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時起沉默了一會,道:“也許上一個站在這里看這滿墻壁畫的人也提出了你這樣的質疑?;蛟S他們最初也是決定坐以待斃,可最后呢?還不是去尋了君臨,說明他們有不得不去尋君臨的理由?!?/p>
榆非晚道:“若是按照你這個思路,或許上一個站在這里的人也是這么想上上一個站在這里的人的,然后便動身去尋君臨了?!?/p>
云時起:“……”
默了片刻,他道:“若是非要糾結這個,你不妨想想這滿墻的壁畫到底是誰畫的?再追究下去,又得想藏經閣是怎么來的?這兩把神劍又因何有這樣的羈絆以致其主相愛相殺,糾纏至死?”
榆非晚頭痛欲裂。
事到如今,她只能嘆:天道好算計。
云時起看了看她,道:“收拾收拾,同我下山吧?!?/p>
榆非晚睜大眼睛,飛快道:“不行?!?/p>
暫且不論天道的算計,她若是下山,完全是死路一條,她才不去。
云時起微微蹙眉:“為什么?”
榆非晚當然不想說真正的原因,她胡攪蠻纏道:“你怎么就確定君臨一定能斬斷這兩把劍的羈絆呢?若是它做不到,怎么辦?”
云時起神色平靜,風輕云淡道:“那你就死?!?/p>
榆非晚:“?”
不是,他們不是來尋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嗎?
怎么又變成她死他活了?
她試圖和他商量:“我們或許可以想想別的辦法,不一定非要下山。”
“沒有別的辦法?!痹茣r起漫不經心道,“我現(xiàn)在給你兩個選擇:要么,和我下山,要么,我現(xiàn)在把你殺了?!?/p>
榆非晚大吃一驚:“你說殺就殺?你以為你真的殺得了我?”
云時起神色淡淡,忽然抬腿朝她走去。
榆非晚根本不想離他太近。
是以,他進一步,她退一步。
直到退無可退,榆非晚伸出手攔住他,道:“你等等,你不會要在這里和我打吧?我們換個地方?!?/p>
“不打。”云時起道,“你是不是忘了,當初你要進玄武門的時候,同我說了什么?”
兩人隔著一臂距離對視,清冷的雪松香撲鼻而來。
榆非晚心間微顫。
云時起繼續(xù)道:“即便君臨斬不開這兩把劍的羈絆,但那樣邪惡的碎片散落人間,也是為非作歹,荼毒生靈的。你當初既說進入玄武門是為了:除魔衛(wèi)道,匡扶正義。如今同我下山降妖除魔,很合理?!?/p>
榆非晚淺淺地被他說服了一下,卻仍在猶豫,道:“我還被通緝著呢,一出玄武門就是一個死字?!?/p>
云時起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榆非晚心想有你在才可怕呢!
沒準他為了活命直接將她出賣了,這樣也不用去找什么君臨了。
云時起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臉色微沉,道:“既是我將你帶出去的,我便會如何將你帶回來,少不了你一根頭發(fā),不用擔心。”
榆非晚靜靜地看了他一會,道:“好吧?!?/p>
反正出了玄武門便能斗毆了。
若是他有什么異動,她馬上一劍砍死他。
一句廢話都不跟他多說。
畢竟,反派死于話多。
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鐵板啦!
榆非晚一邊美滋滋地想一邊跟在他身后下塔。
只是越走她心里越不得勁。
涼涼的。
有種不好的預感。
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上塔容易下塔難。
越往下走,火光便越暗,偏偏樓梯狹窄,說陡成90度完全不過分。
而樓梯與樓梯之間的跨度極大,登塔的時候尚且要大抬腿才能邁上一層樓梯,下塔的時候便要邁得更開、更吃力、更小心。
榆非晚還沒走幾步便有些汗流浹背。
她驟然停下腳步,望著前方那道身影。
云時起波瀾不驚,如履平地,走得又優(yōu)雅又輕松。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榆非晚咬咬牙,兩只手死死扒著欄桿,小心翼翼地往下走,一顆心七上八下,左搖右晃的。
不知走了多久,她忽然開口道:“喂,你等等我?!?/p>
云時起頭也不回:“你說什么?”
榆非晚擠出一個微笑道:“云師兄,等等我?!?/p>
云時起果真停下了腳步,回頭朝她看去,道:“只要等,不要牽?”
“我……”榆非晚語塞。
青年只靜靜地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伸手,像是在等她表態(tài)。
榆非晚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是你要牽我的,不是我叫你牽我的?!?/p>
云時起的嘴唇動了動,有些想出言反駁,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決定沉默不語,只將手伸出去給她。
縱然燈光昏暗,榆非晚依舊看得出來這是一只極美的手。
潔白如玉,指尖修長,骨節(jié)分明。
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指節(jié)上泛著淡淡的粉。
她光是看著,便能想象到牽上去的手感一定很好。
大抵是細膩如絲,柔如綢緞。
也知道,他的掌心一定很滾燙。
云時起微微蹙眉。
她遲遲沒有動作,是不想牽他的手嗎?
想到此,他冷淡地將手伸回來,然后扭頭就走,決絕又冰冷。
榆非晚回過神來,有些不明所以,慌張道:“你怎么走了?”
云時起想說她不知好歹,沉思了一會還是道:“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在這耗。”
“哦?!庇芊峭砬由貞艘宦?,忽然感覺臉有點發(fā)燙。
又是那種被拒絕的羞恥感。
他果然沒那么好心,他才不是真心想牽她的。
想罷,她咬了咬牙,顫顫巍巍地往下走。
她本就有些恐高,又碰上如此陡峭、狹窄的階梯,現(xiàn)下真是有些騎虎難下的窘迫感,額頭上都溢滿了細汗。
云時起雖說走在前面,到底沒有走得飛快,時而側眸,悄悄地觀察她,想開口說話,卻怎么也張不開口。
彼時他已經下到第三層,站在原地想等等她,卻聽“咔嚓”一聲。
是踩到白蟻蛀空的臺階發(fā)出的聲音。
云時起眸光微閃,很快地轉過身來,便見一抹纖細的身影朝他迎面飛來。
他本下意識要拉住她,又聽她慌張失措道:“別!”
云時起抿了抿唇,迅速將手收回來,甚至避開了身體,貼心地給她留出了空位。
榆非晚“砰”地摔倒在地上,支起一只顫抖的手,道:“……松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