地。
武道剛剛突破武者，體內(nèi)真元尚未恢復的情況下，斬殺兩百多只毛僵，和一只作為王儲的白銀僵。
之后斬殺一個低級蠱師，并且與第二個低級蠱師短暫交手。
也得虧任間開掛了，不然換常人還真不一定頂?shù)米 ?/p>
“唉?！痹爻脸羾@了一口氣，來到任間身邊，復雜而又靜默地看著對方頹敗，落寞的模樣。
半響，只是低沉著問了一句:“值得嗎？”
是啊，值得嘛？
任間內(nèi)心默默問了一遍自己，值得嘛？
為了一個認識不過兩周的逃荒小瘦猴子，毀了自己辛苦營造的大好場面值得嗎？
將自己再次置身于這九死一生的危機場面下真的值得嗎？
任間最嘴角抽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不知道?！?/p>
值不值得，任間并不想考慮。
殺死所有兇手之后，無比的憤怒散去，氤氳的悲傷瞬間像冬日早晨的大霧，猛地將任間籠罩。
他此刻只是感覺難過，整個人好像置身于深海，周圍深幽黑暗又寂靜，厚重的水壓擠壓著任間的胸腔和肺，近乎讓他無法呼吸。
“唉，還能走嗎？”袁柏嘆息一聲。
“應該是不能了?！比伍g肌肉酸痛，渾身乏力，血影蠱的使用血遁的副作用，周身真元消耗一空的副作用，已經(jīng)強烈悲傷導致神經(jīng)的的短暫僵化，讓任間動彈不得。
“接下來，看你運氣了，看九長老是否愿意救你了?！?/p>
袁柏面色沉悶地背著任間離開溶洞。
隧道悠遠寂靜，好像被無盡的悲傷拉長再拉長。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加入黑月峒嗎？”袁柏忽然道，似乎是無法忍受著寂寥悲戚的氛圍。
“為什么？”任間聲音沙啞道。
“哈，說來話長了。”袁柏輕笑一聲道:“不過我們的時間似乎足夠充裕?！?/p>
“我從小在大魏的邊疆瀧州槐安縣的野漁鎮(zhèn)長大，因為江淮澤野，家中也是自然就捕漁而生，父親捕魚好手，所以當時日子不說富裕倒算安穩(wěn)。說來，我烤魚的手法也是那段時光鍛煉出來的?！?/p>
袁柏眼神緬懷，自顧自說道。
任間就靜靜聽道。
“不過，在我十歲時候，父親因為河中妖魔不幸喪生。家中事物就此落在我和母親的身上?！?/p>
“說來，我也算是有幾分氣運在身，十二歲那年，在江河畔救下一殘臂單腿的老頭。老頭住在我家，觀我有幾分練武天資，便開始傳我武道?！?/p>
“拳法，功法，煉體藥法皆悉心傳授，不過老頭傷勢太重，不過兩年便逝了。”
“老頭武道為家族傳承，一代傳承三五人，老頭膝下無子，我是他的徒弟，如同親子，此代就我一個。臨死前，老頭用僅剩的一只手拉著我的手，拉的緊緊的，生前也沒見他有那么大氣力，只對我說了五個字，遍逝了。”
“哪五個字？”任間眼神閃了閃。
“傳承勿斷絕?！痹氐吐暤?。
任間內(nèi)心不由得一咯噔，心中恍然明悟了些什么。
“二十來歲，我已經(jīng)武道二重，當時母親逝去，所幸后兩年武道有成，讓其過上了兩年好日子?！?/p>
“此后家中凋零，再無父母兄弟姊妹，唯余我一人。余生只為兩件事，成家立業(yè)，不辜負孝道。同時老頭臨別話——傳承勿斷絕，終不敢忘，不負師恩，便想去他處開設一武館，先報師恩，以成業(yè)，而后成家。”
“隨后收拾家什，來到青州紫龍府的南丘鎮(zhèn)上想要開設新武館以報師恩。依照當?shù)匾?guī)矩武館開設要向當?shù)匚漯^拜碼頭，也就是教個徒弟和其余武館同期弟子比試。”
“我收下一徒弟，年十五，跟我練武一年，便開始挑戰(zhàn)武館?！?/p>
“結(jié)果，就是我的弟子在對戰(zhàn)期間被打死了?！?/p>
“如果是技不如人，我便認了，但是事后調(diào)查，我發(fā)現(xiàn)當時，對方為了自身名望，在對戰(zhàn)之前敬和酒中動了手腳?！?/p>
“我憤怒報官，證據(jù)呈現(xiàn)公堂，但是沒想到武館根深蒂固，和官府沆瀣一氣，不僅毀了我辛苦收集的證據(jù)，還倒打一耙，我因此入獄兩年。出獄后，我連殺武館三十人，接著就是被官府通緝，被蕩魔衛(wèi)認定為魔道，追殺十余年，而無奈加入黑月峒。”
袁柏聲音平淡自然，聽不出什么情緒，似乎過往云煙了。
任間沉默了。
“所以，我問你值得嗎？怒發(fā)沖冠后的熱血上頭會毀了人擁有的一切?！痹剌p輕道。
沉默良久，任間這次也不在回避這個問題了，眼神明亮，聲音鏗鏘地回答道:“值得?！?/p>
“為什么？”
“因為殺了他們……任間嘴角抽抽，像是在笑:“我感覺神清氣爽啊?！?/p>
任間話音落下，清楚地感覺到了身下袁柏的動作頓了一下。
下一秒，身下猛地傳來一陣大笑。
笑聲洪亮暢快，在幽靜隧道回蕩。
“哈哈哈哈……是啊……”袁柏眼神明亮，再無半點郁氣，朗聲道:“是啊…當時可真是…神清氣爽?。 ?/p>
恍惚間，袁柏似乎也看到了當時凄冷寒夜，磅礴大雨下，那個渾身浴血，身下是大片殘破尸體的青年。
他仰著腦袋，任憑雨水打濕。
他的臉上，沒有后悔，沒有恐懼，只有神清氣爽的暢快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