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鳴澤把那個位于他牛仔褲后兜的手機拿了出來,是那部純黑色的N96。
“你帶著手機?”叔叔單腿支撐著身子,靠在衣柜門上,褲子脫了下來綁在傷口上,黑紅色的血一點點的滴落下來。
“我忘了!”路鳴澤捧著手機,快哭出來了,然后下意識地按下接聽鍵。
“你好,是路明非先生嗎?”黑色的電話里傳來禮貌的聲音:“我是卡塞爾…”
嬸嬸出手快的路明非都沒明白過來,手機的使用權(quán)已經(jīng)易主,手機上顯示的是“110,撥號中…”
“你應(yīng)該阻止一下的,這種情況,卡塞爾處理應(yīng)該更加專業(yè)?!盫雙手抱胸,非??岬目吭趬Ρ谏?。
“你別說風(fēng)涼話!誰來之前都只能我們自己負(fù)責(zé),你有沒有什么辦法,你的系統(tǒng)外掛什么的?”路明非把注意力從嬸嬸報警那邊轉(zhuǎn)移過來,希望V能夠發(fā)揮一些說風(fēng)涼話以外的作用。
“比如我能告訴你,這東西其實不是什么厲害的玩意,按照我的評判,你自己拎把菜刀就能應(yīng)付!”V站起來:“那玩意也就是一個池沼蟹的加強版,廢土里的拾荒者拿著水管都能干掉,而你們現(xiàn)在有四個肢體健全的成年人!”
“你告訴我,就這,用水管都能干掉?”路明非指了指一旁叔叔腿上那可怕的傷口。
“我看到了全程,他是強行把自己的腿從蟹鉗上拽出來,這甚至可以說是他自己拉出來的”V冷靜的評價:“正常人對付這玩意,最多也就腿或者胳膊粉碎性骨折而已,完全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危險!”
“骨折???”路明非完全看不出這跟不危險有什么聯(lián)系,但還沒等路明非反駁,就聽到V喊了一聲:“那東西聽到你們了,正在往這邊爬,好了準(zhǔn)備第一次沖擊!”
路明非立刻使勁抵住衣柜,想象中沖擊并沒有傳來,路明非正要問的時候,“咣”的聲音從衣柜后面?zhèn)鱽恚?/p>
“頂??!”叔叔單腿蹦跳著,抵在衣柜上,但是那“咣,咣。咣”的砸門聲音沒有任何停歇,路明非明白過來,衣柜因為形狀問題,跟門不是緊挨著的,他們這么用力頂在這個時候其實沒有任何作用。
然后是一陣木板碎裂的聲音,叔叔在那咬著后槽牙:“該死的,那個柜員說這玩意是實木的,他這就是幾塊三合板!”
“衣柜是實木的!”嬸嬸也跑過來,在叔叔旁邊推上去:“鳴澤,快過來!幫忙!”
路鳴澤卻是連連后退,眼淚從那張肥肉堆疊的臉上滑落,如同過年被堵在案臺邊上的豬。
“鳴…”嬸嬸還想說什么,然后就被衣柜后面?zhèn)鱽淼恼饎幼钄?,四個人一瞬間完全沒了聲音,仿佛有人在這間臥室里按下了暫停鍵!
“叩!”又是一下!
