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這門很結實的!“白哥喉結上下滾動著,汗珠順著肥膩的肚腩滑下,他屈指叩擊鐵門發(fā)出沉悶回響,像是給自己壯膽又像是說服對方:"老金焊的,用的都是正兒八經的生鐵……"咣啷一聲脆響,大門顫動了兩下,白哥飛速后退,站在路明非身后舉起家伙什,看沒動靜后才站直了身子,繼續(xù)道:"那幫小赤佬拿錘子錘都砸不開,那么頂點玩意,肯定不行!。"
路明非盯著對方手中已經開始滑落的螺紋鋼,白哥那顫抖的雙手已經拿不動這玩意。
"門確實夠硬。"V的身影在倉庫里面出現(xiàn),用不存在的手指敲擊著墻壁,"但墻可不行,上個世紀的工藝,橫豎總共四條鋼筋,然后就是磚跟水泥,能撐多少年全看和泥師傅的手藝。"
路明非還沒放下的心再次懸了上去:“墻怎么了?
話剛出口,路明非就明白自己錯了,白哥突然咳嗽起來,已經要松開武器的手再次握緊:沒..沒事!這房子是我跟老哥幾個蓋的,自家的手藝,沙子都是我自己開車去安定河那邊拉的,磚是磚窯里的大青磚,蘇聯(lián)人都用這玩意,肯定沒事!"螺紋鋼滑落在地面,跟劣質的水泥地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露的幾個洞我都補了,肯定沒事!"
“鋼筋老化,水泥干裂,磚塊也松散了,所有老房子的問題他這都有了,能堅持這么長時間,已經是好手藝了?!盫嘆口氣:“那東西夠靈,找到薄弱環(huán)節(jié)然后打個洞,對那玩意是個非常簡單的事。哦,它已經去屋頂上找了。”
路明非抬頭,然后又低下頭在倉庫里找到把生銹了的鐵錘,握在手里,想著昨天把那鐵鱗蟹一下下砸碎的感覺,心里安心了些許:“那鬼東西有那么靈?”
“不是靈不靈的事,那東西的視野跟你不同?!盫解釋道:“之前我就有些懷疑了,后來讓你砸它基本上確認了我的猜想,這東西,感知周圍不是用視覺或者聽覺,而是依靠純粹的觸覺?”
“觸覺?你說這東西是靠摸的?”
“不是摸,是震顫感知。”V耐心地回答著:“你把螞蟻放在一張紙上,當你輕輕拿起那張紙,螞蟻會慌亂的逃跑,附在墻上的壁虎,在人觸摸墻壁的時候會迅速逃離,這些都是震顫感知,而這玩意,是更加強化的那種。
“當它的八根蟹腿觸碰地面,會根據地面的震動情況對周圍的環(huán)境進行一種簡單的判斷,不僅僅是它周圍平面上的震顫能夠被它感知到,甚至那些固定不動的,隱藏在建筑中的鋼架,建筑中的缺陷,都能被這東西感知到,只不過范圍有限,它還在尋找罷了,但這么下去,被它找到突破口是遲早的事?!?/p>
屋頂上飛灰灑落,路明非跟白哥一起抬頭,寂靜的房間里能夠輕易聽到兩人的心跳,還有那心跳之間,沉悶的砰砰聲。
“那玩意再砸屋頂!”路明非率先反應過來。
“沒事,屋頂沒事?!卑赘缂眲〉睾粑?,咽著嘴里的唾沫:“去年屋頂漏雨,我用,我補過屋頂,很結實,非常結實,不會有事的!”
“別管他了,已經被嚇蒙了,他還沒有你的堂弟有用。”V的身影走近,手掌拍在完全注意不到他的白哥肩膀上:“里面好東西不少,能夠造出不少東西,但現(xiàn)在嘛,咱們需要按照最有用的去搞?!?/p>
“有什么建議?”路明非掂量了掂量手里的鐵錘,覺得如果V能造出把戰(zhàn)錘來也挺好,最好是真三國無雙里貂蟬拿的那種錘子,看起來又輕巧又好看。
“現(xiàn)在不行,雙錘需要的技巧太多,那是用猛虎般的力量在蝴蝶雙翼上繡花,就昨天一只怪物提供的能量,別想了!“”V的聲音很是悠長,似乎在翻找著什么:“長槍是個好武器,亮銀槍也是一條優(yōu)秀的技能路線,但讓你用長槍跟那玩意搏斗,跟要你用一根針挑起一輛卡車的難度差不多,也可以放棄,長劍?匕首?近戰(zhàn)兵器都省略掉吧?!?/p>
路明非沒有說話,他已經習慣了V挖苦般的吐槽。
“沒有底火,答應好的電池也看不到,現(xiàn)代兵器同樣得劃掉,08年最帥最時髦造型算是跟你無緣了。MD,你沒得選擇,要么造弓,要么制弩?!?/p>
敲擊的聲音已經轉到了側面,比起剛剛,已經帶著陳舊的磚石解脫的聲響:”都可以,哪個快哪個!“
”那還是弓吧,用基礎的角弓,第一發(fā)射偏了還有一次機會,活命的幾率更大一些。“V做了決定:”4塊金屬錠,2根金屬桿,1根動物角,3捆棉繩,一把工具錘,跟一簇篝火,東西這里都有,讓那個傻子幫你的忙!“
“白哥!你這里還有金屬錠嗎?”路明非已經看到了棉繩,足足有十多捆,整齊地碼在門側面的架子上,他過去,直接拿起三捆:“還有金屬桿,我想整把武器,對付這玩意?!?/p>
“有的有的有的,我想想,我放在倉庫了。”白哥的腦子明顯是一片混亂:“倉庫倉庫倉庫,對了,我就在倉庫,你等下,我去拿!”
