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你先鎮(zhèn)定些,到底碰上啥可怕事兒啦?”我的語調(diào)因滿心的惶急而微微發(fā)顫,連聲音都帶著幾分抖意 。
可春江仿若未聞,他緩緩仰起頭,目光直直地望向那片廣袤無垠、繁星閃爍的浩瀚夜空,稍作片刻的凝滯后,猛地轉(zhuǎn)過身,邁著匆匆忙忙的大步朝著外面快步走去。
瞧見這一幕,我心急如焚,一顆心好似被熊熊烈火灼燒著,不假思索地迅速伸手用力推開房門,不顧一切地朝著他的方向狂奔追去。
才剛一跨出家門,我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呆立當場,只見院子里到處都布滿了濕漉漉、亮晶晶的水漬,而春江剛剛所站的位置,積水更是尤為顯眼,形成了一小洼淺淺的水灘。
我趕忙抬眼望向那正朝著遠處漸行漸遠、身影愈發(fā)渺小的春江,只能捕捉到他那透著無盡孤寂與神秘莫測的背影。
地面上,渾濁不堪的積水正源源不斷、連綿不絕地從他身上簌簌流淌而下,水里還裹挾著黑乎乎、黏糊糊的泥漿,甚至隱隱散發(fā)出絲絲縷縷、徹骨鉆心的寒意,仿佛這些積水是從一個遙遠而又冰冷刺骨、被冰雪常年覆蓋的世界流淌而來。
就在這轉(zhuǎn)瞬之間,我腦海中猛地一閃,突然想起那些從靈固潭歷經(jīng)艱難搜尋歸來的人們曾提及,春江他們確實下過那深不見底、暗藏兇險的靈固潭,而潭下全是深不可測、能將人瞬間吞噬的泥沼,一旦不小心踏入其中,便幾乎很難再有活著上岸的可能。
念及此處,我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瞬間清醒地意識到事情的發(fā)展態(tài)勢已經(jīng)遠遠脫離了正常的軌跡,一種強烈到近乎窒息的不安感如洶涌潮水般將我緊緊包圍,讓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可是,我的目光卻像被磁石牢牢吸引住一般,緊緊追隨著春江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雙腳也仿若被一股神秘莫測、難以抗拒的無形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地跟在他身后一步步往外走去。
我急切地想要張嘴大聲呼喊表姑前來幫忙,然而喉嚨卻像是被一團黏稠的棉花死死哽住,無論我怎樣用力,都發(fā)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此時此刻,我整個人仿佛被一只來自黑暗深處、力大無窮的無形大手牢牢拉扯著,完全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quán),只能像個毫無思想的傀儡一般,機械而又僵硬地跟在春江身后,始終保持著大約三四米左右的距離。
盡管我的身體行動完全不受自己的意志支配,但我的大腦卻異常清醒,每一個念頭、每一絲想法都無比清晰,仿佛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
我仔細地、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春江的模樣,除了他身上那不斷簌簌滴落、仿若永遠也滴不完的水珠,他走路的姿勢也顯得極為怪異、扭曲。
他的四肢就好像被無數(shù)條肉眼根本看不見、細如發(fā)絲卻堅韌無比的絲線牽扯著,每邁出一步,都如同一個被操控的提線木偶般,動作僵硬、極不協(xié)調(diào),那模樣讓我心里直發(fā)毛,寒毛都豎了起來,暗自揣測自己此刻的狀態(tài)恐怕也好不到哪兒去,說不定同樣是這幅詭異又驚悚的模樣。
到了這個時候,我心里已然十分篤定,眼前這個春江,很可能已經(jīng)不再是我自幼便相識相知、親密無間如同親兄弟一般的那個春江了,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深入骨髓的恐懼在心底悄然滋生、迅速蔓延,如同黑暗中瘋狂生長的藤蔓,將我的內(nèi)心填得滿滿當當。
就這樣,我們在這寂靜得有些可怕的夜里,不知走了多久。
借著夜空中那皎潔明亮、如水銀般傾灑而下的月光,我終于看到了一座異常熟悉、卻又讓我心生寒意的老房子。
那便是我們村子里赫赫有名、人人談之色變的“詭宅”,它已經(jīng)被荒廢了許多年,長久無人居住,仿佛被時光遺忘在了這個偏僻冷清、鮮有人至的角落,獨自承受著歲月的侵蝕與風雨的洗禮。
這座房子的位置極為偏僻隱蔽,坐落在村子的最末尾,是整個村子距離靈固潭最近的建筑。