真材實料的木柜看起來非??煽?,叔叔吁了口氣:“沒事,這玩意力氣不大,我剛剛坐它上面的時候它都推不開我?!?/p>
“搞清楚,它要對付的不是你們?nèi)齻€成年人與地面形成摩擦力,而是木板的結(jié)實程度,這柜子其實沒有你們那門結(jié)實。”V再次告訴路明非一個噩耗。
路明非現(xiàn)在沒心情去猜叔叔跟嬸嬸哪個才是被騙的那個,他把耳朵貼到木柜上,果然能夠聽到在螃蟹砸木板下,整個木柜發(fā)出的呻吟。
“快來拿武器,去掉這頭的鈴片,這玩意能當(dāng)個戰(zhàn)錘用!”V出現(xiàn)在床底下,盯著下面的啞鈴研究著,路明非立刻躥了過去,像一只家貓一般鉆進床底,這并非是什么舒適的環(huán)境,更像是一個由灰塵構(gòu)成的冰雪大世界,路明非能在床底看到瑜伽墊,手電筒,蒼蠅拍等一系列東西,而他要找的啞鈴就在床頭的位置。
那是一柄總重20kg的啞鈴,叔叔圖便宜,就買了一只,說是兩個胳膊輪換著練,其實就他買的第一天,他跟路鳴澤圖新鮮玩了玩,以后這玩意就在床底連位置都沒動過,路明非緊急地按照V的建議,拆除了一側(cè)的金屬片,然后再次聽到尖叫。
路明非從床底探出頭,那號稱酸棗木實木的櫥柜門板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樹脂鍍層的表面完全碎裂開來。叔叔身后的位置仿佛是被攻城錘砸中,轟然爆開,木屑裹挾著棉花,破布還有嬸嬸藏在衣柜里的首飾一起飛射進房間,正站在衣柜對面的路鳴澤被打了個正著。
那東西要闖進來了!
金屬甲殼在led的燈光下泛著青灰色的冷光,四隊比起生物更像是液壓驅(qū)動的肢深深扎進紅木地板,發(fā)出令人不安的聲音,比人手掌還要大一圈的鉗子夾住了被砸開的木板,然后像夾餅干一般掰斷,挖出一個足夠其全身通過的孔洞。
路明非看到叔叔試圖拽起一個旅行箱去擋住那個怪物,但可惜腿部受傷的他完全沒有完成這項壯舉的力量與敏捷,蟹鉗輕而易舉地?fù)蹰_那路易威登的鱷魚皮覆面,同樣金屬質(zhì)地的把手被怪物輕松躲開。然后那鋸齒狀鉗刃穿透箱體,發(fā)出金屬刺耳的脆響,三十七片鑲鉆箱包鎖扣像爆米花般炸開。
叔叔發(fā)現(xiàn)不對,慌忙想向后躲開,卻是被那鐵鉗鉗住了小腿,他雙手努力地想在地上爬行,卻只是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徒勞的印痕,然后是痛苦的慘叫
"爸!"路鳴澤的聲音沙啞,他今天已經(jīng)尖叫了太多次了,他此時發(fā)出野豬般的尖叫,眼淚成串地流下,他幾乎是本能地抄起一旁的凳子——那是嬸嬸從歐洲原裝進口來的SWAROVSKI水晶凳,奮力的舉起,水晶棱面在燈光下折射出萬千道虹彩,照射在他之前被各種碎屑打出的傷口上,整個人真的如同神話中狂戰(zhàn)士,一邊發(fā)出詭異的吼叫,一邊勇猛地攻向敵人。一下,兩下,三下!十八顆奧地利水晶同時崩碎,由大師調(diào)制成的玻璃凳面完全裂開!
怪物沒有任何反應(yīng),盡管它的軀干部分只比籃球大不了多少,但甲殼卻是有著無與倫比的防御力,路明非已經(jīng)開始懷疑V說的拿根水管就能打贏的真實性了,路鳴澤如此瘋狂的攻擊下,那怪物的鉗子絲毫沒有松動的跡象。
“這就是軟甲綱家族的戰(zhàn)斗方式啊,人類最勇猛的狂戰(zhàn)士在軟甲綱類生物面前只能算是卑劣的懦夫,扛著對方攻擊,殘廢掉自己一半軀體對于它們來說只是戰(zhàn)斗的基礎(chǔ)罷了?!盫站在旁邊,聲音沉悶:“明非,該你動手了!”