“牛角在這!”V的身影在路明非側面亮起,路明非走過去,卻是在一片架子后面看到一個空蕩,一個沙發(fā)一個茶桌,還有一臺從遠處接過電線來的電視機:“這家伙在這還整了一個茶室?!?/p>
路明非走過去,茶桌上擺著一個相框,一個戴著紅領巾的少年正在垃圾場大門處燦爛的笑著,滑稽的蘑菇頭發(fā)型下是一張可愛的臉。
“這是白哥的兒子?”路明非在照片旁端起那根牛角,大概是白哥去蒙古一類地方玩帶回來的紀念品:”看著挺可愛的?!?/p>
“照片上沒有機關?!盫的聲音傳來:“一會解決完那東西后,再讓他跟你慢慢介紹就行?!?/p>
“好嘞!”路明非拎著牛角回到門口,白哥已經把金屬錠跟金屬桿搬了過來,勞動讓這個中年人的大腦暫時冷靜了些許:“明明,你這是,干什么?”
“白哥,一會你出去了,誰也別說,誰問都別說!”路明非拿著打火機把幾張紙點燃,形成了一個名義上的“篝火”。
“你要是把這事說出去,你兒子哪個學校去去不了,只能蹲家里了!”路明非用自己僅有的智慧發(fā)出威脅,然后他按照V的指示,把這些東西都堆在火堆前,拿著錘子,對它們用力地敲了下去。
第一錘砸落,市場上超過400大洋的耗牛角應聲綻開蛛網狀裂痕。第二錘叩擊在鋼桿,整條合金發(fā)出刺耳的噪聲,筆直的金屬桿已經彎折開來,第三錘竟直接在疊起來的鐵錠上砸出轟鳴的聲響,金屬錠露出明顯的凹痕——路明非還在懷疑V念叨了一整天的“鍛造”技術到底有何神奇,而白哥已經發(fā)現(xiàn)了不對,常年在垃圾站處理這些金屬的白哥很清楚這些東西的脾氣,路明非那一錘的效果,正常來說在那鐵錠上連根白印都不會出現(xiàn),更別說如此明顯的變化。
并非是路明非在鑄造什么,而是這些金屬在順著路明非的心意變化成它應有的模樣!
四錘在空中劃出詭異的圓弧。崩裂的牛角碎屑突然活過來似的,化作千百條青銅血管纏住鋼桿斷面。第五錘落下的剎那,鐵錠如同活了過來,順著杠桿碎裂的紋絡向上流淌,當?shù)诹N落下,纏繞在一起的金屬向兩邊擴張,構建起一把長弓的形狀;原本粗糲的金屬在第七次鍛打中再次蛻變,宛若蝙蝠雙翼狀的流線體,閃耀著暗質的啞光銀;第八錘落下,暗紅色的紋路如同活過來一般扎進弓的全身,冷冰冰的長弓在剎那間仿若活過來一般,透露著一種古老而妖異的美;第九錘,暗紅色紋路從兩翼相接的弓梢咬合成成瞄準鏡般的水晶,而棉線早已纏在兩翼的尖端,與生長出的紅色糾纏在一起,形成一道妖異的弓弦。
一柄外型宛如蝙蝠的銀質弓箭就這么輕易的出產。
“這TM是啥鬼東西?。 边@可能是V第一次發(fā)出如此失態(tài)的疑問,路明非不怪V,他的驚訝比V更大,而旁邊的白哥已經抱著螺紋鋼后退兩步,看了看砰砰作響的墻面,又看了看路明非,不知道哪個更應該躲避。
“我,我不知道仕蘭中學教這個!”白哥眼淚如注:“我家不上學了可以嗎!”