與普通房屋為了獲取充足的采光、享受溫暖的陽光而坐北朝南不同,它偏偏特立獨行地坐南朝北,背對著熱鬧喧囂、充滿煙火氣息的村子,面朝那神秘莫測、仿佛隱藏著無盡秘密的靈固潭。
這獨特又奇怪的朝向使得它采光效果極差,哪怕只是遠遠地望上一眼,便能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讓人毛骨悚然的陰森之氣,仿佛有一雙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正窺視著一切,讓人不寒而栗,渾身泛起一層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房子外面原本圍著一圈院墻,但由于年久失修,加之是用土石隨意堆砌而成,如今已經(jīng)坍塌得七零八落、破敗不堪,只剩下一些殘缺不全、搖搖欲墜的殘垣斷壁,上面爬滿了密密麻麻、郁郁蔥蔥的綠色爬山虎,那層層疊疊的葉片,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而又詭異、仿佛暗藏兇險的氛圍,讓人愈發(fā)不敢靠近。
春江毫不猶豫地徑直走到“詭宅”外面,腳步微微停頓了那么一下,似乎在猶豫著什么,隨后便踩著那些散落一地、雜亂無章的廢石,小心翼翼地朝著院子里面走去。
僅僅是一閃身的瞬間,當我氣喘吁吁地追到墻邊時,春江的身影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只留下空蕩蕩的院子和滿心驚恐的我。
在這原本應該充滿蟲鳴、熱鬧非凡的夏夜,四周卻異常寂靜,安靜得近乎詭異,我只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和急促的喘氣聲,每一聲都仿佛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在空蕩蕩的夜里不斷回響、回蕩,讓人心驚膽戰(zhàn)。
院子里種著一棵古老滄桑、飽經(jīng)歲月風霜的槐樹,它的樹干粗壯無比,需要好幾個人手拉手、竭盡全力才能勉強環(huán)抱一圈。
繁茂的枝葉層層疊疊、郁郁蔥蔥,像是一把巨大無比、遮天蔽日的遮陽傘,若是在往常,這里必定是夏日里人們乘涼閑聊、享受愜意時光的絕佳去處,充滿了歡聲笑語。
這座房子是村子里早年用土木和石頭精心搭建而成的兩層小樓,在許多年前,它的規(guī)模和構(gòu)造別說是在我們這個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村子,就算是在整個盤山嶺地區(qū),都算得上是一座氣派非凡、令人稱羨的“豪宅”,彰顯著曾經(jīng)的輝煌與富足。
然而,歲月無情,時光的車輪滾滾而過,如今它已被廢棄多年,無人居住也無人打理,院子里雜草叢生,野草肆意瘋長,仿佛在無聲地宣告著這里曾經(jīng)的繁華已然落幕,只留下無盡的落寞與凄涼。
左右兩邊低矮的耳房早已坍塌得不成樣子,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磚石和腐朽的木料,小樓里的木制門窗也因長期遭受風雨的侵蝕、歲月的打磨而腐朽不堪,整個樓體看上去搖搖欲墜,仿佛一陣稍大些的微風就能將它輕易吹倒,化為一堆廢墟。
斑駁陸離、滿是歲月痕跡的外墻上爬滿了層層疊疊、肆意生長的綠色藤蔓,像是給這座古老的建筑披上了一件神秘而又充滿未知的外衣,讓人對里面的一切充滿了好奇與恐懼。
春江一走進院子便瞬間沒了蹤影,我站在院墻旁邊的碎石頭上,雙腳被恐懼釘在原地,猶豫再三,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終究還是沒有再跟著他繼續(xù)往前走。
我試著緩緩張開嘴巴,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終于能夠發(fā)出聲音,雙腳也恢復了行動的自由,不再像之前那樣被無形的力量束縛。
雖說我從小就膽量不小,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對如此詭異驚悚、超乎想象的場景,雙腿還是忍不住微微打顫,像是篩糠一般,心里的恐懼如同洶涌澎湃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涌來,將我徹底淹沒。
我不敢貿(mào)然向前,只能小心翼翼地扒拉著墻頭,盡量壓低聲音,生怕驚擾到什么可怕的東西,朝著房子里面呼喊:“春江,春江,你在里面嗎?快出來啊!”
