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一處偏僻的山洞。
(時間節(jié)點,解情蠱當晚。)
情蠱,又名相思引,是一種極為神秘的蠱術秘法。只需一只情蠱,便能牢牢控制人的情感,讓中蠱者對施蠱者產生強烈的情感依賴與愛慕之情,進而表現出絕對的忠誠。無論施蠱者提出怎樣的要求,中蠱者都會毫不猶豫地無條件服從。
它能夠巧妙地迷惑人的心智,使得受蠱者自動忽視施蠱者的缺點,只看到其優(yōu)點,從而不斷加深情感的束縛,如同陷入一個無法掙脫的情感牢籠。
副作用:中蠱者此生必須對施蠱者言聽計從,一旦心中起了反心,便可能遭受極為嚴重的身體痛苦,那種痛苦仿若萬蟻噬心,生不如死。
解除方法:施蠱人的心頭血。
相如柳(阿淵)虛弱地倚在冰冷刺骨的洞壁上,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他孱弱的身軀吹倒。他的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那是情蠱循環(huán)反噬留下的可怖痕跡。他的雙眸失去了往昔的熠熠神采,變得黯淡無光,盡顯疲憊與無力,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生氣。
這具肉身原本身形魁梧,可如今卻消瘦了不少,鎖骨都加深了幾分。相如柳的雙手無力地垂在身側,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仿佛連稍稍抬起的力氣都已耗盡。他的嘴唇干裂起皮,還滲出了絲絲鮮血,顯得無比凄慘。
他現在的這副皮囊,外貌原本俊美非凡,如今卻多了幾分病態(tài)的羸弱。他的長發(fā)凌亂地散落在肩頭,失去了往日的柔順光澤,變得干枯毛躁,仿佛深秋里毫無生機的枯草。他的面容依舊俊朗,可那雙曾經充滿如劍鋒般的眉毛,如今卻無力地耷拉著,使得他整張臉都寫滿了疲憊與憔悴,盡顯落魄之態(tài)。
解完情蠱的最后一步,是需要喝下蠱師的心頭血。相如柳艱難地坐直身子,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面前擺放著一個精致的玉碗,碗中盛著蠱師的心頭血,那血色艷麗奪目,似是剛取來不久,還散發(fā)著一種令他莫名上癮的血腥味。
身為妖王的相如柳,本對血液的味道并不敏感,可這具人身,卻本能地無聲排斥著這股血腥氣味的纏繞,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伸出顫抖不已的手,雙手捧起玉碗,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面露難色,但為了徹底擺脫情蠱如影隨形的糾纏,他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將那血汁一飲而盡。
喝下心頭血后,相如柳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像是篩糠一般。他的臉色變得更加慘白,近乎透明,額頭上的汗水如雨水般不斷滑落,打濕了他身前的地面。
他緊緊咬著牙關,牙齦都幾乎滲出血來,拼命不讓自己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那種痛苦,仿佛靈魂都被硬生生地撕裂開來,痛不欲生。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一只黑色的小蟲子從他的口中緩緩爬出,相如柳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他知道,自己終于擺脫了情蠱的恐怖牽制。
他隨即眼神一厲,狠厲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只罪魁禍首,慢慢攥緊手心,感受著蟲子受到壓力后拼命地掙扎扭動,最后,一點點地將它碾碎,黑色的汁水從他的指縫間滲出。
“安戈,我......我真想......殺了你。”相如柳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不是恐懼,而是憤怒與無奈交織的復雜情感。
他的手指緊握成拳,關節(jié)因用力過度而泛白,手背上的青筋都暴突起來,但最終,他還是松開了手,無力地垂落下來,仿佛所有的力氣都隨著這一聲怒吼消散殆盡。
其實,如果安戈不用情蠱,以她對阿淵死纏爛打的不懈追求,或許阿淵是能夠試著去一點點接受她的,接受她的傲慢,接受她的囂張,接受她的任性,接受她對他一廂情愿的在乎和關心。
他當時的身份只不過是一個被街頭叫賣的奴隸,就算不被人牙子抓住,他可能也不知該去往何方,不知去哪里才能尋得那件神器,他當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與無助,前路漫漫,可他卻看不到屬于自己的一絲曙光。
安戈出現了。驚鴻一瞥的故事就此上演。
(時間節(jié)點,初滿21歲的安戈,他們相遇那天恰好是她的生辰。她央求閣主爹爹允許她去一個偏遠些的城鎮(zhèn)——永安城,游玩,她聽說那里的美食很是可口。)
晌午時分,陽光熱烈而刺眼,輕易穿透了薄薄的云層,毫無保留地灑在熱鬧非凡的市集上。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攤位,琳瑯滿目的商品令人目不暇接。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交織成一首熱鬧的市井樂章。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食物的誘人香氣,還有淡淡的泥土氣息,充滿了生活的煙火味兒。
阿淵被粗麻繩索緊緊束縛著,低著頭,被幾個人牙子用力桎梏著,沖街上路過的行人高聲吆喝著。人牙子們見四周已經圍了不少好奇的人,叫賣得愈發(fā)起勁兒了,脖子上的青筋都暴突出來。
