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生死攸關(guān)、命懸一線的緊要關(guān)頭,我腦海中猛地閃過爺爺鄭重交到我手上的那面古樸厚重的銅鏡。
它紋理細(xì)膩,鐫刻著歲月的痕跡,雖然我還未能將其神奇的力量全然掌控,可此刻,我滿心滿眼都是對它的期待,盼著它能大展神威,驅(qū)散這圍繞周身、令人膽寒的詭異陰霾。
然而,殘酷的現(xiàn)實卻如同一記重錘,下水之前,我竟鬼使神差地把它和包袱一同遺落在了岸邊。
那岸邊,此刻顯得如此遙遠(yuǎn),而我卻深陷在靈固潭冰冷刺骨的潭水之中,四周的寒意如針般扎在肌膚上,每一寸皮膚都被凍得麻木,手腳也因寒冷而變得僵硬,根本無法觸及那面承載著我希望的銅鏡。
心中的無奈與絕望如同洶涌的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將我徹底淹沒。
就在恐懼和窒息感即將把我完全吞噬,我意識漸漸模糊,以為自己要命喪于此的時候,頭頂上方毫無預(yù)兆地驟然出現(xiàn)一片極為耀眼的光芒。
那光芒如此奪目,仿佛能穿透層層黑暗,照亮整個世界。
恍惚間,好似有什么散發(fā)著璀璨亮光的物件從上面以極快的速度飛速墜落。
剎那間,周圍那些影影綽綽、張牙舞爪、仿若來自地獄深淵的詭異影子,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先是猛地一僵,隨后發(fā)出尖銳刺耳、仿若金屬摩擦的尖叫。
那聲音,如同千萬根鋼針,直直地刺進(jìn)我的耳膜,讓人不寒而栗。
緊接著,它們?nèi)缤@弓之鳥,慌亂地四處逃竄,不過眨眼之間,便消失得干干凈凈,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緊接著,拉著我的那只手開始緩緩發(fā)力,勁道沉穩(wěn)而又充滿力量,一下一下,穩(wěn)穩(wěn)地把我從深不見底、仿佛連接著無盡黑暗的水下往上拉。
那雙手的力量,就像黑暗中的一道曙光,給了我生的希望。
隨后,我被一路拖拽著上了岸。
雙腳重新踏上堅實的土地,我大口大口貪婪地呼吸著新鮮空氣,每一口都像是在汲取生命的力量。
然而,胸腔和喉管卻因嗆水而傳來灼燒般的劇痛,仿佛有一團(tuán)熊熊燃燒的烈火在其中肆虐,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鉆心的疼痛。
望著眼前看似平靜無波,實則暗藏?zé)o數(shù)危機(jī)的靈固潭水面,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我心中不禁感嘆,自己竟然能從這鬼門關(guān)僥幸逃脫,仿佛是命運的一次格外眷顧。
滿心都是疑惑與感激的我,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拉我上岸的人。
這一看,我不禁呆立當(dāng)場,著實吃了一驚,拉我上岸的人竟然是小道士!
我剛要開口,“你……”
“啪……”
一個響亮清脆的巴掌毫無征兆地扇在了我的臉上。
那一瞬間,臉上傳來的火辣辣的疼痛讓我徹底愣住,我難以置信地捂著滾燙的臉頰,緩緩轉(zhuǎn)過頭,呆呆地看著小道士。
此時的小道士,不知是被寒冷徹骨的潭水凍得,還是被我莽撞沖動的行為氣得,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身體就像風(fēng)中的落葉,抖個不停。
連嘴唇都結(jié)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透著一股死寂的寒意,可臉頰卻紅得有些反常,紅得如同熟透了的番茄,紅得讓人揪心。
“我……”
我下意識地再次看向靈固潭,水面恢復(fù)了令人心悸的平靜,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一面巨大的鏡子。
哪里還有方才漂浮著的人影,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虛幻的噩夢。
小道士沖著我聲嘶力竭地咆哮道:“你差點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那聲音,帶著憤怒,帶著擔(dān)憂,帶著無盡的后怕,在空曠的岸邊回蕩。
這么些日子相處下來,在我心里,小道士一直是沉穩(wěn)冷靜、少年老成的模樣。
哪怕是之前在老宅里遭遇怨魂入燈那般詭異恐怖、讓人毛骨悚然的場景,他都能鎮(zhèn)定自若、處變不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此刻,他卻這般氣急敗壞,情緒完全失控,這還是我頭一回見他如此模樣。
我摸了摸隱隱作痛的臉頰,一時間滿心委屈,像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眼眶都微微泛紅。
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慌亂地轉(zhuǎn)移話題:“你剛剛?cè)酉氯サ氖鞘裁礀|西啊?”