然而,房子里一片死寂,沒有傳來絲毫回應,安靜得讓人頭皮發(fā)麻,仿佛時間都在這里靜止了。
我望著眼前這座透著無盡詭異氣息、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秘密的“詭宅”,心里隱隱覺得愈發(fā)不對勁,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再次涌上心頭。
我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天空,只見那一輪明月明晃晃地高懸在夜空,灑下清冷的光輝,仿佛在俯瞰著人間的一切。
可是,這明亮的月光竟然無法穿透那黑暗的房子,幾個黑黝黝的門洞就像蟄伏在黑暗中的巨獸,張著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將人吞噬,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寒意從脊梁骨直往上冒,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要凝固了。
我心里非常清楚,在這種危險又詭異的情況下,我最明智的選擇就是立刻轉(zhuǎn)身,撒腿往回跑,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
可是,春江和我年紀相仿,我們一起長大,我小時候沒少喝春江媽的奶,在別人都嫌棄我晦氣、對我避之不及的時候,只有春江媽毫不嫌棄地照顧我,給予我溫暖與關(guān)懷。
表姑曾說,那時候春江還在襁褓里餓得哇哇大哭,春江媽卻總是先把我喂飽了才去照顧自己的孩子。
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如同鐫刻在心底的烙印,所以我怎么能因為害怕,就拋下春江不管呢?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陷入危險而不顧。
這座“詭宅”是依著山壁而建,這里一直是村子里的禁地,極少有人涉足,仿佛被貼上了危險的標簽。
除了能看到前面的主樓,后面的后院究竟是什么樣子,無人知曉,也從未聽村子里的人提起過,它就像一個隱藏在黑暗深處、等待被揭開的謎團,充滿了神秘與未知。
我沿著院子的圍墻,小心翼翼地朝著山壁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里想著前面沒有春江的影子,說不定他是去了后院。
就在這時,在這幽暗深沉、仿若被墨汁浸染的夜幕下,我的視線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點螢火般微弱的亮光。
仔細看去,那光亮似乎是從靈固潭的方向傳來的。
在這漆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那一點光亮顯得格外突兀,仿佛是黑暗中的一個神秘信號,又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讓我既好奇又害怕。
我怔怔地盯著那點光亮,眼睛一眨不眨,隨著它越來越清晰,我才猛然驚覺,這光亮竟然在緩緩移動,而且正朝著我所在的方向靠近。
漸漸地,一個身姿曼妙、婀娜多姿的女人提著燈籠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一直到她站在院子里,我才終于看清了她的模樣。
長這么大,我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動人、宛如天仙下凡的女子。
她身著一襲水藍色的碎花旗袍,剪裁得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婀娜多姿、曲線玲瓏的身材。
那烏黑亮麗、如瀑布般柔順的長發(fā)垂落在她的肩頭,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擺動,仿佛流淌的黑色綢緞。
她的皮膚白皙如雪,仿佛能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那張面容更是美得如同盛開的桃花,嬌艷動人,眉眼含情,讓人移不開視線,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村子里的人都夸贊王老漢的女兒曾婷婷長得十分水靈,容貌出眾,一點都不比電影里的女演員遜色。
可此刻,在我眼中,曾婷婷與眼前這個女人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完全不及她一般的美麗動人,就如同繁星與明月相比,瞬間黯然失色。
奇怪的是,她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就那樣旁若無人地徑直朝著老房子里面走去,腳步輕盈得如同踏在云端。
我不禁心生疑惑,難道她也是來找春江的嗎?她和春江之間又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呢?
原本漆黑一片、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房子,因為女人手中提著的燈籠,終于有了一絲光亮,看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毛骨悚然,仿佛被驅(qū)散了一些黑暗的陰霾。
強烈的好奇心驅(qū)使著我,再加上春江也在里面,盡管我的腿肚子還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顫,牙齒也在不自覺地上下打架,我還是壯著膽子,悄悄地從院墻旁邊,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大門邊上,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
然而,當我看清屋子里的景象時,不禁被眼前的一切驚得目瞪口呆,下巴都差點掉了下來。
只見雪白的墻壁一塵不染,光潔如新,地面光潔如鏡,能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嶄新的紅木桌椅擺放得整整齊齊,散發(fā)著淡淡的光澤,這一切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一間已經(jīng)廢棄多年的老房子,反而更像是剛剛精心布置過、即將舉辦喜事的新房,處處透著喜慶與溫馨,與外面的破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難以置信地拼命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或者是在做夢。
可是,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的景象依舊如此,沒有絲毫改變,一切都是那么真實,卻又那么不可思議。
那個提著燈籠的漂亮女人靜靜地站在屋子的正中間,身姿優(yōu)雅,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她正對著大堂中間的墻面,而那墻上掛著一幅巨大的畫像,足有一人多高,幾乎占據(jù)了整面墻。
畫像已經(jīng)微微泛黃,透著歲月的痕跡,上面畫著的是一個女人,她身著水藍色的碎花旗袍,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雙手優(yōu)雅地交疊在腿上,正溫文爾雅地坐在椅子上。
令人震驚的是,她的容貌竟然與眼前的這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一般。
只不過,畫上女人的身旁還站著一個男人,他穿著一身風格迥異、古樸陳舊的粗布長袍。
然而,這個男人的臉卻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層薄薄的霧氣籠罩著,無論我怎么努力,都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仿佛他的存在只是一個虛幻的影子,充滿了神秘與未知。
我正全神貫注地盯著畫上那個男人的臉,試圖一探究竟,解開心中的謎團,這時,站在畫像前的女人竟然緩緩地回過頭來……