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曉淼的手指穿過喬嬌嬌的臉頰,卻像穿過霧氣般沒有實體。
她低頭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手腕,那里纏著三條發(fā)黑的桃木釘。
「那年七月半,你姨母偷換了我的生辰八字?!?/p>
她的聲音裹著雨夜的潮濕,「蛇君娶親那晚,本該是她嫁給那條黑蛟的......」
老宅深處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我轉頭看見鐘曉霜的鬼魂正攀在房檐上,旗袍下擺裂成數(shù)十條蛇尾,鱗片摩擦瓦片的聲響令人牙酸。
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滿口尖牙:「姐姐,當年我能換你的命,如今也能換你女兒的!」
喬嬌嬌突然捂住腹部跪倒在地,旗袍下隆起數(shù)個游走的鼓包。
我掀開她衣擺,驚見雪白肌膚上浮現(xiàn)出墨色刺青——正是地下室木箱上見過的封印圖騰,此刻卻像活物般扭動著重組。
「子母雙生契......」鐘曉淼的魂魄劇烈波動,「曉霜竟把黑蛟的妖丹種在你體內!」
話音未落,喬嬌嬌突然暴起掐住我的脖子。
她的指甲暴長三寸,眼白被黑色浸透,額角鉆出兩枚玉色小角。
我反手將備好的朱砂符拍在她眉心,符紙卻「滋啦」一聲燃起綠火。
「沒用的?!?/p>
鐘曉霜倒掛在檐角,猩紅長舌舔過獠牙,
「當年那老道士用我的胎盤煉成替身蠱,現(xiàn)在她吃下的每只血蛤都在喂養(yǎng)黑蛟元神......」
我突然想起醫(yī)院檢查報告上的異常:喬嬌嬌子宮內根本沒有孕囊,那些所謂的「潰爛」,其實是逆生的蛇鱗刺破皮肉所致。
她所謂的性癮,不過是妖丹覺醒需要采補陽氣。
鐘曉淼的魂魄突然化作流光沒入喬嬌嬌胸口。
庭院地磚應聲炸裂,露出下方埋著的八卦銅鏡陣。
七盞長明燈自虛空中浮現(xiàn),正對應喬嬌嬌身上七個蛇鱗滋生的部位。
「快把文吉的胎發(fā)塞進她嘴里!」
鐘曉淼的聲音從喬嬌嬌體內傳來,「那是蔣家守墓人一脈的......」
我猛然想起資料里缺失的部分——蔣文吉在他爸葬禮上失蹤當天,正是喬嬌嬌突發(fā)怪病住院的日子。
手忙腳亂翻出隨身攜帶的證物袋,里面裝著喬嬌嬌取到的嬰兒襁褓殘片。
銅鏡陣突然開始轉動,喬嬌嬌后背刺青浮出蔣文吉痛苦的臉。
我將胎發(fā)塞進她口中時,聽到鐘曉霜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喬嬌嬌腹部突然鉆出條漆黑蛟尾,卷著個渾身符咒的男嬰——那嬰兒臉上,赫然長著蔣文吉的五官!
暴雨傾盆而下,男嬰睜開金色的豎瞳。
喬嬌嬌脖頸處的鱗片開始剝落,露出底下新鮮的血肉。
鐘曉霜的蛇尾寸寸斷裂,她瘋狂大笑著墜入突然裂開的地縫:「太遲了!蛇君已經(jīng)......」
整座老宅開始坍塌。
在時空漩渦閉合前的最后一瞬,我看到鐘曉淼的魂魄從喬嬌嬌天靈蓋抽出,化作紅繩死死纏住即將成形的蛟龍。
她朝我喊的最后一句話混在雷聲里,像句偈語又像詛咒:
「三更煮酒焚鱗甲,五鼓......」
「五鼓焚香祭蛇君......」
鐘曉淼的聲音在暴雨中消散,我猛地從床上驚醒,渾身冷汗淋漓。
窗外晨光熹微,床頭柜上的手機顯示凌晨五點整。
是夢嗎?
