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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四年,九月中旬,唐縣。

          此時的唐縣,街巷間彌漫著一股壓抑沉悶的氣息。

          街邊的店鋪大多半掩著門,寥寥無幾的行人也是腳步匆匆,神色間滿是疲憊與憂慮。

          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卷動著地上的枯枝敗葉,沙沙作響,更添幾分蕭索。

          當(dāng)今唐縣縣令王啟武,被唐縣百姓稱作王扒皮,私下里更是有人咬牙切齒地叫他老王八。

          自他走馬上任以來,唐縣百姓便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近些年來,各地天災(zāi)人禍仿若約好了一般,接踵而至。

          農(nóng)田里,莊稼在旱災(zāi)、蝗災(zāi)的輪番肆虐下,收成一年比一年差,糧食價格更是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路飆升。

          鄉(xiāng)村的農(nóng)民們生活艱難困苦,縣城里的百姓日子也沒好到哪兒去。

          隨著經(jīng)濟(jì)普遍不好,工作機(jī)會銳減,家家戶戶都為了糊口發(fā)愁。

          不知有多少人,在無奈與絕望中,只能忍痛賣掉賴以生存的農(nóng)田,或是家中僅有的幾件值錢家當(dāng),只為換取那能救命的糧食。

          更有甚者,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讓妻女賣身換糧,茍活于世。

          在這般民不聊生的艱難時刻,王啟武卻全然不顧百姓死活。

          他非但沒有將心思放在賑災(zāi)救民上,反而與當(dāng)?shù)厥考澙仟N為奸,趁火打劫,大肆以低價強(qiáng)購百姓手中的土地。

          士紳是什么?

          有科舉功名但未出仕的候補(bǔ)官員、有從崗位上退休的官員、還有在地方上有財有勢,且在地方事務(wù)中具有一定影響力的人。

          簡而言之,要么是當(dāng)官的,要么是當(dāng)過官的,要么是等待著當(dāng)官的。

          普通商人哪怕是再有錢,也沒有資格稱之為士紳。

          所以對官員而言,士紳是自己人,商人可不是。

          若是普通百姓自愿出售土地,那自然是遂了他們的愿。

          可要是碰上不愿賣地的人。

          呵呵,他們的手段多得很,有的是辦法整治這些不識趣的百姓。

          正是憑借這出眾的能力,王啟武在唐縣混得風(fēng)生水起,得到很多士紳的青睞。

          日上三竿,陽光透過雕花窗戶,灑在王啟武的臥房內(nèi)。

          王啟武正愜意地?fù)е约旱牡诎朔啃℃?/p>

          這小妾年方十五,恰是豆蔻年華,模樣生得極為標(biāo)致。

          只見她面若三月盛開的桃花,粉嫩嬌艷,雙眸恰似盈盈秋水,顧盼生輝。

          反觀王啟武,身材肥胖得像座小山,挺著個圓滾滾的大肚子,那體型,足足比身旁的小妾大了三倍有余。

          他臉蛋微微有些圓,乍一看,倒有幾分彌勒佛的模樣。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伴隨著腳步聲的,是師爺那帶著幾分慌張的急促吶喊:“大人,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聽到門外這急切的呼喊,王啟武眉頭瞬間擰成了個疙瘩,極不情愿地從床上慢慢爬了起來。

          他連外衣都沒顧得上穿,只穿著一身中衣,便大步朝著臥室門走去。

          “吱呀”一聲,他猛地打開門。

          卻見門外站著一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正是他的師爺。

          王啟武臉色瞬間陰沉得好似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天空,板著臉,惡狠狠地罵道:“混賬東西,你最好真有天大的事,不然,老爺我今天定饒不了你?!?/p>

          說罷,他雙眼圓睜,怒視著師爺,那看似肥碩笨拙的身體,此刻竟散發(fā)出一種仿若棕熊般的強(qiáng)大氣勢,壓得師爺都不敢抬頭直視他的眼睛。

          這正是王啟武在官場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秘訣之一。

          他天賦異稟,自幼便癡迷于習(xí)武,多年的苦練,讓他練就了一身過硬的本領(lǐng),尤其擅長棍法。

          他手中那根青銅棍,威力驚人,足以開碑裂石。

          尋常人在他面前,連一招都難以接住。

          也正是憑借這一身強(qiáng)大的武藝,王啟武每到一處任職,都能迅速震懾住當(dāng)?shù)氐男±?,讓他們不敢違抗自己的命令,從而輕而易舉地掌控當(dāng)?shù)鼐謩荨?/p>

