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廠鐵門上的"安全生產(chǎn)300天"標牌在暴雨中搖晃，程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手電筒光束切開倉庫濃稠的黑暗。1992年產(chǎn)的東芝貼片機堆在角落，覆滿蛛網(wǎng)的電路板散落如尸骸，這與前世記憶中堆滿日本進口設(shè)備的場景截然不同。
"程老板對廢銅爛鐵感興趣？"周浩的鱷魚皮鞋碾過生銹的螺栓，觀音玉墜從敞開的領(lǐng)口滑出，"資產(chǎn)評估報告寫著三百萬，您這可是撿大漏了。"他殘缺的右手小指在陰影里蜷縮，傷口結(jié)痂處泛著不正常的青紫。
程海用鞋尖挑起半埋在油污里的生產(chǎn)日志，1995年7月的記錄頁粘著可疑的褐色污漬。采購清單顯示當月購入電解銅50噸，但成品入庫量對應(yīng)的銅耗足足少了18噸——足夠制造六萬部電話機的銅線。
"周副廠長，解釋下消失的金屬？"程海舉起日志，光束故意掃過對方抽搐的眼角。窗外的閃電恰在此時劈下，照亮周浩西裝內(nèi)袋的異樣凸起——那是把捷克CZ83的輪廓，這種手槍要2001年才列裝國內(nèi)特警。
財務(wù)室的保險柜發(fā)出瀕死般的蜂鳴，程?？粗灰胰矘屒懈畹墓耖T斷面。泛黃的賬本里夾著張泛銀光的磁卡，芯片區(qū)蝕刻著"Cyberdyne Systems 2023"——這分明是未來產(chǎn)物。當他轉(zhuǎn)身質(zhì)問時，周浩的槍口已頂住他后腰："程總不該碰帶血的東西。"
鑄造車間的沖天爐熄火七年了，程海卻聞到新鮮的焦糊味。他尾隨周浩的桑塔納來到市郊廢車場，看著工人將成捆的銅線扔進地下熔爐。飛濺的鋼花里，尚未冷卻的銅錠被打上"1994年產(chǎn)"的鋼印，運輸單收貨方竟是臨江機械廠。
"這是父親拿命換來的下崗安置費！"老工人趙師傅的怒吼在車間炸響。他舉著泛黃的集體照，程海認出照片里意氣風發(fā)的父親站在首排——那時機械廠還未被周浩叔父掏空。突然，周浩的爪牙從陰影里撲出，淬火的鐵鉗烙向老人面門。
程海抄起淬火池邊的撬棍橫掃，80年代生產(chǎn)的45號鋼與2023年特種合金碰撞出藍色火花?；鞈?zhàn)中，周浩的手機從口袋滑落，諾基亞3310的屏幕上跳出一條亂碼短信：【T3生產(chǎn)線轉(zhuǎn)移完成】。這款本該在2000年上市的機型，此刻正顯示著程海前世研發(fā)的量子通信協(xié)議代碼。
當警笛聲穿透雨幕時，沖天爐突然爆炸。程海拖著趙師傅滾進排水溝，灼熱的銅液在頭頂澆筑出猙獰的蛛網(wǎng)。他們在下水道找到成箱的微電路板，蝕刻著2023年某軍工企業(yè)的LOGO，生產(chǎn)日期卻是1997年8月17日——正是程海重生那天。
程海夜探電子廠的第三晚，B區(qū)倉庫的耗電量突然飆升。他撬開通風管道爬進去時，震耳欲聾的機械轟鳴幾乎撕碎耳膜。本該廢棄的SMT貼片生產(chǎn)線正在全速運轉(zhuǎn)，1997年的松下設(shè)備卻在生產(chǎn)2010年制程的芯片。
"歡迎參觀時間褶皺。"周浩的聲音從廣播里傳來，帶著電子雜音，"你以為重生是上天饋贈？不過是我們的實驗事故。"監(jiān)控屏幕突然亮起，畫面里2023年的程海被綁在電椅上，腦機接口閃爍著與廠房設(shè)備同頻的藍光。
程海摸到配電箱后的緊急制動桿，蘇聯(lián)產(chǎn)的銅制手柄上刻著西里爾字母。當他把杠桿推到底時，整條生產(chǎn)線發(fā)出超頻尖嘯，流水線上尚未封裝的芯片顯露出"C.H.ENG"的激光標記——這正是他前世創(chuàng)立的公司標識。
周浩的子彈擦過程海耳際，打碎玻璃幕墻后的消防柜。程海趁機抽出消防斧劈向控制臺，飛濺的火花中，老式打孔機突然吐出張1997年的《臨江日報》。社會版頭條照片里，童年程海背后的電子廠廣告牌上，赫然印著2023年才啟用的企業(yè)口號。
"你每改變一個變量，就有平行宇宙被格式化。"周浩扯開襯衫，胸口植入的量子芯片正滲出幽藍液體，"看看你父親真正的死因吧！"他扔出個索尼DV帶，畫面顯示機械廠爆炸案現(xiàn)場，周浩的叔父正將昏迷的程父推進火場。
程海站在電子廠頂樓，手里攥著從生產(chǎn)線搶下的芯片。周浩的尸體躺在銹蝕的冷卻塔旁，量子芯片的藍光逐漸熄滅。遠處傳來林雨晴的呼喊，她耳后的朱砂痣在探照燈下滲出血珠——和DV帶里2023年的她死亡時的模樣重合。
當程海將芯片插入老式386電腦時，屏幕突然浮現(xiàn)無數(shù)個自己。有的在2023年跳樓身亡，有的在1997年成為首富，還有個宇宙的他正抱著林雨晴逐漸冰冷的身體。所有畫面最終坍縮成行血色代碼：【OBSERVER NO.19970817】
1997年的晨光里，他看見父親騎著二八杠自行車駛來，車筐里放著當天的《證券時報》。頭版頭條是深科技暴漲的新聞，配圖里紅馬甲身后的電子屏上，隱約可見"C.H.ENG"的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