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頓館,書房。
蘇晝放下手中的詩集,為紅茶壺加注熱水——精致的銀壺上雕刻這精密的花紋,小小的茶具在這書房中招待過無數(shù)權(quán)貴豪紳。
而今天,它的客人名叫蘇晝與楚子航。
蘇晝貼心發(fā)問。
“你的那份,要加奶加糖嗎?”
書桌對面,楚子航漠然。
“不用了,直入正題吧,
你是誰?!?/p>
蘇晝將茶杯推過去,為自己倒上半杯紅茶,又向其中加入致死量的奶與糖。
“蘇晝。”
“你怎么會記得楚天驕。”
“楚師兄,你似乎沒做好準(zhǔn)備就來了,”
蘇晝失笑搖頭,舒服地靠在那張大皮椅上,指肚摩挲這圓潤發(fā)量的木質(zhì)把手,他意有所指道。
“我們很像,只不過我是父母都不在世上了。”
楚子航冷冷道。
“不一樣,別以為能把我糊弄過去,你的父母有存在的記錄,他們的車禍當(dāng)時甚至登上了城市晚報的報道···”
蘇晝從容打斷,露出難以揣摩的笑容。
“那如果是,我們已經(jīng)做到了某些突破呢?”
楚子航一怔,暗金色的眼睛浮現(xiàn)幾分波紋。
蘇晝接著道。
“若非如此,我又怎么會記住楚天驕呢?”
“口說無憑···”
“楚天驕這個名字,還不夠有說服力嗎?”
楚子航沉默,他有些被說服了。
多年來,他以“尋找父親失蹤真相”為動力,茫然的四處奔走,卻只能依靠屠殺龍族‘復(fù)仇’,
除此之外,除了關(guān)于父親遇襲的片段記憶,他一無所知:
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敵人為誰。
復(fù)仇者最大的把柄便是復(fù)仇的欲火,而助長欲火的薪柴已經(jīng)被蘇晝握在手中,遞到火邊,引他上鉤——
無論對方再說什么,他似乎都有了不得不答應(yīng)的理由。
沉默片刻楚子航開口。
“祂是誰。”
“奧丁,天空與風(fēng)之王,四大君主之一。
作為高階龍類,祂的言靈具備篡改現(xiàn)實與歷史的能力,能夠?qū)⑻囟ㄈ宋飶臅r間線中「裁剪」,并重構(gòu)與之相關(guān)的所有人類記憶??!?/p>
蘇晝非常大方,仿佛毫無保留般的盡數(shù)吐露,讓楚子航一怔。
他默默消化著,又用暗金色的眸子盯著蘇晝。
“告訴我這些,你想要什么。”
蘇晝微笑,坐直身子,將雙手交叉在下巴下。
“屠龍,
屠盡所有龍,
無論是三代種,次代種,初代種,
無論是黑王白王,還是四大君王,
我要將他們屠干凈,親手。
而你,楚子航,有資格做與我同行的長劍?!?/p>
如此純粹的欲求,楚子航都遲疑半響。
“除此之外···”
“別無他求?!?/p>
楚子航抬起頭。
“一個要求,奧丁我要親手殺死···”
“但我們會共同面對,殺死一名君王稱不上難,但需要等到時機(jī)合適的那一天——
那一天,還有些距離?!?/p>
冷峻少年緩緩點頭。
“那么,你說的‘我們’都有誰···”
蘇晝笑瞇瞇道。
“我想想,我一個人,路明非也能算一個吧?!?/p>
“···”
冷酷師兄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懵逼這個情緒。
“?”
“沒了?!?/p>
“那么,你需要什么,需要我做什么?!?/p>
蘇晝聳肩。
“經(jīng)費暫無、人員未定、據(jù)點···哦,諾頓館可以算,只要明年我們還能守住它?!?/p>
楚子航沉默片刻,便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只是平靜問到。
“你需要什么,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其他的,我會想辦法,大不了去薅一波小富婆的羊毛!
至于你,楚師兄,我需要你做我的朋友,”
蘇晝微笑,向楚子航伸出手。
“這會是一場漫長的斗爭,如果‘屠龍小隊’的成員間沒有了解和信任,我們不如現(xiàn)在舉手手,投降降?!?/p>
楚子航沉默片刻,將手握了上去。
“楚子航?!?/p>
蘇晝微笑著晃了晃。
“蘇晝?!?/p>
交疊的手掌,握在蘇晝方才看過的詩集上方,透過那打開的書頁,楚子航掃到了一段字。
‘致命的決斗無有窮期。
殺死的總是那個不朽的野獸。
它的命運也是我的命運,
只不過我們的虎不斷改變形狀
有時叫憎,有時叫愛,或者意外?!?/p>
楚子航當(dāng)然清楚,這是博爾赫斯的詩,詩講得是一位叫做西蒙·卡瓦哈爾的獵人,實則是在討論人與命運無窮斗爭的循環(huán)——獵人總會殺死野獸,獵人是無窮的命運,野獸是無能為力的我們。
蘇晝忽然道。
“對了楚師兄,還有一件事?!?/p>
楚子航默默看向他,對上了蘇晝溫和又深邃的目光。
“屠龍是一場無有窮起的硬仗,再剛硬的劍,飽經(jīng)劈砍,也會卷刃。
所以保養(yǎng)好自己,珍惜你的鋒芒,
若是在那一天到來前,你先一步折斷,
那未免太過可惜?!?/p>
楚子航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p>
蘇晝笑著拍了拍手,和楚子航一同站起。
“走吧,我送你出去。”
“不必了···”
“正好我也有事?!?/p>
推開書房的門,蘇晝看到大廳已是空蕩蕩,學(xué)生會的委員們?nèi)孔吖狻ぁぁ?/p>
并非全部,還有一道暗紅色身影,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發(fā)絲一半純黑一般暗紅。
蘇晝并不意外。
“他們都走了,意思是剩下的東西就送給我們了是吧?”
