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的清晨總是來得格外早。天邊剛泛起魚肚白,紫霄觀的飛檐翹角便已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
廂房內(nèi),沉水香在青銅爐中裊裊升起,氤氳的煙氣在透過雕花窗欞的陽光中流轉,將整個房間籠罩在一片朦朧之中。
墨云深靜靜躺在青玉榻上,蒼白的面容在素白紗帳的映照下更顯透明。他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一片陰影,胸口微弱的起伏幾乎難以察覺。若不是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幾乎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具精致的玉雕。
玄冥大師端坐榻前,雪白的須發(fā)在晨光中泛著銀輝。他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轉,枯瘦的手指輕輕點在少年眉心。那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
"嗡!"
剎那間,一道瑰麗的紫芒自指尖迸發(fā),如游龍般在室內(nèi)盤旋。紫光所過之處,案上經(jīng)卷無風自動,懸掛的銅鈴發(fā)出清越的共鳴。
侍立一旁的裴嶼川不由屏住呼吸。這位向來沉穩(wěn)的黑衣少年此刻也難掩震驚,手中的藥碗微微顫抖。
但見那紫光忽如百川歸海,倏然收回墨云深體內(nèi),在少年眉心留下一道若隱若現(xiàn)的紫色印記。
“妙哉?!?/p>
玄冥真人捋須含笑,“混沌初醒,竟與這孩子的經(jīng)脈如此契合??磥硖煲馊绱恕!?/p>
床榻上的少年眼睫輕顫,在裴嶼川驚喜的目光中緩緩睜眼。墨云深的瞳孔中似有紫色星云流轉,但轉瞬即逝。他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只覺四肢沉重如灌鉛,喉間還殘留著泥土的腥氣。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雨夜里的腐土氣息,蘭娘猙獰的笑臉,那雙掐住他脖頸的雙手...還有最后,那道撕裂黑暗的救贖白光。
“魂體分離又遇風寒,頭暈是難免的?!?/p>
慈祥的聲音將他拉回現(xiàn)實。墨云深轉頭望去,只見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正含笑望來。老人鶴發(fā)童顏,一襲素白道袍纖塵不染,腰間懸掛的太極玉佩散發(fā)著溫潤的光澤。
“這里是蓬萊山紫霄觀,家?guī)熜ふ嫒?。?/p>
身旁的黑衣少年已體貼地遞來溫水。他約莫十五六歲年紀,眉目如畫,束發(fā)的青玉簪在晨光中流轉著柔和的光暈。
“我叫裴嶼川?!?/p>
墨云深想要起身行禮,卻被一陣眩暈擊中。裴言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溫熱的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
“那夜師尊感應到?jīng)_天紫氣,能量之強,便下山巡看?!?/p>
裴嶼川輕聲解釋,“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的魂魄已經(jīng)快要離體,幸好師尊及時出手?!?/p>
墨云深突然滾下床榻,重重叩首。額頭撞擊青磚的悶響驚起檐下白鶴,潔白的羽翼掠過窗欞,投下一片晃動的光影。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玄冥真人廣袖輕拂,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少年托起?!澳闵碡摶煦缰Γ四颂煲?。”
見少年茫然,老人指尖凝聚出一縷紫氣,那氣息變幻莫測,時而如煙似霧,時而凝若實質(zhì)。
“天地未分時為混沌,此力可創(chuàng)世亦可滅世。”
隨著真人的話語,紫氣中隱約現(xiàn)出星河生滅之象,無數(shù)星辰在其中誕生、閃耀、湮滅,仿佛在演繹著宇宙的奧秘。
墨云深看得入神,不自覺地伸出手。那縷紫氣如有靈性般纏繞上他的指尖,瞬間沒入體內(nèi)。一股暖流自指尖蔓延至全身,奇經(jīng)八脈為之一暢。
“孩子,你體內(nèi)的這股力量,是上天賦予你的能力?!?/p>
玄冥真人的聲音忽然凝重,“但混沌之力極為強大且難以掌控。若不能妥善引導,輕則經(jīng)脈盡毀,重則...”
真人沒有說完,但墨云深從他凝重的神色中讀出了未盡之言。他想起了那個雨夜,蘭娘猙獰的面容下隱藏的恐懼。難道那時...
“為避免釀成大禍,老道必須親自教導你駕馭之法?!?/p>
玄冥真人目光如炬,“從今日起,你可愿隨我住在蓬萊山修行?不過...”老人頓了頓,“這個過程會十分艱辛?!?/p>
墨云深攥緊衣擺,祖母臨終的淚眼在腦海中閃現(xiàn)?!暗茏釉鸽S真人修行!”少年的聲音雖輕,卻堅定如鐵。
檐角銅鈴忽響,清脆的聲音在山間回蕩,似在見證這個必將震動三界的誓言。
裴嶼川悄悄遞來帕子,才發(fā)現(xiàn)少年眼中灼熱的不是淚水,而是跳動的紫色焰芒。那火焰深處,除了感激,還有一絲令人心驚的執(zhí)念。
玄冥真人望向云海深處,白眉下的目光既欣慰又憂忡。
他看到了這個孩子體內(nèi)的無限潛力,也看到了那深埋心底的復仇之火。這簇火苗現(xiàn)在雖小,但若與混沌之力結合...老人輕嘆一聲,袖中的手指掐算天機,卻只看到一片混沌未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