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點(diǎn)。
大街人行道上。
莊毅背著一小袋行李,踉踉蹌蹌地走著路。
酒勁還在,步伐還是很虛浮。
莊毅知道一味的付出不能延長婚姻的年限,但是,他沒想到會這么快。
忽然,他的手機(jī)響了。
拿起來一看,是手機(jī)鬧鈴:六點(diǎn)了,起床為老婆做早餐了。
莊毅冷哼一聲,雙眼仍然紅得嚇人。
在人行道的正對面,有一個迎面而來的女大學(xué)生,穿著藍(lán)白色高中校服,抱著兩副破舊的手套,失魂落魄的埋著頭。
她見到莊毅那副邋遢的樣子,擔(dān)驚受怕的躲開了幾步。
莊毅無視她,默默走著,忽然腳盤一個不穩(wěn),向前踢了一步,跌坐在人行道上。
嘭的一聲!
行李包滾落在一旁,幾件衣物散落了出來。
“嘶——,疼?!?/p>
莊毅捂著額頭,感受著疼痛和上吐下瀉的沖動。
女大學(xué)生嚇得趕緊逃跑,可過了半分鐘后,她又畏畏縮縮的跑了回來,把莊毅從地上扶起來。
“你,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說道。
莊毅冷漠的轉(zhuǎn)過頭,看了她一眼。
白嫩的鵝臉蛋上,下頜線條柔和,像是未經(jīng)雕琢的玉石,帶著幾分可愛的鈍感。
烏黑的長發(fā)披散在肩膀上,臉色有點(diǎn)蒼白,嘴唇微微顯青,眉眼間又透露出一股自卑,埋汰著頭,像是在躲避什么。
動作很輕,像是在刻意掩飾自己的存在感。
莊毅推開了她的雙手,不經(jīng)意間注意到她衣服的領(lǐng)口上,用白線繡著三個字。
許寶兒。
“沒事,謝了?!?/p>
說出這句話后,莊毅毫不留戀的離開。
可剛沒走幾步,又差點(diǎn)摔了一跤。
幸虧那位女大學(xué)生眼疾手快,扶住了莊毅的手臂。
莊毅站穩(wěn)之后,又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她馬上害羞的看向地面。
“謝謝...怎么稱呼?”
這一次,莊毅沒有掙脫了。
頭疼,頭暈?zāi)垦?,這是酒精在影響大腦的征兆,掙脫了又得再次摔倒。
“我,我叫許寶兒?!迸髮W(xué)生抬起頭,目光閃爍,又訕訕的看向其他地方。
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像秋日的風(fēng),輕輕掠過,帶著不可捉摸的膽怯。
身為老油條的莊毅,一眼就認(rèn)出許寶兒是那種有賊心沒賊膽,內(nèi)心深處還藏著自卑感的小孩。
“許寶兒,帶我去附近的早餐店?!彼苯右悦钍降目谖钦f道。
自卑的人,向來不敢拒絕。
果不其然,害羞的許寶兒猶豫片刻后,說道:“好,好的大叔,那寶兒...帶你去學(xué)校門口的早餐店。”
莊毅微微一愣,但還是沉默下來,自己現(xiàn)在這副樣子,確實邋遢得像個大叔。
兩人一路無言,許寶兒步伐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什么影子似的,攙扶著滿身酒氣的莊毅。
這是七年來,莊毅第一次受到照顧。
而這份照顧,并非來自妻子。
莊毅被攙扶著走動,依稀記得幾年前,某一次無意陪妻子去了個不重要的酒局。
幾名女客戶一眼就相中了莊毅這張俊臉,不停給他灌酒。
酒局喝了一半,莊毅向妻子發(fā)出信號,示意自己頂不住了。
誰成想妻子不僅沒有回應(yīng),反而偷偷把他拖到廁所里欺負(fù)了一番,讓他要懂事聽話。
她還說:“為了妻子的鴻圖大業(yè),老公,你討好她們,她們對公司很重要的!妻子很快就會飛騰黃達(dá)了!”
之后就是莊毅妥協(xié),硬著頭皮被灌酒灌得爛醉,后來也的確如妻子所說,她的事業(yè)蓬勃發(fā)展。
但是,莊毅陪酒的次數(shù)也越來越多,也慢慢的被女客戶揩油,慢慢的被用語言調(diào)戲。
莊毅時常向妻子發(fā)出痛苦信號,起初妻子還會打一巴掌給一顆糖,后面干脆不以回應(yīng),不愿意聆聽丈夫痛苦。
“呵呵...當(dāng)真是...自作自受!”
“怎,怎么了,大叔?”許寶兒被他的語氣嚇到,害怕的問。
“沒什么,我會報答你的。”
來到定陽大學(xué)校門口,某一家早餐店。
現(xiàn)在是早上六點(diǎn)半,早餐店已經(jīng)開門了。
莊毅點(diǎn)了幾個熱騰騰的煎餅、包子,還有兩杯豆?jié){和兩碗稀粥。
“坐下一起吃個便飯吧,別嫌棄?!鼻f毅冷聲道。
許寶兒剛想拒絕,可摸了摸肚子還有錢包,最終難為情的坐在莊毅的對面。
“謝,謝謝你大叔?!?/p>
莊毅沒有說話,呼吸著清晨的空氣,頭腦清醒了不少。
他端起稀粥一股腦往喉嚨里灌,就跟平日里灌酒一樣。
許寶兒嚇了一跳,謹(jǐn)小慎微的說道:“你,你小心燙,不要傷到喉嚨了。”
聽見這句話,莊毅的心里咯噔一下。
這是七年以來,第一次聽到關(guān)心的話語。
“許寶兒是吧?!鼻f毅掏出手機(jī),“收款碼給我,我給你轉(zhuǎn)兩千塊錢,當(dāng)是報酬,從此你我沒見過面。”
“寶兒沒有手機(jī),而且寶兒不能拿你的錢?!痹S寶兒擔(dān)驚受怕的喝著粥。
莊毅面無表情,從荷包里掏出五千塊錢,塞到她手里。
“多出來的錢去買副手機(jī)?!?/p>
許寶兒微微愣了一下神,抬起美眸,不忍心的將錢推了回去。
“人窮志不短,寶兒不能收下你的錢?!?/p>
這句話,又讓莊毅心里一陣刺痛,自己也曾對竹念妻說過類似的話語。
最終三番五次的推脫后,莊毅直接把錢塞進(jìn)她口袋里,起身走人。
許寶兒想追上去,被莊毅兇了一頓,嚇在了原地。
早上七點(diǎn)半。
莊毅在大街上,漫無目的流浪。
叮咚!
這時候,有人給他發(fā)了短信。
莊毅掏出手機(jī)一看,是蕭玖璃給自己發(fā)了一張照片。
他這才想起來,蕭玖璃昨夜說要給自己發(fā)一個“好東西”。
打開照片一看,莊毅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照片里,是竹念妻正在和一個穿著綠西服的人接吻。
綠西服的人相被馬賽克蓋住了,看不清是誰,只能清楚的見到,他摟住竹念妻的腰,竹念妻閉著眼睛,似乎很享受。
看著照片,莊毅沉默了很久很久,才說出一句話來。
“這個...賤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