不用V提醒路明非也知道,叔叔的慘叫已經(jīng)開始虛弱,路明甚至注意到非蟹鉗周遭堆砌起來的黑紅血肉,他甚至能夠看到里面白色的骨骼,哪怕?lián)敉肆诉@個怪物,叔叔的腿怕是也保不住。
“他的鉗子!你們用門傷害了它的左鉗,注意看!”V提醒道。
路明非看過去,的確,那個怪物一直用的是一個鉗子,另外那個鉗子是無力地拖在地上,任憑路鳴澤狂轟亂炸都沒有任何動作的跡象,于是他抓起那還剩10公斤重量的啞鈴,雙手抬起到肩膀,揮下!
已經(jīng)不是路明非在揮動啞鈴,而是啞鈴帶著路明非的手砸向螃蟹的蟹鉗,伴隨著一陣震動,路明非雙手松開,卻見那啞鈴已經(jīng)砸到了蟹鉗的連接處,一抹黑綠色的濃稠液體從滲出,帶著刺鼻的腥臭,路明非隱約響起,在傳達室聞到的就是這個味道。
怪物的那只鉗子松開,吃痛地后退幾步,卻又被柜門擋住了退路,怪物那對小眼猛地伸長,看向路明非,然后金屬刺入實木,怪物拖著那已經(jīng)碎裂的鉗子,朝著路明非發(fā)動了攻擊。
路明非踉蹌著避開橫掃而來的節(jié)肢,機械足在墻面留下三道二十公分深的溝壑,墻灰混著石膏粉簌簌落下。他能聞到電容器過載的焦糊味,看見液壓油從甲殼裂縫里滲出,在地面匯成粘稠的彩虹色水洼。
路明非立刻后退,穿著拖鞋跳到了床上,嬸嬸跟路鳴澤則跑到叔叔身邊,路明非看到嬸嬸已經(jīng)開始撕扯自己的衣服,試圖包扎住叔叔那深可見骨的傷口。
而。怪物則已經(jīng)順著床腿攀爬上來。
“記得我說過,對付別人你得有牌可打,現(xiàn)在的情況,你想打贏它,得創(chuàng)建一個新的…”
“直接說怎么辦!”路明非又跳回床下,看著怪物慢吞吞地從床上移動下來,她知道這樣撐不了多久,他沒有那么大的力氣。
“右邊的床腿快壞了,你鉆進去,等他鉆進去時候把床腿砸掉!”V立刻回答,他也有些緊張了,目前的情況,這頭看起來很好的對付的新手怪好像真的能夠團滅整個路家。
路明非二話沒說,直接朝床底下鉆了過去,他沒空去分辨左右前后,只是朝著V出現(xiàn)的方向爬了過去,怪物那金屬肢體刺入地板的聲響不斷傳來。
“鳴澤!”路明非大喊。他不知道自己跟自己的堂弟到底有沒有這種默契,但這個時候,他已經(jīng)別無他法!
路明非鉆出V所在的床腿,手里的啞鈴梗揮,砸向那根已經(jīng)裂開的木腿,而路鳴澤福至心靈地飛撲上床,用自己的軀體砸向床板!
塵土飛揚,臥室里最后一件實木家具宣告戰(zhàn)損!
路明非靠在窗臺上,喘著粗氣,那個怪物已經(jīng)探出了半個軀體與兩個前足,其余與鉗子部分則厚重的床板與路鳴澤一起封印在下,這泰山壓頂?shù)囊粨艨雌饋砦茨軅狡涞囊Γ吹挂驗槠湓诖驳着佬凶藙輪栴},成功把那威力無比的鉗子控制住了!
路明非掙扎著站起,拎著他那根啞鈴戰(zhàn)錘,站到怪物黑色的眼前。
他抬起啞鈴又放下,對著眼前的怪物,他突然感覺救世主的生活并不是那么有意思,那種英雄身體破碎,肌肉斷裂,依然憑意志力撐下去的戰(zhàn)斗遠(yuǎn)遠(yuǎn)沒有看上去那么熱血,他覺得自己好累,好想躺下什么都不管,但是他知道他需要做完這個!
“我的朋友告訴我,有人能拿根水管就把你解決掉?!拔蚁朐囋?!”
啞鈴高高舉起,對著金屬質(zhì)地的甲殼,狠狠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