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查，是大寧對各衛(wèi)所最重要的反腐制度。
從衛(wèi)所以外抽調(diào)官員、邀請德高望重之士，組成軍查隊伍，對各衛(wèi)所下轄軍營進(jìn)行軍制、財務(wù)等全方位考察，一年一次。
最早的軍查相當(dāng)細(xì)致，不過隨著大寧十二衛(wèi)逐漸各自為政，朝廷派下去的軍查欽差逐漸也都開始敷衍。
再后來，軍查就變成了的形式主義。
一路疾馳，終于到達(dá)黃字營中軍營帳。
營門口人流攢動，三五成群，都是各營的百戶和總旗。
難得聚一次，少不了寒暄，順便交換一點小道消息。
“聽說沒，蘇啟兵收了個總參，厲害得很?！?/p>
一個身著竹甲的總旗煞有興致。
“不知道啊，快說說?！?/p>
另一個總旗也好奇得很。
周圍幾個總旗聞言也都圍了過來。
“咱就說，蘇啟兵那個小旗劉桐你們覺得怎么樣？”
“劉桐？你說那個大塊頭？”
“對對對?！?/p>
“那個厲害那個厲害?！?/p>
“是吧，聽說這個新來的比劉桐還厲害，昨天他們比試來著，劉桐都給新來的跪下認(rèn)錯了。”
“??？還有這事？哪來的這小子？”
“嘿，你算問著了。”
說著話，爆料消息的總旗特意壓低聲音：“前幾天魅妖那個事都知道吧？”
“知道知道，咋？”
“小點聲，”爆料人一臉謹(jǐn)慎：“聽說魅妖就是那小子干死的，你們說牛不牛？”
“我日他姥姥的，人才啊，這事可不能讓蘇啟兵那老小子撿了便宜。”
“咳……”
突然，人群外傳出一個聲音。
眾人回頭一看，是黃字營千戶黃明寬。
“呃……千戶大人?！?/p>
“千戶大人……”
眾士卒齊齊打招呼，甚是尷尬，畢竟魅妖之事不能提。
“既然來了，那就趕快列席吧?！?/p>
黃明寬一臉嚴(yán)肅，臥蠶眉皺了又散。
剛好，蘇啟兵帶著錢佩走了過來。
“千戶大人?！?/p>
蘇啟兵頷首，順便示意錢佩趕緊低頭。
“嗯，”黃明寬稍作答應(yīng)，頓了頓，面升愛才之色：“這位就是追回虎符的錢兄弟吧？”
一眾軍士們剛剛要走，可聽到黃明寬說這話，不禁問道：“呃……黃大人，不是不能提那事嗎？”
“多嘴?！?/p>
……
千戶的中軍帳很寬敞，有四個總旗中軍帳那么大，差不多兩百個平方，呈長方形，南北走向。
門在南，進(jìn)門紅毯鋪地，紅毯兩側(cè)分列宴席，盡頭是主位。
在白驛的引導(dǎo)下，蘇啟兵入座。
這種局總旗一般不會帶總參，錢佩是唯一一個來與會的總參，沒有席位，只能站在蘇啟兵身后。
怕錢佩認(rèn)錯人惹出亂子，蘇啟兵一邊往他手里塞葡萄，一邊詳細(xì)分享知識點。
大寧文人大致分兩派，寧韻書院的文人以國運(yùn)為基修文成圣，下設(shè)琴堂、棋堂、書堂、畫堂、辯堂；國子監(jiān)的以報效朝廷為己任，下設(shè)禮堂、工堂、戶堂、吏堂、刑堂。
今日來軍查的欽差，正是寧韻書院的三位德高望重夫子之一，季琛。
此人曾世承家族軍籍，年輕時征戰(zhàn)邊塞，后刻詩有感，入先生境，五品。
此刻，黃千戶與季琛并列主位，眾百戶與總旗也已落座。
仔細(xì)觀察，錢佩發(fā)現(xiàn)，就在季琛身后，也站著一個人。
此人低著頭，玉面白衣，白衣上有些墨點，不多。
盲猜一手，定是個孤傲之人。
“諸位，兄弟們?！?/p>
看眾人已落座，黃千戶主持局面。
熙攘的宴席頓時安靜下來。
“適逢軍查，夫子親臨，本將軍特召我黃字營眾兄弟齊聚，共慶良辰，既為夫子接風(fēng)洗塵，也慶祝我黃字營軍制軍需比比在列，來，痛飲此杯。”
黃明寬高舉手臂，舉起酒杯。
“夫子辛苦，千戶大人威武，黃字營威武……”
聞言，眾百戶、總旗也跟著舉杯。
官場老套路，口號先要喊起來。
作為一個龍蛇變通的人，錢佩很好的融入了時代潮流，沉浸體驗極強(qiáng)，參與的也賣力：“威武，威武……”
雖然是早酒，但大家都很盡興，看對眼，喝；一起磨過槍，喝；一起騎過馬，喝……
錢佩也早已混了個小板凳，喝的不亦樂乎。
倒是季琛身后的那位，基本不參與。
酒過酩酊，寒暄道盡。
季琛長嘆：“唉……”
“夫子為何如此嘆息？”
黃千戶放下酒杯，殷切問道。
寧山衛(wèi)是大寧朝皇氏的自留軍，各營將軍的任命、處置權(quán)完全掌握在朝廷，這要是招待不周，軍查欽差回去隨便寫點啥，都夠黃明寬喝一壺的了。
“此次軍查，我寧山衛(wèi)軍制完備，糧草充足，可喜可賀，但，”季琛頓了頓，獨自小酌一口，繼續(xù)道，“各營軍查下來，兵將按部就班提拔，皆泛泛之輩，不可重用，未見出類拔萃軍士，寧山衛(wèi)將軍行列恐要斷帶，嗚呼哀哉?！?/p>
聞言，黃明寬沒敢搭茬。
眼下就有個錢佩，這不就是將才嗎，但不能說，說出去人才就保不住了。
“夫子有所不知，”一個總旗高聲回應(yīng)，沖季琛拱手，“咱們黃字營最近可是來了位后起之秀哇，是不是各位！”
說著話，他還朝蘇啟兵以及剛才在門口交換小道消息的一眾點頭示意。
眾人知曉的紛紛舉杯回應(yīng)，剛剛沒在門口聽小道消息的都是一臉狐疑。
“哦？”季琛看向劉黃明寬，眼神里情緒復(fù)雜。
黃明寬心里這個氣，越不想說越有積極的出來惹事。
但既然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能瞞著，他努了努嘴，深深地看了自告奮勇的總旗一眼，然后應(yīng)承道：“當(dāng)真有此人。昨日剛調(diào)入我黃字營，任總旗參干，此人一到便折服我營猛將，頗得士卒愛戴?！?/p>
緊接著，黃明寬就把昨晚錢佩舉大石的事復(fù)述了一遍。
作為主官，手下的營地里的一舉一動，就算剛才不在營門口偷聽，他其實也是一清二楚的。
“一個少年竟有如此神力，兼曉恩威并施，難得啊，此子可入品級？”季琛捋著胡須，好像來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