          師爺跟在王啟武身邊已久,對他這火爆脾氣早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面對王啟武的訓(xùn)斥,他心里早有準(zhǔn)備。

          只見他趕忙上前一步,微微弓著身子,急切地解釋道:“大人,小方村的鄉(xiāng)勇傳來消息,說是在小方村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伙流寇?!?/p>

          “這伙流寇大概有兩百多人,一個個衣衫襤褸,手里拿著長矛、大刀,還有些人舉著盾牌?!?/p>

          “那些人正在四處打聽唐縣的位置,依小人看,九成是沖著咱們唐縣來的?!?/p>

          說到這兒,師爺臉上的焦急瞬間化作了一抹諂媚的笑容,他躬身下拜,滿臉堆笑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吶,大人的機(jī)會來了。”

          王啟武原本還陰沉著的臉,聽到這話,先是愣了一下,緊接著綻開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激動地說道:“好,好啊,老爺我的機(jī)會終于來了?!?/p>

          不同于那些膽小怕事的一般官員,王啟武身懷不俗武藝,平日里對那些流寇,非但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常常暗自感嘆自己沒能在陜北任職。

          在他心里,若是自己到了陜北,對付那些流寇,還不是如同探囊取物,手到擒來。

          他深知,一旦立下這樣的功績,升官發(fā)財指日可待。

          所以王啟武一直眼巴巴地盼著南陽府,或者附近哪個地方能出點亂子。

          對別人來說,這是禍亂的根源,可在他眼里,這分明就是通往榮華富貴的登天之路。

          此時終于等到機(jī)會,王啟武興奮得滿臉通紅。

          他大步走出房門,扯著嗓子喊道:“快,快給我備馬,把方巡檢給我叫來,本官要親自去討伐這伙流寇?!?/p>

          “老爺,衣服,衣服,您還沒有穿衣服吶。”

          小妾見王啟武這般急匆匆地往外跑,趕忙隨手抓了件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又拿起王啟武的官服,小跑著追了上去。

          半個時辰后,王啟武與唐縣巡檢帶著兩百多衙役,捕快,鄉(xiāng)勇向著小方村而去。

          小方村位于唐縣西北二十里左右。

          為了防止流寇逃跑,王啟武快馬加鞭,那叫一個著急。

          甚至連唐縣的衙役捕快們,都忍不住感嘆。

          縣令真是一個狠人啊。

          與此同時,發(fā)出這般感慨的,又何止是這些衙役呢。

          日上正午,秋日的陽光暖暖地灑在大地上,給世間萬物都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輝。

          小方村附近。

          圣教軍暫時駐扎于村外的樹林旁。

          此時,營地里一片忙碌景象,眾人紛紛生火做飯。

          從方家屯到小方村,足有四十多里的路程。

          一路上,圣教軍又收編了三千多流民,以及附近的窮苦人,人數(shù)已經(jīng)突破三萬。

          三萬人聚在一起生火做飯,那場面,著實壯觀。

          裊裊炊煙,從密密麻麻的灶臺上緩緩升起,仿若一片云霧,籠罩著整個營地。

          在這偌大的營地里,有兩個帳篷格外顯眼。

          其中一個,正是楊奇?zhèn)サ男菹⒅帯?/p>

          帳篷很大,足有二十多個平方米。

          這帳篷,是楊奇?zhèn)南到y(tǒng)商城精心挑選的豪華露營帳篷。

          彼時,楊奇?zhèn)フ跔I帳里,手中捧著一碗剛煮好的熱氣騰騰的面條。

          他剛要吃,卻聽到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一名探子撩開帳篷門簾,快步走了進(jìn)來,稟報著從唐縣來的最新情報。

          楊奇?zhèn)ピ尞惖溃骸笆裁矗阏f唐縣縣令帶著兩百多人沖咱們來了!”

          說到這里,楊奇?zhèn)サ谋砬樽兊糜行┕之?,那眼神里,既有不敢置信的驚愕,又滿是疑惑。

          兩百多人?

          他到底哪來的勇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