“走過的路過的,千萬不要錯過!拍賣奴隸嘍!這個奴隸,底價十兩銀子,價高者得?!苯械米铐懥恋膸讉€人牙子皆是一身橫肉,五大三粗的粗陋漢子,滿臉的市儈與貪婪。
而阿淵(相如柳)呢,他的衣服破舊不堪,打著無數個補丁,還沾滿了塵土和干涸的血跡,顯得臟亂不堪。他的眼神冷漠得像是一潭毫無波瀾的死水,沒有一絲生氣。跟其他幾個被綁著的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的奴隸一比,確實顯得與眾不同,仿佛他不屬于這里,只是不小心誤入了這個悲慘的世界。
更不同的是,他生得好看。臉上雖附著幾抹灰漬,但依舊掩不住他看起來很是溫柔的眉眼。細長的眼眸微微下垂,恰似一縷春風輕柔地拂過平靜的湖面,泛起絲絲漣漪。他的嘴唇泛著淡淡的白,薄薄的,看起來很柔軟,微微抿起時,透出一絲倔強與不馴,仿佛在無聲地抗拒著命運的安排。他低著頭,任由人牙子的吆喝聲在耳邊不斷回蕩,卻仿佛這一切都與他毫無關系,他的靈魂早已飄向了遠方。他時不時抬起頭,空洞地看著遠處,仿佛在思考著什么高深的問題,又像是什么也沒想,只是在放空自己。那雙眼睛里沒有恐懼,沒有乞求,沒有憤怒,除了冷漠,還是冷漠,仿佛世間萬物都無法激起他內心的一絲波瀾。
就在這時,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由遠及近,伴隨著輕快有力的馬蹄聲。人群紛紛自動讓開一條道路,一匹雪白的駿馬緩緩駛來,馬蹄聲噠噠作響。馬背上坐著一位身著紅色衣裳的女子,她的艷麗衣裙上繡著精美的花紋,一針一線都透著華貴與精致,裙擺隨著馬兒的步伐輕輕搖曳,宛如一朵盛開的嬌艷花朵。她的及腰長發(fā)隨意地披散在肩上,如黑色的綢緞般柔順光滑,額間環(huán)戴著金色的發(fā)飾,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更襯得她面容嬌俏。略有些嬰兒肥的稚嫩小臉上,大大的眼睛靈動而有神,仿佛藏著漫天星辰,小巧的鼻子和紅潤的嘴唇更添幾分可愛,像個精致的瓷娃娃。陽光灑在她的身上,為她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宛如從天而降的仙子,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當阿淵抬起頭,看到這位女子時,他卻從她的眼神中敏銳地感受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同類的氣息。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絲玩味和狡黠,仿佛在打量一件新奇有趣的玩具。她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那是一種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神情,仿佛世間萬物都在她的股掌之間。阿淵輕易看穿了安戈可愛無害面容下蠢蠢欲動的惡劣與傲慢,因為他曾經也曾如此,一妖之下萬妖之上,掌控著妖族的一切大權,翻云覆雨,無人敢逆其鋒芒。阿淵突然有些感慨,他雖作為一代妖王,擁有強大的力量和至高無上的地位,但他自負狠戾的性子,加之殺伐果決的統治手段,在那些同族眼中,或許也是如此惡劣,如此傲慢。他們只是臣服于他的地位和力量,而不是真正地從心底臣服于他這個王。
安戈似乎察覺到了阿淵的審視,輕輕勒住了馬韁繩,駿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她沖面前這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奴隸微微挑了挑眉,眼神中閃過一絲挑釁,聲音清脆如鈴地說:“你想,讓我買下你嗎?”阿淵卻只是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不想和她再有眼神的糾纏,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路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女子絕非表面上那么純良無害,她目光中藏著的,是和他一樣的狠絕與果斷,只是被那可愛的外表所掩蓋。
周圍的人牙子還在大聲吆喝著,唾沫橫飛,可阿淵依舊置身事外,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安戈似乎對他格外感興趣,她矯捷地從馬背上翻下身來,動作輕盈優(yōu)美,鈴鐺叮鐺作響,馬脖頸兒上的鈴鐺被牽動著,發(fā)出悅耳的清脆聲音。她輕輕邁步,緩緩走向阿淵,每一步都帶著一種慵懶的巧勁兒,像是在漫步云端。她站在阿淵面前,微微仰頭,目光直視著他,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與探究。
“這個奴隸,本小姐要了!”安戈輕聲說道,聲音清脆而動聽,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自信與霸氣,仿佛她的話就是命令,無人敢違抗,“我出三十兩。”
“我出三十五兩!”一個老嫗的聲音突然響起,打破了短暫的平靜。安戈一聽,頓時有些惱怒,在滄幽谷可沒人敢與她爭東西,一出門就要遇到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嬌俏的小臉上染上了幾抹慍怒,如同天邊的火燒云。一雙看起來無辜可人的杏眼往那聲源處一瞪,原是一個目測約五十歲的老嫗,穿著樸素,眼神中卻透著貪婪。安戈眼珠子一轉,眉目間的厭惡之色溢于言表。這老婦竟肯花大價錢買這一個俊俏小郎官,不知要行什么惡心勾當呢!安戈皺了皺眉,輕輕抬起下巴,響亮道,“五十兩!”