小道士連說話時,嘴唇都還在止不住地顫抖,聲音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哽咽,那哽咽里,藏著他的心疼,藏著他的后怕:“不……不重要,人活著就好?!?/p>
我怔怔地凝視著水面,久久不語。
小道士的眼神騙不了人,我分明看到他眼底藏著的心痛與不舍。
能在瞬間驅(qū)散水底那么多恐怖詭影的,必定不是普通物件,可他卻不愿多說,我心中滿是疑惑,如同被一團(tuán)迷霧籠罩。
“我們回去吧?!蔽逸p聲提議,聲音里帶著疲憊,帶著一絲小心翼翼。
等了許久,卻遲遲沒等到小道士回應(yīng)。
我轉(zhuǎn)過頭,卻發(fā)現(xiàn)小道士已經(jīng)閉著眼睛,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那一瞬間,我的心猛地一緊,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我心急如焚,像一只熱鍋上的螞蟻,連忙撲到小道士身邊,伸手摸了摸他的胸口,還好,尚有溫?zé)幔粑苍谖⑽⑵鸱?,我那顆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可我注意到,他的臉頰上有一抹極不正常的紅暈,透著一股病態(tài),仿佛被一層詭異的迷霧籠罩。
我趕忙探了探他的額頭,燙得嚇人,如同燒紅的烙鐵,那熱度仿佛要把我的手灼傷。
我不敢耽擱,立刻爬起來收拾好散落一地的東西。
小道士看著瘦瘦小小、弱不禁風(fēng)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把他吹倒,可真背起來才發(fā)現(xiàn),他體重著實不輕,剛一背起來,就壓得我?guī)缀醮贿^氣。
我連拖帶拽、連滾帶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無比,才把他扛回了家。
一路上,汗水濕透了我的衣衫,雙腿也因疲憊而顫抖不已。
爺爺和表姑一直在家中焦急地等待著我們歸來,他們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眼神中滿是擔(dān)憂。
看到我們這般狼狽不堪、渾身濕透的模樣,都嚇得臉色煞白,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還沒等他們開口詢問,爺爺便急忙吩咐表姑去把村里的土郎中請來。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的半夜,整個村子都沉浸在一片靜謐的夢鄉(xiāng)之中。
土郎中早已進(jìn)入甜美的夢鄉(xiāng),他的呼嚕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表姑心急如焚,差點把土郎中家的門都給砸壞了,那劇烈的敲門聲在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終于,才好不容易把他從溫暖的被窩里叫起來。
土郎中睡眼惺忪、一臉無奈,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匆匆穿上褲子,扛起藥箱就跟著表姑趕來。
他仔細(xì)查看后,診斷小道士是寒氣侵入體內(nèi)所致。
隨后,他迅速幫小道士脫去濕透的衣服,那些衣服緊緊地貼在小道士身上,仿佛和他的皮膚長在了一起。
土郎中又燒了熱水,仔仔細(xì)細(xì)地給他全身擦拭了一遍,每一個動作都輕柔而又專注,還用酒精為他擦拭降溫。
治風(fēng)寒的藥在土郎中家里是常備之物,表姑趕忙取來煎熬。
那藥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帶著一絲苦澀。
爺爺神色凝重地說,靈固潭里的陰邪之氣太過濃重,那股邪惡的氣息,仿佛能侵蝕人的靈魂,哪怕是小道士這樣陽氣十足的體質(zhì),都難以抵御。
藥熬好后,爺爺又焚燒了驅(qū)邪的黃符,那些黃符上的符文仿佛在火光中跳躍。
爺爺小心翼翼地?fù)皆谒幚?,一點點給小道士灌下去,每一滴藥都承載著他們的希望。
就在這期間,朱老二找來的那位“高僧”也來到了村里。
這位高僧保養(yǎng)極佳,面色紅潤有光澤,如同熟透的蘋果,完全看不出實際年齡。
他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藹可親,渾身透著一股超凡脫俗、遠(yuǎn)離塵世喧囂的氣質(zhì),仿佛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
聽村里人繪聲繪色地描述,這位高僧一到村里,就對著村口那古老的玲瓏塔發(fā)出陣陣驚嘆,他的眼睛里閃爍著驚訝與贊嘆的光芒,滿臉都是驚訝與贊嘆之色。
隨后,他在村子里慢悠悠地繞了一圈,步伐輕盈得如同在云端漫步,便輕描淡寫地說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無需他再插手,接著便施施然、優(yōu)哉悠哉地離開了,只留下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朱老二,站在原地呆若木雞,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此刻,我們滿心都牽掛著小道士的病情,根本無暇顧及朱老二又在搞什么鬼把戲。