“我們···”
諾諾氣笑了。
“蘇晝,你可真是個不要臉的混蛋,這么快就認(rèn)定我和你是一伙的了?”
“那你為什么會留下來呢?!?/p>
陳墨瞳站直身,冷笑道。
“明知故問。
選我做女朋友,這是你的陽謀···愷撒力排眾議,想要帶我離開,讓我讓留在學(xué)生會中,但是我沒答應(yīng)。”
蘇晝隨意開口,像是發(fā)問,但更像是相聲表演中早就知曉劇本的捧哏在做迎合。
“為什么呢?”
陳墨瞳瞇起眼,語氣不善。
“一個女人,帶來了直接導(dǎo)致學(xué)生會自由一日敗北的人,之后還被這個人‘指認(rèn)’做女友——
我若留下,對愷撒的威信是毀滅性的打擊,甚至這三個月里,為了避嫌我不能和他有任何聯(lián)系。
哪怕他不在意這些,我也···”
“你也很忠心,這可是好品德?!?/p>
蘇晝接話,又笑著道。
“最好的結(jié)果,是公主在惡龍的巢穴里委屈三個月——哦,也許不用三個月。
只要等到金發(fā)碧眼的王子率百萬學(xué)生會大軍,討伐惡龍巢穴,贏下大勝,斬首惡龍!
公主就能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被帶回去,王子一時的忍辱也會變作王冠上又一顆明珠。”
諾諾沒說話,只是冷冷看著蘇晝。
“公主大人,既然留下來了,就做點事。
學(xué)生會‘施舍’了我們什么東西你肯定最清楚,勞駕給我一張清單···”
她皺眉。
“我可沒說要幫你——”
“嘖,”
蘇晝皺眉,向諾諾走了過去,很快他來到墻邊,俯視著這暗紅發(fā)色的女人。
陳墨瞳沒有退步,毫不避讓地直視蘇晝,仿佛心無波瀾。
他與她對視。
“你有很多選擇,學(xué)生會走之后,你也可以走,回到寢室,躲三個月。
但你留下來了。
諾諾,你并不忠貞,因為你根本不愛任何人,
你只是忠誠?!?/p>
沉默,
約莫半分鐘的沉默。
諾諾沒有回話,蘇晝卻突然笑了。
“那么,借我你的忠誠三個月,看看我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生,在招惹加圖索家族后能走到那一步——
這難道,不好玩嗎?”
蘇晝直起身與諾諾拉開距離,回過頭楚子航早就離開了。
他轉(zhuǎn)過身,輕松道。
“剩下的事就麻煩你了,再幫我個忙?!?/p>
蘇晝從口袋中抽出一張黑卡,隨手遞向諾諾。
“這里面有二十萬美金,抓緊提出來,明天會有一盤賭局,全部壓在‘路明非’能通過3E考試?!?/p>
諾諾默默伸手接過,冷笑一聲。
“你就不怕我把你這二十萬揮霍掉,給我自己買一對好看小耳墜嗎?”
“請便,”
蘇晝露出潔白的牙齒。
“反正這時路明非的卡?!?/p>
“···”
諾諾這才反應(yīng)過來,蘇晝一F級新生哪來的‘額度’。
不過,應(yīng)該說幸好吧,
幸好學(xué)校沒有給予這個怪胎S級的特權(quán),以F的身份都將卡塞爾攪的天翻地覆,若是S級···
昂熱老頭回來,要發(fā)現(xiàn)卡塞爾該姓蘇了吧。
諾諾如此思索這,卻忽然發(fā)現(xiàn)蘇晝向大門外走去。
她遲疑片刻,還是問到。
“這么晚,你去哪?”
蘇晝擺了擺手。
“約會,
這里有很多空房間,你應(yīng)該比我了解,請隨意。
還有,”
蘇晝拉開門,輕松的語調(diào)讓人頗有打他一拳的欲望。
“手抓的那么緊,別把裙子扯壞了?!?/p>
“咔噠?!?/p>
大門關(guān)上,諾諾低下頭,看著緊緊攥住裙子的雙手,一時失神。
在于蘇晝‘對峙’時不知何時抓上的,少女可沒有看起來那么輕松···
“咔噠咔噠咔噠——”
忽然,
諾諾隱隱聽見窗外有螺旋槳的聲音,她連忙跑到窗邊,看見一架黑色直升機(jī)落在諾頓館的院子中。
蘇晝踏了上去,直升機(jī)起飛,消失在夜色中。
陳墨瞳幽幽盯了天空許久,
轉(zhuǎn)身,進(jìn)書房,開燈。
她可是要好好統(tǒng)計下,這頭‘惡龍’的金庫還剩多少金子。
諾諾咬牙,低聲罵到。
“惡龍的心···果然都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