“五十五兩!”那老嫗像是要和安戈杠上,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一百兩!??!”安戈怒了,柳眉倒豎,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分貝,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倒是沒人再叫價了,耳邊只剩一陣唏噓聲,人群中交頭接耳,都在驚嘆這個女子的豪爽與任性。安戈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這回勢在必得了。
帶頭的那個人牙子一聽,心里可樂開花了,臉上的笑容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一百兩一次!一百兩兩次!一百兩三次!成交!”他忙把阿淵推至了安戈身邊,動作粗魯,差點把阿淵推倒,然后把繩子的另一頭遞給了安戈,滿臉諂媚地說,“小姐,這個奴隸,現在就是小姐您的了!”安戈接過繩子,輕輕拽了拽,阿淵低著頭,一動不動,仿佛腳下生了根??礋狒[的旁觀群眾看到這次拍賣已成定局,沒有什么看頭了,便慢慢散去,集市又恢復了往日的喧囂。
“那,銀子呢,銀子呢,小姐,我們上哪兒???”那群人牙子圍了過來,一個個都笑得合不攏嘴,盡顯諂媚之態(tài),眼睛里只有那白花花的銀子。不幸的是,他們只顧著銀子的事,卻沒發(fā)現,地面上不知何時爬著數十只小小的黑色蟲子,正悄無聲息地往他們身上爬呢,如同死神的使者。
“銀子啊,哈哈,你們?是沒命花了?!卑哺赅托σ宦暎S意擺弄起手里的繩子來,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屑與嘲諷。
沒等人牙子們反應過來,他們突覺皮膚上傳來一股針刺般的非常細微的痛感,仿佛被無數根細針同時扎入。隨即心臟的地方像是著火了一樣,感受到熱辣的灼燒感,仿佛心臟在熊熊烈火中被炙烤。
他們甚至沒發(fā)出驚呼聲,就已經變成了一具具毫無生機的尸體,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們的皮膚上布滿了詭異的黑色斑點,仿佛被某種無形的邪惡力量侵蝕,散發(fā)出一股腐臭的氣息。
他們的面容扭曲,眼睛瞪大,嘴巴張開,似乎在臨死前還想發(fā)出一聲絕望的呼喊,但最終只能無聲地倒下,成為了這繁華集市上的一抹亡魂。人群中,有人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四處逃竄。
安戈看此情況,眉眼間都是意料之中的神色,仿佛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迅速抽出袖中的匕首,手腳麻利地割開了綁在阿淵身上的繩索,動作一氣呵成,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嘴里小聲嚷嚷著,“趁現在!快上馬!快上馬!我們快逃!”阿淵愣神幾秒,眼神中帶些錯愕,顯然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但他知道情況危急,如若繼續(xù)傻傻待在這里,可能會招來官兵,到時候麻煩就大了。
不如就跟著這神秘女子,她既然把他從人牙子手里救下了,想必并沒有加害他的心思。安戈此時已經躍上馬背,動作矯健,像個靈動的小精靈。見阿淵還在那發(fā)愣,便往下探身,伸出一只手,急呼,“快點!”阿淵抬頭看她,這張臉溫柔的眉宇間,似乎褪去了幾層冷漠,好看的眼睛里泛起了微微的漣漪,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
阿淵迅速拉住安戈的手,安戈見此,趕忙催動內力,緊緊拉住了阿淵,往上一帶,阿淵穩(wěn)穩(wěn)落在了馬背上,動作流暢自然。
“記得抱緊我哦。”安戈輕笑了一聲,聲音中帶著一絲俏皮與戲謔。阿淵聽聞,冷了冷臉,似乎不想這么做,覺得有些別扭。
安戈也不管他,一夾馬腹,馬兒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如離弦之箭般沖向遠方,速度極快,帶起一陣塵土。阿淵猝然一驚,猛然緊緊抱住安戈的腰,雙手下意識地收緊,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能感受到安戈柔軟的腰肢在懷中輕輕顫動,安戈的長發(fā)在風中飛舞,像是黑色的瀑布,灑在阿淵的臉上,在有著燥熱的午后,帶來絲絲清涼,讓人心曠神怡。
阿淵抬起頭,目光落在安戈的側臉上。她的眼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俏皮的笑意,仿佛很享受這種風馳電掣的快感,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小鳥。她的臉頰被風吹得微微泛紅,像是初綻的桃花,嬌艷欲滴,不像是個女子,反而更像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孩,充滿了活力與朝氣。
馬蹄聲如雷,鈴鐺聲清脆,街道上的驚呼聲此起彼伏,阿淵的注意力并不在安戈身上,而是低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微微的笑意已經漫上了嘴角,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突然覺得,這種在風中逃跑的感覺,給他帶來了久違的暢快和刺激,他借來的這具人身的心臟,也砰砰砰地有力跳動著,仿佛重新煥發(fā)出了生機。他突然覺得,他又活了過來,從漫長的黑暗與絕望中蘇醒,迎來了新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