小道士喝了藥后,卻絲毫沒有退燒的跡象,依舊反反復(fù)復(fù)地高燒不退。
那熱度,就像一團(tuán)永不熄滅的火焰,在他體內(nèi)肆虐。
到了第三天,小道士開始說起胡話,在睡夢中不停地呼喊著媽媽,那一聲聲帶著哭腔的呼喚,聽得表姑心疼不已,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只能偷偷背過身去抹眼淚。
小道士在表姑家借住的這幾日,表姑早已把他當(dāng)成自己的親生孩子般疼愛,他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表姑的心。
就在我們焦急地商量著,是不是要把小道士送往鎮(zhèn)上醫(yī)院的時候,五六輛黑色的豪華轎車浩浩蕩蕩地開進(jìn)了村里。
這些轎車車身锃光瓦亮,氣派非凡,那車標(biāo)我在電視上見過,雖叫不出名字,但也知道這是頂級名牌車,價格昂貴得令人咋舌,仿佛是用金子打造而成。
別說是在我們這個小村子里,就算是在鎮(zhèn)上,平日里也難得一見。
一排轎車整整齊齊地停在我家門口,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村里的人哪見過這般陣仗,表姑家周圍瞬間密密麻麻地圍滿了人,大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紛紛猜測著這些車的來歷和車上人的身份,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好奇。
那時正值傍晚時分,夕陽的余暉灑在大地上,給整個村子披上了一層金色的薄紗,整個世界都被染成了溫暖的橙紅色。
我正在院子里,按照土郎中的吩咐,晾曬著藥材。
那些藥材散發(fā)著淡淡的清香,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
我看到一個身著黑色筆挺西裝的男人,動作嫻熟地從車子的后備箱拿出一輛折疊輪椅,然后小心翼翼地從汽車的后座抱下來一個身形枯瘦如柴的老頭。
我注意到他的褲管空蕩蕩的,隨著微風(fēng)輕輕飄動,心里不禁泛起一絲憐憫。
那老頭的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每一道皺紋都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故事。
黑色西裝男人推著老頭徑直走進(jìn)院子,老頭長著高高的鷹鉤鼻,鼻子兩旁是兩道深深的法令紋,眉毛又長又濃密,整個人看上去不怒自威,氣場十足,仿佛是一位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
爺爺聽到動靜,拄著拐杖緩緩從屋子里走出來。
他的步伐緩慢而又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帶著歲月的沉淀。
老頭看著爺爺,語氣平和卻又帶著幾分感慨地說:“正元,我來接平安回家?!?/p>
那聲音,帶著歲月的滄桑,帶著一絲疲憊。
我一聽這話,立刻站起身來,原來這些人是來接小道士的!
看著這豪華的排場,我不禁咋舌,小道士家里原來如此富有,仿佛是一個神秘的豪門世家。
爺爺微微點頭,臉上滿是愧疚之色,他抬手指了指我的屋子,聲音略帶沙啞地說:“老哥,實在對不住你,我沒能照顧好平安?!蹦锹曇衾?,滿是自責(zé)與無奈。
老頭擺了擺手,神色平靜地說:“這不是你們的錯,是平安學(xué)藝還不夠精湛??蓻]辦法啊,家里就剩他這一根獨苗了,他要是不扛起這份責(zé)任,掌燈一脈就要在我這一代斷絕了。哪怕他今天在這兒遭遇不測,我也無話可說?!?/p>
那語氣,透著深深的無奈與悲涼。
黑西裝男人走進(jìn)我的屋子,輕輕把小道士抱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放進(jìn)車?yán)铩?/p>
他的動作輕柔得仿佛小道士是一件珍貴的瓷器。
老頭則搖著輪椅,把爺爺叫到一旁,兩人湊在一起,低聲交談著,神色都十分凝重。
交談中途,坐輪椅的老頭還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我一眼,那目光讓我心里有些發(fā)毛,仿佛他能看穿我的心思。
兩人說完話后,黑西裝男人推著老頭往外走,老頭留下一句:“正元,孰輕孰重,你可得考慮清楚?!?/p>
那聲音,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爺爺?shù)男念^。
在他們上車前,我急忙追上去,滿懷期待地問道:“我以后能去看望他嗎?”
說實話,我并不在乎老頭和爺爺說了什么,我只是實在舍不得小道士,畢竟我的命是他拼了命救回來的,他是我在這世間最珍視的朋友。
老頭頭也不回,聲音冷冷地說:“掌燈人,是不需要朋友的,以后不用再見了?!?/p>
這句話如同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我心中的希望,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我心中滿是失落與不舍,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