我低頭看向掌心,那里還殘留著朱砂的痕跡。
床頭放著一只青瓷盅,里面盛著半凝固的血蛤,湯汁上浮著一層詭異的油花。
手機突然震動,是喬嬌嬌發(fā)來的消息:「老師,我做了個很長的夢......」
我立刻撥通她的電話,那頭傳來她虛弱的聲音:「老師,我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蛇,肚子里還懷著......」
「別說了?!刮掖驍嗨?,「你現(xiàn)在在哪?」
「在醫(yī)院?!顾D了頓,「昨晚我突然大出血,醫(yī)生說我子宮里長了個腫瘤,要馬上手術?!?/p>
我抓起外套沖出房門,「等我,手術前我有話要跟你說。」
趕到醫(yī)院時,喬嬌嬌已經(jīng)被推進手術室。
護士遞給我一份手術同意書,我掃了一眼,瞳孔猛地收縮——主刀醫(yī)生簽名欄赫然寫著「蔣文吉」三個字!
「這位醫(yī)生......」我指著簽名,「他在醫(yī)院工作多久了?」
護士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蔣主任是我們婦產(chǎn)科的權威,已經(jīng)工作十年了。」
十年?可資料顯示蔣文吉三年前才失蹤!
我沖進手術室,卻被兩個保安攔住。透過玻璃,我看到無影燈下站著一個穿白大褂的男人,他戴著口罩,但那雙眼睛......是金色的豎瞳!
「喬嬌嬌!醒醒!」我拍打著玻璃,「他不是醫(yī)生!」
手術臺上的喬嬌嬌突然睜開眼睛,她的瞳孔也變成了金色。
蔣文吉摘下口罩,露出一張與男嬰一模一樣的臉。
他俯身在喬嬌嬌耳邊說了句什么,喬嬌嬌的腹部突然隆起,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游走。
「攔住他!」我對保安大喊,「他在殺人!」
保安卻像沒聽見一樣,直勾勾地盯著手術室。我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眼睛也是金色的。
手術室里,喬嬌嬌的肚子越脹越大,皮膚幾乎透明。
蔣文吉舉起手術刀,刀尖泛著詭異的青光。
就在刀尖即將刺入的瞬間,喬嬌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哥哥......」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蔣文吉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又恢復冷漠:「因為這是你的宿命,就像當年你母親選擇犧牲我一樣?!?/p>
我猛地想起鐘曉淼最后的話——「三更煮酒焚鱗甲,五鼓焚香祭蛇君」。
這不是詛咒,而是破解之法!
我沖進護士站,抓起酒精燈和紗布。
用紗布蘸著酒精在地上畫出一個簡易的八卦陣,將酒精燈放在陣眼。
「喬嬌嬌!」我大喊,「咬破舌尖,把血吐在肚子上!」
她艱難地抬起頭,咬破舌尖。鮮血滴在隆起的腹部,皮膚下傳來一聲凄厲的嘶吼。
蔣文吉的表情突然變得猙獰,他的皮膚開始龜裂,露出底下漆黑的鱗片。
「你竟敢......」他的聲音變得嘶啞,「破壞蛇君的......」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突然爆裂,化作無數(shù)條小蛇四散逃竄。
喬嬌嬌的肚子迅速癟了下去,皮膚上的鱗片紋路漸漸消失。
我沖進手術室,扶起虛弱的喬嬌嬌。
她的眼神恢復了清明,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老師,我想起來了......那年我十六歲,撞見哥哥在煮一種奇怪的藥,他說是在給媽媽治病......」
我握緊她的手,「那不是藥,是蛇蛻。你哥哥早就被蛇君附身了,他想用你的身體讓蛇君重生?!?/p>
走廊里突然傳來密集的腳步聲,那些被控制的醫(yī)護人員正朝手術室涌來。
他們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金光,像一群饑餓的野獸。
「我們得離開這里?!刮曳銎饐虌蓩?,「你媽媽留下的破解之法還沒完成?!?/p>
「五鼓焚香......」喬嬌嬌喃喃道,「可是香在哪里?」
我看向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四點五十分。
突然,我想起喬嬌嬌老宅里那盞寫著「鐘府」的紅燈籠。
「快走!」我拉著她沖向安全通道,「最后的香,在你媽媽的老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