“不是,白哥,我,我是仕蘭中學的特長生,美國大學免試錄取的那種。”路明非也不知道怎么解釋了,明明V說的是跟快進了100倍的鍛造一般,怎么在他這卻是成了女巫熬煮湯藥似的:“正常學生,沒事的。”
“別管他那破孩子上哪了,你快看看這弓!”V在路明非腦子里吆喝。
路明非這才注意到,在那系統(tǒng)頁面上,這柄妖異的發(fā)邪的弓箭竟然有名字。
“公爵蝙蝠”
“外型宛如蝙蝠的爵銀龍之弓。射出的箭矢將化為一陣暴風,撕裂黑夜?!?/p>
“階級:B,殺傷力:A,速度:C,耐久:C,操控性:D”
“以死亡的古龍軀體為素材制成的弒龍之器,亦是騎士墮入深淵的證明,既是終結劫血的兇器,亦是吞噬龍魂的枷鎖,英雄?。≌埿⌒哪闱靶械穆贰澄灰浴敖K末的赤月”為名的匿名獵人”
“NC策劃還不加強弓類武器??!——某論壇被禁言網友?!?/p>
路明非跟V兩人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我這鍛造系統(tǒng)也不是抽卡的啊!”V更加莫名其妙:“它是怎么歪到怪獵那邊去的?還是快畢業(yè)的武器?!?/p>
“怪獵?等下!”路明非最先回過神:“怎么沒箭?。 ?/p>
“寫實唄!游戲里造弓給你附帶箭,回城了還能刷新,現(xiàn)實肯定就沒有了,咱們得自己造,你這也沒爵銀龍的重鱗厚牙這類素材啊,怎么造!”
“你讓我鍛造弓箭的時候就沒想過這個問題?”路明非瞪大了眼睛。
“必須承認,哪怕是我也有失誤的時候。”V面色如常:“本界力量沖突導致系統(tǒng)暴走,N級材料爆出SR來,我是真NNND第一次看見!”
“明神,明神!還沒好嗎?”白哥最終選定了站隊的位置,路明非這邊不管怎么說,看起來還有交流的可能,而那邊的鐵鱗蟹看起來只想讓自己的嘴部跟人的內臟打交道。
“白哥,你這有那種彈珠嗎?”路明非咬了咬牙:“最好是鐵的?!?/p>
“有!當然有!”白哥閃進了倉庫,再出來時手里已經有了銀白色的閃光:“給!明神!這是那軸承里的滾珠,瑞士貨!絕對結實!“把鋼珠塞到路明非手里,他又有些害怕的躲開:”您還要敲什么?”
“來不及了?!甭访鞣强粗鴤}庫東側的墻壁,他眼睛平淡如水,沒有絲毫恐懼。
倉庫東側墻壁東側墻壁。青磚接縫處正滲出灰白塵霧,某種節(jié)肢動物特有的角質層與水泥摩擦的沙沙聲穿透墻體。他拈起一枚泛著冷光的鋼珠,指腹傳來精密機加工留下的細微螺旋紋路。金屬質地的弓柄上傳來一陣灼熱,仿若在回應他心臟中的澎湃。
路明非冷靜的把滾珠搭在弓弦上:“你說的技能點,是不是該有回用了!”
“當然!”V翻開系統(tǒng)的“技能欄”,很輕易的在里面找到那個名為“拉滿弓”的戰(zhàn)技,無形的力量從路明非身體里涌出,然后,點亮了這個不存在的光點。
路明非忽然察覺血液在耳膜鼓動,仿佛某種遠古的狩獵本能覺醒,順著脊椎攀援而上。公爵蝙蝠的弓臂發(fā)出龍類筋膜特有的嗡鳴,不是他在拉弓,而是棲息于這張弓上古龍的靈魂在他的命令下主動完成了蓄力。
鋼珠撕裂空氣的尖嘯蓋過了白哥的驚叫,然后猶如炸雷在房間了回蕩,黑漆漆的倉庫陡然亮了起來,那道被白哥與路明非擔心了許久的墻壁以更為慘烈的方式倒塌,磚石、水泥全部化作飛揚的糜粉,房頂塌陷下來,帶著扭曲的鋼筋,仿若整座建筑都在臣服。
那只鐵鱗蟹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存活下來,只是其那簡單的大腦并不清楚,此時依然攻守逆轉,它迅速爬了起來,絲毫沒有去管自己已經斷了3根腿腳,并且以速度絲毫不減地爬進倉庫,剩余的五只腿腳還能感受到前面兩只無助的獵物,它渴望撕開他們柔軟的皮膚,掰斷軟脆的骨骼,品嘗那新鮮而美味的內臟。
于是,第二枚鋼珠射出,鐵鱗蟹那擋住了路鳴澤的泰山壓頂,路明非的啞鈴猛擊,擋住了白哥的螺紋鋼突刺的背殼轟然炸裂,如同被筷子敲碎的蛋殼,腥黃色組織液裹著鈣質碎片在晨光中潑灑成扇形。
當塵霧被穿堂風揉散時,墻根只剩半片螯鉗插在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